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飞鱼走入公堂见到知府韩知民时,韩知民便看着沈飞鱼,看了一阵子,他便开口了,而他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为什么没有死?”

沈飞鱼低着头,嗫嚅道:“卑职……卑职一定要死吗?”

韩知民沉声道:“不错!你一定要死!你不死便只能说明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沈飞鱼继续胆怯地道:“为……为什么呢?”

韩知民一字一字地道:“因为在半个月以前的那次‘捕狼行动’中,衙门里派出的所有捕快都死了,甚至连总捕头韩林都死了,惟独你是一个例外。”

沈飞鱼仍是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他颤声道:“他们全死了,卑职……卑职便一定要死吗?韩大人这话……这话说得有点不大……不大近人情吧……”

韩知民拍了拍惊堂木,大声道:“那你说说,‘独狼’为什么惟独没有杀你?”

沈飞鱼竭力使自己的内心保持着平静,而在他的口中则说得有声有sè:“事情是这样的。当天卑职跟着韩总捕头去围剿‘独狼’,到达那里以后,正在围剿‘独狼’的禁卫军高手已经死了一大半,韩总捕头为了不让‘独狼’有脱逃之机,便马上带着我们上前支援,那天卑职表现得非常的英勇,并且抱定了必死的决定,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可惜那只‘独狼’……那只‘独狼’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那么多人一齐围攻他也难以对他形成多大的威胁,反倒让他用他那又快、又狠的剑法在包围圈中左突右杀,于是我们的捕快兄弟便不断地倒了下去,‘独狼’的剑也几次晃到了卑职的身前,卑职相信只要他的剑稍微地向我一斜,我肯定就会一命乌呼的。但‘独狼’的剑每当晃到我的身前时,总会停滞一下,然后立即将长剑挥向别处,我见‘独狼’杀其他捕快兄弟都如同割稻草一般,毫不留情,惟独对我手下留情,不忍杀我,当时我便觉得十分的奇怪,但这便也使我可以更加拼命地去狂攻萧旧山,我甚至还一剑刺到了‘独狼’的肩上,使他变成了一只受伤的‘狼’,但终究卑职的武功十分的平庸,所以虽然‘独狼’始终不忍杀死我,但最后却被他点中了睡穴,于是我便昏了过去,当卑职醒来之时,才发现自己已被‘独狼’带到了深山之中。”

韩知民皱着眉头问道:“那‘独狼’为何惟独对你心慈手软?他又为何还要将你带入深山之中去呢?”

沈飞鱼道:“韩大人别急,听我慢慢说来。我醒来以后发现我身处一个山洞之中,而‘独狼’就坐在我的身边,但我心里并不是太害怕,因为我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我便想对‘独狼’怒骂几句,想让他给我来个痛快,但也就在这时,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我发现一向以凶残而闻名天下的‘独狼’此时却用一种非常温和的眼神在看着我,他的眼睛之中甚至还有一种父亲般的慈爱,我顿时便被这种眼神惊呆了,而他却在默默地看了我很久以后,问了我一个相当奇怪的问题。”

韩知民不禁问道:“他问你什么了?”

沈飞鱼道:“他问我:‘你娘在哪里?’我感到莫名其妙,骂他是一个疯子,并且说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我不许你侮辱我母亲的亡魂,不料他听到我说出‘亡魂’二字,顿时便显得异常的激动,他很快便手舞足蹈地歇斯底里了起来:‘你说什么?鱼娘死了?鱼娘怎么会死呢?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至少连续说出了五十个‘不可能’,然后他便坐在地上,双手捂面,身子剧烈地相当痛苦地**了很久也未停下`,看得出,他已经悲伤到了极点。”

韩知民也是疑惑不已:“你母亲叫鱼娘?”

沈飞鱼摇摇头道:“虽然我叫沈飞鱼,但家母却并不叫鱼娘。原来是‘独狼’弄错了,他错将我当成了是他与一个叫‘鱼娘’的女人生下的儿子。”

听到这句话,站在公堂两旁的捕快衙役们也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韩知民的脸sè却依旧是保持着严肃,他又问道:“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沈飞鱼道:“后来他便口口声声说他这一生中最对不起的一个女人便是鱼娘,而他也同样对不起我这个儿子,我则总是相当愤怒地大声叫喊着:‘我不是你的儿子,我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相信?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怎么可能是你这个臭名昭彰的江洋大盗的儿子呢?你这个疯子!’但‘独狼’却似乎已经认定了我便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我不肯与他相认只是因为我不肯原谅他而已,所以他便显得相当相当的痛苦,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天对我来说无疑是我这一生中一场最大的噩梦,‘独狼’虽然没有给我任何**上的折磨,但他总是成天成天地跟我软磨硬泡,求我认了他这个爹,还说只要我愿意,他可以教我‘萧氏剑法’,他还会给我一笔极其庞大的财富,我当然不可以认贼作父,更不会接受这贼人给我的这些东西,虽然这些东西可以使我脱胎换骨,所以我是誓死不从,但‘独狼’却始终不肯善罢甘休,他成天地在我面前使尽各种各样的手段逼我就范……说真的,到了最后,我整个人简直就要崩溃,就要完全疯掉,这比任何**上的折磨还要令我痛苦百倍,有时候我宁愿他杀了我,我倒可以解脱了,幸亏官兵们来得及时,他们只要晚来两天,我沈飞鱼现在不是一条死鱼,也绝对是一条疯鱼了呀……”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变得相当的凄厉了,而他的脸sè也已经变得相当难看了,似乎是想起这段恐怖的经历,还是心有余悸一般。

沈飞鱼的这个弥天大谎就这样完成了,而且完成得是相当的jing彩、相当的完美、没有任何的漏洞。

几乎在公堂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沈飞鱼的话深信不已。

只有一个人怀疑沈飞鱼是在说谎。

但不幸的是,这个人恰恰就是知府韩知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