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珠朝桌上的折子看去,先是一惊——这字体好生熟悉,接着就想起《东篱下》与《将进酒》的题字,原来竟是出自太子之手。难道在他心里,其实也很渴望那样的zi you纵xing?

再看折上内容,上面写的是黄河堤坝年久失修,朝廷拨给地方官的银两被人尽数贪污,而那人,竟是当朝国舅,皇后的哥哥,他的舅舅——杨崇显!

想来上回那趟江南之行,查的便是这笔银子失踪的事情,回来后也没什么动静,原来内中另有隐情。

莫怪他今天几次想在皇帝面前说话,都被皇帝喝止,谁不知道皇帝极为仰仗当朝国舅爷,而且成心偏袒,杨崇显在朝中又势力极大,根深叶茂,想要扳倒他,谈何容易!

旭琉这些天ri夜辛劳,大概就是为此事发愁吧。上的折子肯定被人压住了,百般无奈下出此下策,想借祝寿之名向父皇揭发此事,却不想连皇di du是站在国舅那边的……莫怪他会在宴上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也莫怪他连睡着了都愁眉不展。

太子啊太子,你生xing刚直,不喜欢任何虚伪,可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律本就虚假浮华,你是太子,得到的zi you和权利最多,因此可以最大程度地任xing,而其他人,根本不可能。

你以为当场揭穿国舅,皇上就会如你所愿将他贬职流放?错,即使皇上不顾虑亲戚之情、君臣之仪、皇室之尊,也会顾虑他在朝中的势力影响,没有十足把握,怎能打草惊蛇?皇帝制止你,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钱明珠心中暗暗叹气,见一旁架上挂着几件外套,便取下一件来轻轻为他披上。

刚转身想离开,手就被人拉住了。

她转头,看见旭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眼神复杂,像有很多话要说。

“我……”钱明珠咬着下唇,莞尔道,“我好像又喝醉了……”

旭琉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起来,唇角轻扬间也露出了几分笑意,“这是你第一次没在我面前自称‘臣妾’。”

钱明珠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就红了,再开口时便不自然了起来:“我……打搅到殿下休息了,我这就回去。”

旭琉拉住她的那只手上加大了力度。

“殿下——”

旭琉将她拉到身前,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明珠,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以那么动听和充满感情。一时间心中忐忑,越发扭捏了起来。

“殿下指的是寿礼之事?那是明珠应该做的。做晚辈的讨长辈欢心,天经地义。”

“不,不只今晚,还有一些……”

钱明珠抬起眼睛,然而旭琉却不再说下去了。他将桌上的折子朝她这边移了移,说道:“给我点意见吧。”

钱明珠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会这般客客气气、认认真真地询问她的意见,没有厌恶,没有戒备,没有怀疑,虚心求教的表情,让她觉得震撼,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