迦洛再看一眼那红马,才转身走出密林。外面阳光普照,林里林外,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心中好像有根无形的弦,绷得死死的,使浑身都紧张起来,如临大敌。这种感觉很久没出现过了,记忆里最后一次出现是六年前,在面对达殷城城主,逼他放弃称王野心还边界太平之时,然而那次掺融的情绪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而这次,则是哀愁,一种浅浅的、弥漫着风花雪月的轻哀薄愁,却真实存在。

回程的路上经过昨夜休憩的茶亭,ri上中午,一对老夫妻正在卖茶,几个脚夫模样的人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歇脚,边喝茶边说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世界安然如昔,但为什么看在他眼里,却有了天覆地转的变化?

依稀仿佛又见那青衫飘逸,明眸生辉,一张脸上,却有着千万种表情,笑起来,怒起来,都与别人好生不一样。

可昨夜在此地那个大跳大叫不肯走路还暗算他的少年,现今又在何方?是生?还是死?

迦洛心中一声,长长叹息。

身后鸾铃声响,几个脚夫脸上都露出了艳羡之sè,顺着他们的目光回望去,便见一辆宝马轻车沿着官道悠悠行来,先不提那车身是如何华美,车辕上的十八只银铃是何等璀璨,单是赶车的车夫身上都穿着上好的绸衣,真不得不让人感慨此车主人的奢侈。

迦洛看到这辆车,眼睛一亮。他此时正站在道路zhong yāng,见马车来了也不闪避,路人正想提醒他快让道时,马车却先自在他前面停了下来。

“萍踪留芳客,促席说平生。”红木车门无声滑开,银缎门帘掀了一角,露出一双笑意款款的眼睛来,眼睛的主人望着迦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好久不见,迦洛郎。”

迦洛轻轻一掠,跳上车去,帘落门闭,车夫轻扬长鞭,继续前行。

车厢相当宽敞,布置得舒适雅致,每件东西都摆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以便主人一伸手就能拿到它们。

迦洛摇头道:“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的脾气半点没改,还是这般讲究享受。”

那人微微笑道:“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若不好好享受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纤长素手取了旁边小暖炉上的紫砂壶,又从几下柜中拿出只青瓷玉杯,倒了杯茶推到迦洛面前,“看看我的茶道是否有所jing进。”

迦洛苦笑,“我现在没有心思品茶。”

那人惊讶,“什么事这样心事重重?”

“和你有关。”

“我?”

迦洛盯着他,语气森然,“你即将大难临头了,柳舒眉。”

持壶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贵气儒雅的脸上浮起一丝愕然之sè。这位手比女子还秀美的男子,就是钱家五位女婿候选人中的最后一位——碧澜绸庄的少主,当今天下三个最有钱的人中的一个——柳舒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