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武闻言也是精神一振,他细细想来,妖族现在不过是试探,况且三路互为犄角,倘若中路真的告急,左右两路必会拼死驰援,周海此计倒是行得通。

梁言武当机立断,冲周海拱了拱手,“周将军,军情刻不容缓,如此一切便拜托周将军了。”

“周海定不负所托。”

周海并不是没有想过他亲自去见怡亲王与宋德胜,将前方军情一一说与他们,但他自知身份与梁言武不能相比,况且大将擅离职守,此乃大忌,梁言武身份超然,却无需顾虑这些,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有周海坐镇中路军,梁言武甚是放心,周海的修为不弱于他,况且能征惯战,论打仗,尤胜与他,梁言武将兵符将令交付周海,传下命令后,一刻不敢耽误,飞马驰往黄金大帐。

黄金大帐之中,怡亲王端坐当中,宋德胜坐在他下首,怡亲王身后,韩元与刘中秋分列两侧,将怡亲王牢牢护定。

“宋老,您看已是过了三日,文丞大人依然无有只言片语带到,如此下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数万将士难不成就要如此坐以待毙么?”

宋德胜这几日来,放佛苍老了不少,大梁国这几年东征西讨,此次方一交手,数千将士的性命便白白葬送,却依然没有个万全之策,宋德胜这几日来颇觉有些心力交瘁。

“回王爷的话,敌情不明,我军贸然出击,难逃重蹈覆辙的厄运,况且文丞大人的援兵未到,依老臣愚见,坚守乃是上策。”

怡亲王叹了口气,“宋老将军说的甚为有理,小王也是如此想,只是我们等得起,妖族们却不会让我们这么等下去,前方将士恐怕也是要撑不住了。”

宋德胜抬起头看了这位年轻王爷一眼,“禀王爷,恐怕前方的使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宋德胜话音刚落,突然有侍卫入的帐中,拜倒在地,“启奏王爷,中路军统领梁言武现在帐外求见。”

怡亲王与宋德胜面面相觑,本以为不日将有使者赶来,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而且还是梁言武本人亲至,看来情况要比他们料想的还要糟糕。

怡亲王挥了挥手,“请梁将军入帐。”

过不多时,梁言武入的帐中,行了跪拜之礼。“小将梁言武参拜怡亲王千岁,宋老将军。”

怡亲王点了点头,“梁将军一路辛苦,快请起。来人为梁将军看座。”

梁言武刚刚落座,宋德胜便直截了当地问他,“眼下前方战事正酣,梁将军乃是中路军统领,干系非小,怎地不在前方迎敌,反而来到此处?”

梁言武冲宋德胜一拱手,“宋老将军,末将正要分说此事。末将此时离了职守,来见王爷与宋老将军,实在是担了莫大干系,只是末将若不来,前方数千名将士危矣。”

怡亲王皱了皱眉头,“梁将军何出此言,不妨细细说来。”

梁言武站起身来躬身行礼,方才又坐下,“回禀王爷千岁,我三路人马已屯扎在东星滩外达数日之久。前几日前锋营失礼,末将与众位将军合议,定下了坚守不战的计策,可惜北胜洲的妖修们却咄咄逼人,竟然猛攻不放,昨日已与左路军赵将军所部交锋,左路军略有伤亡。”

怡亲王点了点头,“众将士浴血奋战,其志可嘉,小王自有封赏,待回转花都,奏明朝廷,定要另行重赏。”

“多谢王爷厚爱,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征讨大军一路西来,所经都是我大梁国府县,供给充足,但现下与妖族对峙,却是粮草难以为继,况据赵将军处得来的情报,一日便要耗去上万只弩箭,如此下去,我军的武备过不了多久便要耗尽了。”

梁言武说完后,突然再次跪倒在地,“末将以为,如若长此以往,我军不战自败,末将身负重任,不敢轻忽国事,故冒险前来,请求王爷与宋老将军施以援手。”

怡亲王走下高台,亲手将梁言武扶起,“梁将军拳拳报国之心,我等都是深知。三日前小王已将情报送与文丞大人,奈何这几日朝中并无任何动静,小王与宋老将军也是忧心如焚。”

宋德胜点了点头,“梁将军的难处我等早已料到,王爷千岁挂念前方将士,这几日饮食不周,已是消瘦了许多,依老臣之间,为今之计仍是坚守,至于粮草不济,兵马武备,怡亲王已有手喻,济州、文华、凤起三郡已是日夜兼程,相信就在这一两日,第一批粮草定会送至前线,梁将军放宽心便是。”

怡亲王微微点头,“宋老将军所言甚为有理,小王已严令三郡郡守,若有差池,定要摘了他们项上人头,梁将军勿要为此事烦扰,切用心拒敌便是。”

梁言武得了这消息,心中大喜,重新跪拜在地,“末将替前方数千将士谢王爷厚恩,军情紧急,末将不敢多做逗留,这便回转大营,誓与妖魔决一死战。”

待梁言武离开后,宋德胜看了怡亲王一眼,“王爷,粮草之事虽已有了着落,但倘若朝中并无援兵,恐怕也非长久之计啊。”

怡亲王点了点头,“宋老所言极是,再等上三日,倘若依然不见讯息,小王便正式上表奏请朝廷,那时自有分说。”

宋德胜听闻怡亲王竟要上表奏陈,吃了一惊,连忙走到怡亲王身旁,低声说道,“王爷可要三思啊,上表奏陈并非小事,王爷可是想好了?”

别人不知道,宋德胜心中却是明白。怡亲王一旦上表奏陈,征讨失礼的讯息便要传遍朝廷,那时朝野震动,恐怕大梁国之根本都要动摇了,况且未经文丞大人同意,上表奏陈,便是驳了文丞大人的面子。

怡亲王神情坚毅,“多谢宋老将军提醒,各种利害,小王自是知晓,只是此事干系数千将士的性命,更关乎我大梁国的存亡,小王虽然身为主帅,也不敢担此干系。”

宋德胜知道多说无益,叹了口气,不再劝谏。怡亲王身旁的韩元与刘中秋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好像梁言武的到来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只知道护卫怡亲王的安全。

自从梁言武离去,黄金大帐中的气氛越来越沉重,一日三次的乐舞缩减为一日一次,后来竟然彻底取消了舞乐。

“还有一日,明日若仍无消息,小王便将这陈辞表递将上去。”怡亲王看着眼前墨迹未干的陈辞表,脸色漠然,放佛这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几日来,怡亲王终于将这封陈辞表写就,宋德胜在一旁看得清楚,奏表之中将此次征讨事陈述的详尽明白,只是怡亲王言辞激烈,竟在奏表最末处写道,“若朝中仍无万全之策,不发一兵一卒,臣请求辞去西路征讨使一职,以全我将士忠义。”

宋德胜看罢,摇了摇头,“怡亲王爷,您这又是何苦,朝廷自有主张,若您离去,却将这数千将士交付何人?王爷不为别人,就为了前方无数浴血奋战的将士,为了那已经埋骨东星滩的先锋营将士,也不该如此做啊。”

怡亲王轻轻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他自幼出身皇室,生性并不喜武,虽然担任了西路征讨使一职,却也并未他所愿,眼下只有拼死力谏,为前方将士求一线活命之机。

宋德胜看怡亲王郁郁寡欢,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沙盘前,不停地变幻手中的旗子,这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此时也只有靠沙盘来排解心中烦闷了。

黄金大帐之中一时鸦雀无声,安静的可怕,就连刘中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朝韩元望去,却见对方依然是眼观鼻,口观心,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刘中秋暗暗摇头,韩元的定力还真不是他能比得了。

“禀禀禀王爷。”突然中军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地闯入中军大帐,宋德胜心中正自烦恼,见这侍卫如此不懂规矩,心中大怒,“慌什么,王爷面前,如此放肆,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侍卫平素最怕的就是宋德胜,眼看他发火,本来就紧张的他,更是结巴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德胜看他这般模样,更是火上浇油,正要将这侍卫一通好打,怡亲王却走下高台,他虽然心头烦闷,但还未曾失去理智,知道侍卫如此紧张,定是有什么事,他走到侍卫面前,温言问道,“莫慌,有什么事你且慢慢讲来。”

那侍卫这才定下心来,调整好呼吸,“回禀王爷,门外有使臣来到。”

侍卫话还未曾说完,怡亲王和宋德胜就听见帐外传来爽朗的笑声,“怡亲王,臣莫千岑求见。”

宋德胜听见门外的笑声,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掀开帐门,“莫兄,哪阵风将你吹来了?真是想煞老哥哥我了。”

怡亲王也是面露喜色,他素闻莫少岑的大名,莫少岑此人号称大梁智囊,文丞大人主政之前,莫少岑就因智计名闻天下,神武帝时倍受看重,后来却好似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虽然整日上朝,却很少发表己见,才使得文丞大人的声望如日中天,远远地盖过了莫少岑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