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胜也已走上前来,看见梁言武仍然跪拜在地,哈哈大笑,“言武莫要谦虚,此次击退夔牛妖族,你可是功劳簿上的第一位啊。”

梁言武与宋德胜甚是熟稔,听他如此说,摇头苦笑,“老将军却也来寻小将的开心了,若非陛下英明神武,王爷神机妙算,又如何能够击败妖族数万大军,小将却又哪里敢贪天之功?”

梁言武一席话说的怡亲王与宋德胜都是哈哈大笑,怡亲王拍了拍梁言武的肩膀,正要嘉许几句,十分动听的声音却从鸾驾中传出,“三位莫不是要在这里聊个尽兴不成?”

原来是长和公主的鸾驾到了,宋德胜与梁言武都是面容一肃,怡亲王却是一脸轻松,轻轻拍了拍身上四爪金龙锦袍,快步走到鸾驾之前,微微躬身,“小弟却不知王姐也是到了,此番全赖王姐大力相助,小弟今日定要重重地谢上一番才好。”

长和公主噗嗤笑出了声,“臭小子倒是越来越滑溜了,本宫倒是想看看你今日拿什么来谢本宫?”

长和公主与怡亲王二人调笑,宋德胜与梁言武都觉得有些尴尬,偏偏又不敢抽身离去,好在怡亲王很快便替他们解了围。

梁言武传令三军休整,他却随着怡亲王与宋德胜入了王帐之中,长和公主的鸾驾却自行去了后营,怡亲王早已安排妥当。

三人坐定,想起年前分别之时,都是一阵唏嘘,怡亲王端起杯中美酒,“梁将军,一年来却是辛苦你了,小王这便代父皇与大梁百姓敬你这一杯!”

宋德胜也是举杯遥敬梁言武,梁言武连忙站起身来,“王爷言重了,小将如何担待的起,若不是陛下天纵神武,大获全胜谈何容易,小将断不敢贪天之功,这第一杯酒该敬陛下!”

怡亲王与宋德胜同时点头,三人一饮而尽,神武帝当真是大梁最强大的壁垒,若不是神武帝及时开关,大梁也不知道还要再死伤多少将士?

怡亲王看梁言武又举起酒杯,笑问道,“梁将军这第一杯酒敬了父皇,却不知这第二杯又该敬何人?”

梁言武缓缓举起酒杯,“小将斗胆,这第二杯酒小将想敬一敬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们,与他们相比,小将自愧不如,实实羞愧无比,小将要借这一杯酒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

怡亲王与宋德胜都点了点头,两人也站起身来,宋德胜老泪纵横,征讨中丧生的许多将士都是他的门生故旧,没想到竟然成了永别。

“老将军莫要太过悲伤,小王回京之后,自会禀明父皇,好好安抚遇难将士们的亲属,他们个个都是我大梁国的功臣。”

怡亲王收起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一番话说的却是感人至深,梁言武与宋德胜连忙叩谢怡亲王。

第三杯酒,怡亲王却不等梁言武开口,他先行端起酒杯,“这一杯酒,却要敬这次征讨的全军将士,若不是大家拼力死战,又怎能击溃妖族,还我大梁国清平盛世?”

这一杯酒自然再无异议,三杯酒入腹,这才说起此次征讨之事,足足说到夜色发白,君臣一场尽欢,这才作罢。

待得宋德胜与梁言武退去,怡亲王也是疲乏至极,他和衣而睡,昏昏然竟不知睡了多久。

怡亲王在玉榻之上,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儿,当真是舒服之极,怡亲王嘿嘿一笑,伸手搂去,也不知今日是哪个丫头在身旁服侍?

“快些陪你家王爷来醒酒,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怡亲王顺手搂去,没想到这一搂却搂了个空,他不死心,倒是以为自己酒醉未醒,连续搂了两三下,却始终没有挨着女人的半片衣角边儿。

“放肆,敢不听本王的话,叫你讨不了好去。”怡亲王酒劲未过,一时来了火气,正想将侍女狠狠斥责一番,对方却开了口,“凭你这般德行,脖子上的玩意儿不知道还能留多久?”

听的声音,怡亲王酒醒了一大半,如此出言不逊,怡亲王非但不加怪责,反而爬起身来,冲对方行了一礼,“小弟该死,却不知皇姐来此,失了礼数,万勿怪罪才好!”

原来陪在怡亲王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和公主,长和公主看怡亲王醒了过来,啐了一口,“些许小胜便昏了头不成?要不是父皇临时开关,仅凭你等又如何能退的敌军?”

怡亲王头疼欲裂,昨日饮酒太过,今天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他坐起身来,“皇姐教训的是,小弟衣衫不整,皇姐且在外厅宽坐片刻,小弟马上来见皇姐。”

长和公主摇了摇头,“无须如此麻烦,本宫几句话说完便要离去了。”

怡亲王看长和公主执意如此,只好坐起身来,“皇姐有话请讲,小弟听着就是。”

“三弟,此次征讨虽然大获全胜,终究乃是父皇之功,你虽领军出征,也算为国出力,但大哥二哥也是一般,你又如何胜过他们?”

长和公主这番话说到了怡亲王内心深处,文丞大人分三路征讨,本有区分之意,自己这一路却是夔牛妖族最弱的一环,本来大可建功立业,建立一番武功,没想到战事却如此吃紧,到了最后,还是靠着神武帝雷霆一击,这才击溃妖族。

如此一来,自己倒是可以全身而退,但其它两路人马也是一般,自己并无过人之处。

怡亲王脸色阴晴不定,长和公主却一直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终于,怡亲王长舒了一口气,“皇姐,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小弟已经尽力了,也许天命如此吧,倘若父皇不能及时开关,恐怕我西路军便有全军覆灭之虞,相较之下,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长和公主哼了一声,“妖族虽然猖獗,但想要覆灭我大梁,却也没有那么容易,父皇及时开关自然是好的,但三弟却不要忘记,父皇度劫的日子越来越近,其中恐有变数,本宫言尽于此。”

怡亲王看着自己面前这张绝美的脸庞,心中突然一沉,昨日的喜乐之情早已荡然无存,长和公主说的一点不假,他虽心中也是明了,只是不愿如此早的面对此事罢了。

临走前,长和公主突然回头,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三弟,真正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南苑府邸,文丞大人翻阅着面前的卷宗,自从神武帝闭关以来,朝中大小事宜都需要他亲自处置,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总有困乏的一天,但这位貌似瘦弱的文丞大人似乎永远不知疲倦。

“大人,西路大军明日返回花都,怡亲王的亲笔信件在此。”一名黑衣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手捧一份书信,轻轻地放在文丞大人面前的桌案之上。

文丞大人只点了点头,黑衣人便重新消失的无影无踪,文丞大人轻轻拈起信封,将书信抽了出来,娟秀的字体,放佛出自女子之手,但文丞大人却清楚,这才是怡亲王的亲笔,怡亲王向来风流,幼时喜欢临摹女子笔迹,后来写字时总带着几分脂粉气。

偏偏因祸成福,怡亲王竟然自创了一种字体,以女子字体为基础,多了几分妩媚与风流,旁人看来,定会误以为女子所书,偏偏却是怡亲王真正的亲笔,知道这种字体的人不多,文丞大人便是其中之一。

文丞大人翻过一页,竟然还不曾完,怡亲王这封信竟然写了满满两页信笺。文丞大人皱了皱眉头,怡亲王与他有师徒之实,文丞大人向来喜欢言简意赅,但凡一个字能说的明白,决不肯多浪费一笔,怡亲王写了洋洋洒洒的两大篇,自然是惹他不快了。

足足有半柱香的时分,文丞大人终于将怡亲王这封亲笔书信看完。他扔下书信,缓缓叹了口气,“自容还是太心急了,不过此事也终究躲避不得,早些打算也好。”

文丞大人的拳头轻轻砸在桌案之上,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来人,闭门谢客。”

文丞大人府邸的大门缓缓闭上,没有文丞大人的许可,现在谁也不能闯进府邸,就是神武帝亲来,也是不行,这就是大梁第一重臣文俊臣的规矩。

任谁也无法想象,眼前这位披头散发,穿着杏黄色道袍,手持木剑的道人,竟会是大梁国大名鼎鼎的文丞大人。

文俊臣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木剑随意地划着不同的圆圈,他紧闭双目,身旁挂满了各色的符纸,就连文俊臣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万万料想不到,大梁国最为神秘的文丞大人,分明就是一位神巫。

与其他巫师摇头晃脑,手摇铃铛不同,文俊臣一脸肃穆,只将手中的桃木剑不停划出,每停留片刻,便会有一张符纸自行破裂。

“希望结果不要太坏。”文俊臣缓缓刺出最后一剑,如果够细心的话,完全可以数的清文俊臣已连续刺出一百零六剑,也就是说已经有一百零六张符纸化作碎片。

最后一剑足足划出了数百个圆圈,才缓缓击中那一张轻飘飘的符纸,符纸应声而碎。文俊臣收起桃木剑,缓缓坐倒在地,他不是一个足够有耐心的人,但不得不如此做,这已经耗去了他绝大部分的精力,他真的无法再继续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