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有一炷香的时分,文俊臣才从地上缓缓起身,伸手摘下最后一张符纸,他今天要心中所思借问上天,这一张符纸上便是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看完符纸,文俊臣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一尊石像一样矗立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文俊臣才将手中的符纸撕做粉碎,飘然离去。

三路人马一前一后纷纷返回花都,西路军行军最远,虽然在同一日得到退兵命令,却是晚了一步。

神武帝开关,乃是头等大事。只是神武帝虽以第二元神大破夔牛妖族,正身却始终未曾露面,就连文丞大人也深居简出,只管在南苑府邸批阅奏折,并不与众臣相见。

怡亲王囘刚刚返回府中,便有下人前来通报,“启禀王爷,瑞亲王殿下到访。”

怡亲王皱了皱眉头,他此刻实在不想与这位二哥会面,正欲吩咐下人设法将他打发走,却听见瑞亲王的声音已经在庭院中响起,“三弟,二哥听闻你今日归来,当真是想煞二哥了。”

没想到二皇子来得如此之快,怡亲王也明白凭自己府中的下人,想要拦住自己这位二哥却是不能。他本来面色不豫,听见了二皇子的声音,却突然放声大笑,“小弟本待稍等片刻,就要前去拜访二哥的,谁成想二哥却先小弟一步,小弟如何担待的起?”

瑞亲王浓眉大眼,膀大腰圆,活脱脱就是神武帝年轻时的模样,朝中早有传言,神武帝三位皇子中,却是以这位二皇子最为神似乃父。

瑞亲王囘健步如飞,来到怡亲王面前,将他牢牢抱定,怡亲王哪里承受的了瑞亲王这般大力,被他勒的呲牙咧嘴,却又不好叫嚷出来,倒是被对方瞧得小了。

“三弟,多日不见,你却是精神的多了。”瑞亲王松开双臂,顺手拍了拍怡亲王的肩膀,瑞亲王一身修为足可与普通武师相比,怡亲王被他抱了片刻,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勉强挤出几分笑容,“二哥哪里话,二哥才是修为精进,再这么下去,小弟以后见了二哥恐怕要退避三舍了。”

瑞亲王被怡亲王捧了一捧,心情大好,终于不再为难自己的这位三弟。入得内厅,两人分宾主坐定,早有侍从收拾停当,两兄弟说话,外人自然不能在一旁偷听。

虽然登门造访,瑞亲王却丝毫没有拿自己当客人看待,自斟自饮,旁若无人,丝毫未将眼前的怡亲王放在眼中。

怡亲王看自己的二哥如此做派,心中暗恼,脸上却依旧笑容不变,“二哥此次征讨,立下大功,父皇定有封赏。”

瑞亲王哼了一声,“本来就要大功告成了,没想到父皇却在这个时候开关,我等拼死厮杀,到头来又能落的下什么?倒是老大每日醉生梦死,节节败退,眼看连小命都要搭进去了,父皇这一下倒是救了他的性命,还白送了他一份功劳。”

怡亲王听的明白,自己这位二哥,满腹的怨气,怡亲王虽然未曾亲自临阵,但却对其它两路人马的动向知之甚详,他是文俊臣的弟子,往日里自然与文丞大人与书信来往,况且怡亲王本就有不少亲信随着他两位哥哥出征,自然是心知肚明。

瑞亲王是陈家的女婿,有陈家全力襄助,陈家乃是世家之中最为庞大的一支,又一向与郑家交好,单单这两大世家联手,花都之中多半的玄门修士都站在他们一边。

虽然与瑞亲王交战的乃是夔牛妖族的主力,有数名妖王领兵前来,声势浩大,但陈家交游广阔,却请的三山五岳的高手齐齐助阵,每日的捷报便似雪花一般飞往文丞大人的案头,一年来,虽然偶有失手,却不曾有过一场大败。

瑞亲王所说不假,倘若再有数月时光,瑞亲王确实要将夔牛妖族从大梁边境上逼退,如若再斩上一两名妖王首级,那便立下不世奇功,威望无人可比了。

反倒是皇长子礼亲王整日酗酒,营房之中莺歌燕舞,比怡亲王更加荒唐百倍,虽然手下也有几名忠勇之士,奈何主帅根本无心交战,自然是一路溃败,如果不是神武帝及时出手,恐怕战火就要延及花都了。

怡亲王也暗暗摇头,自己这位大哥实在是太不成器,本来他是嫡长子,继承帝位的可能性最大,偏偏却沉沦美se,每日都是醉生梦死,征讨夔牛妖族,如此大的事情,竟当做了儿戏,据传这位皇长子的营房修建的比自家王府还要阔绰,一大半的军需都被他生生挥霍光了。

文丞大人自然清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却不闻不问,怡亲王是他的弟子,却也猜不透老师的心思,按说皇长子如此荒唐潦倒,本就不该派他带领一路人马前往征讨,可惜谁也无法阻拦文丞大人的决定。

相比之下,自己的二哥却实在是太过优秀,几乎没有可以苛责的地方,完全是一代帝王的做派,能征惯战不说,而且身旁有一帮死士愿意为他效命,偏偏又有世家这么强硬的靠山,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的障碍恐怕也就是那个不成器的皇长子了。

瑞亲王在自己面前如此说,恐怕已是有了不小的把握,怡亲王隐隐觉得皇长子的地位难保,虽然靠了神武帝的力量彻底摧毁了夔牛妖族,但三路人马,孰优孰劣,傻囘子也能分辨得出来。

怡亲王本就不善武功,手下也并没有什么能人异士,宋德胜与梁言武虽然也算是他的心腹武将,奈何却少了世家的强大支持,只能勉强维持个不败之局,这还是文丞大人派他征讨西路的结果,如果让怡亲王带领部下与南路夔牛妖族对上,能不能活着回来都很难讲。

兄弟二人喝到酒酣,瑞亲王这才摇摇晃晃地告辞,怡亲王将他亲自送到王府门口,吩咐下人将瑞亲王送上马车,这才返回自家府中。

“二哥向来沉稳,现在这般声势,恐怕已是有了万全准备,这实在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怡亲王端坐在桌前,看着眼前 摇晃的烛囘光,他心有所思,刚才一番交谈,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位二哥当真了得,自己得来的那些情报十有八囘九都是真的,并无夸大之词,而且瑞亲王对礼亲王的不满已经是溢于言表,没有丝毫的遮掩。

让怡亲王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那封书信明明已经送到了文丞大人的手上,为什么迟迟没有回应,自己返回花都,文丞大人也并未传唤自己,既然他不动,不如自己主动去寻他好了。

怡亲王主意拿定,正要动身,却见自家侍女早已分列两旁鱼贯而入,怡亲王生性风流,手下的女嫔也是相貌出众,才艺不凡。为首的女官轻轻弯下腰来,福了一福,“王爷,许久未见王爷,让奴婢们好生苦等了。”

怡亲王哈哈大笑,已经有些时日未曾尝的温柔乡的味道了,今日良辰美景,却是不可错过了,至于文丞大人那里,改天再去也是无妨。

谁也没有想到,三路大军返回花都之后,竟然会出奇地平静。神武帝虽然以第二元神彻底摧毁了夔牛大军,却始终不肯临朝,就连文丞大人也不愿露面。

整个花都之中,除了那不问世事,只管快活的皇长子礼亲王之外,就连江帆这样的小角色也觉得有些奇怪。

“江兄,这几日都不曾在营中露面,小弟今日特来寻你。”陈世眉远远看见江帆就嚷嚷了起来。

战争的悲伤早已在美酒之中消失了不少,自从返回花都以来,陈世眉还是第一次登门造访。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黄三郎,黄三郎听陈世眉提到江帆家中藏有美酒,便不请自来了。

江帆看见两人的身影,微微一笑,他另觅了一处宅院,除了红袖与绿泥二人随侍身旁,并无外人。

“红袖,有客来访,备一壶好酒温上。”

红袖连忙答应下来,绿泥外出未归,现在家中便只有她一人伺候,突然来了客人,红袖一时倒有些手忙脚乱。

“江某这几日身体不爽,在家盘桓了几日,却劳两位大驾,真是惭愧的很,快些请坐下吧,咱们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三人沙场搏命,早已彼此视为生死之交,倒也省了不少繁文缛节,江帆袍袖挥了一挥,陈世眉与黄三郎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陈兄,黄兄,江某这几日都窝在家中,不曾外出,却不知有什么新鲜事情没有?”

黄三郎最愿意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一向以包打听自居,如果别人不向他打听些什么,他就浑身不舒服,现在江帆问来,可是挠着了他的痒处。

“江兄,你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咱们大梁国天天都有好多有趣的事情,说也说不完,不过要说最要紧的便只有一件事。”

陈世眉摇了摇头,黄三郎一旦打开话匣子,那真是挡也挡不住,他也没必要再费口舌了。

黄三郎正要舌灿莲花,绘声绘色地说上一番,红袖却端着温好的美酒从里屋出来,“老爷,酒好了,奴婢给您斟上。”

江帆微微一笑,“先替两位贵客斟酒,怎么这几天没有客人来访,却是连规矩也都忘记干净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