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鸾怒气冲冲回到广寒宫,整座寝殿已经面目全非不成样子。

翡翠花瓶,红珊瑚摆件,万年松盆景,扇贝软榻,珍珠首饰盒,紫砂茶具四件套,紫檀木博古架,天蚕丝幔帐……只要是放在屋里的东西,不管大件大件,全都五马分尸碎成一堆渣滓。

就连那张上好的沉香木大床,也连同被褥一起被劈成几块破木头。

珠宝首饰衣服,乱七八糟散落在杂物堆里。坏的坏,破的破,恐怕连街上的乞丐也不愿再看一眼。

她辛辛苦苦折出来的千鹤被撕成一堆废纸,厚着脸皮从烛龙圣君府偷回来的、姮女从前最喜欢的桃木梳子只见一小段。

东西一件一件往里面搬,一件一件往外面拿,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好不容易让广寒宫有了家的样子。无论在外面受了多重的伤,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回到这里,她就能找到安心的感觉。

可是现在,这一切全都没有了。她的家,没有了。

而姜虞似乎还不满足,手里拿着她视如生命的莲华剑到处乱劈乱砍。珠帘、幔帐、纸鹤,刷刷刷掉在地上变成垃圾。

绿芜和两个婢女低头站在旁边,谁也不敢出声。娇娇女被施了定身法,像尊雕塑似的双手叉腰嘴巴大张,似乎是吵架吵到一半忽然被定。

“姜虞,你别太过份了。”琉鸾气得红了双眼,怒气冲冲走到她面前。

姜虞冷冷看她一眼,“广寒宫现在是本仙子的地方,你给我滚远点。”

琉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莲华剑还给我。”什么东西都可以给她,什么东西都可以毁掉,莲华剑不行。

姜虞不可一世冷笑,“广寒宫都是我的,更别提这把破剑,我爱拿它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我直接把它丢回铸剑炉重铸,也跟你无关。”

琉鸾冷冷盯着她看了一会,摊开掌心,“莲华,回来。”她和莲华血脉相连,心意相通,谁也抢不走。

姜虞手里的莲华剑忽然红光大盛,剧烈地颤抖起来。

“莲华,回。”

通体血红的神剑发出一声悲鸣,猛然冲姜虞手里飞出来,慢慢落进琉鸾手心。

“想要莲华,得看你的本事。”

姜虞因为紧紧握着不放,手臂被震得生疼,只能抬起另一只手指着她,“本仙子命令你,把你手里的剑交出来。”

“给你,两把。”随着一道冷飕飕的凉风,左丘半雪的雌雄宝剑一起伸到她面前。

“我大哥的龙吟戟也算神兵利器,你想不想要啊?”绯陌凉更过分,直接把龙吟戟抵在她胸口。

“沧海月明不比龙吟戟差,有本事来拿。”西陵无垣是斯人,玉箫离姜虞稍微远了点。

“正宗的上等羊毫笔,假沉香木做的笔杆,市价二两银子,虽然用了十多年,但至少值三五个铜板。”宿伏故作潇洒的甩甩头发,“想要就来拿吧。”

琉鸾在他们中间找个位置挤进去,抬起莲华剑指着姜虞,“姜虞,你别太过分。”

姜虞用两根手指拿开龙吟戟,“是谁过分了?嗯?”

“你把我广寒宫砸成这样算什么意思?”琉鸾红着眼,高声怒吼。

姜虞踢开地上的杂物,施施然坐下,“从今天开始,这是我的地方,不准你再踏进一步。”

“你……”

琉鸾刚想说点什么,姜虞忽然身体一歪,忙站起身来。仔细看看,才发现凳子腿只剩一条了。

宿伏立刻酸溜溜笑道,“一条腿的凳子您都敢坐,平常干杀人放火的事从来不会怕吧?”

姜虞理理衣服,懒得理会他们,“绿芜,你来说。”

“是。”绿芜姑娘抬起头,“叠红公主,从今天开始,寒月小姐就是广寒宫的主人。属于你的东西,请你立刻带走。”

“凭什么?”她努力经营这么久的家,凭什么让给别人。

绿芜皮笑肉不笑,“就凭您是魔界的叠红公主,我们昆仑天宫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琉鸾顿时气血上涌,头昏眼花,“你……你这样跟我说话?”

绿芜不屑地别开脸,“公主高高在上,奴婢我只能这样跟你说话。”她对琉鸾没有任何意见,但对叠红公主……只能是这样。

绯陌凉赶紧扶着她,“一个奴婢而已,你跟她置什么气?这种货色,我从南海帮你挑上几百个。”

被她一激,绿芜说话越发刻薄,“请便,不送。奴婢事忙,没功夫帮您收拾,属于您的东西,自个拿走。”

“听到了?滚吧。”姜虞趁机落井下石。

“我就不滚,你能拿我怎么样?”

“叠红公主,帝君说了,从现在开始,广寒宫就是寒月小姐的地方。”绿芜再次出声。

琉鸾被她气得身子一晃,“我们相处了十多年,情同姐妹,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

“您是尊贵的叠红公主,奴婢哪配啊?”

“绿芜,你不要太过分了。”西陵无垣实在听不下去。

绿芜皮笑肉不笑,“西陵公子您要不愿意听,请立刻滚出去,没人拦着你。”

“我们不走。不但要打姜虞,还要打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奴婢。”绯陌凉脾气火爆,早已经按捺不住。

“都是些不要脸的,兄弟们,给我打。”西陵无垣手里白玉箫闪过一道白光,化为一把锋利的红缨枪。

“开打。”琉鸾将神剑祭起飞在空中,猛地飞向姜虞。

姜虞急急忙忙后退,侧身伸开手臂,放出紫藤花缠住宝剑,顺便缠住西陵无垣的红缨枪。

一红一紫一蓝三条仙气缠在一起,渐渐缠成一个彩球。

左丘半雪趁机将双剑举过头顶,慢慢合为一把,再以法术御剑飞向姜虞,“姜虞,你去死。”

姜虞抬起手轻轻一挡,黑白相间的雌雄宝剑也被紫藤花吸了过去,三色球立刻变成五色。

四个人的兵器在一起撞得火花乱飞,整座宫殿都摇晃起来。

绯陌凉原本正和绿芜打得难解难分,见他们三个只能勉强与姜虞打个平手,立即收回龙吟戟想去帮忙。岂知绿芜不依不饶,死死缠着她不放。

宿伏在一旁看得着急,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踮着脚大叫,“姜虞修为精深,你们斗法斗不过她,必须从三面攻击扰乱她的心神,分散她的注意力。”

修为最低的西陵无垣嘴角已经渐渐溢出鲜血,“你以为我们是白痴啊?收不了手。”

姜虞得意冷笑,“你们以为,我还是仙剑大会上那个姜虞吗?就凭你们三个也敢对我动手动脚,自不量力。”

俏皮兔冷眼旁观许久,淡淡道,“姜虞,就算是寒月仙姬也未必有如此高的修为,你到底是谁?”

姜虞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在天地之极苦练这么久,修为自然精进不少。”

俏皮兔摸摸下巴,“你说你是寒月仙姬,可寒月是凤神,凤神都是天生火系灵根,你怎么练的木系法术?”

姜虞勃然大怒,“你这只什么都不懂的丑兔子胡说八道什么?”

俏皮兔轻蔑白她一眼,“本兔出生的时候,你二大爷的二大爷的二大爷的二大爷都不知道在哪呢,你少对我唧唧歪歪。最好给老子说清楚,为什么你练的是木系法术?”

“无聊。”姜虞嘴上说的满不在乎,心却已经乱了。

琉鸾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变化,并拢手指嘴念口诀,“天雷,劈。”

顿时狂风大作,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月光。若不是有夜明珠照着,整座宫殿都是黑漆漆的。

“你敢引天雷?”姜虞大怒。

“为什么不敢?”自从涅槃重生之后,她经络畅通,修为达到了鸿蒙玄明境第六重。回昆仑天宫之后随便抽点时间练练,立即把《真火诀》练到最高境界。引来天雷虽然有点难度,但能收放自如,再也不会把自己劈得像块焦炭。

“算你狠。”

“哈哈哈哈,真火大神,赐我神力,劈。”

话音刚落,四五道天雷照着姜虞头上劈下去。她无可奈何,不得不收回所有法力自保。因为收手太快,红缨枪和雌雄宝剑被弹得飞出去,西陵无垣和左丘半雪来不及收势,被震得砸破窗户摔到花园里。

绯陌凉顾不得绿芜,赶紧回身打算去扶人。岂料绿芜还是不肯放手,一个劲缠着打。

琉鸾怒极攻心,双手握紧莲华剑狠狠朝她劈过去,“绿芜,从此以后,我们俩恩断义绝。”她们俩曾经情同姐妹,她如今落魄了,她反而来落井下石。这样的姐妹,不要也罢。

就在烈焰熊熊的剑气即将穿过她的身体时,一道紫光忽然飞过来,轻而易举将剑气化为无形。

与此同时,天上的乌云迅速散去,圆圆的月亮再次挂在空中。

琉鸾别过头不肯看夕风,“这是我和绿芜的私人恩怨,你给我让开。”

夕风的目光缓缓扫过满地狼藉,再落到嘴角溢出鲜血的姜虞身上,“叠红,什么样的私人恩怨值得你将广寒宫弄成这样?”

“是她弄的。”琉鸾抬起剑指着姜虞。

姜虞高傲地别开脸,“本仙子不屑做这种事。”

“做都做了还不敢承认?”

“只有你这样幼稚的人,才做如此幼稚的事。”

“……”琉鸾有点无语,真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