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小地方住习惯了,就喜欢这地儿的自由,太子殿下无需费心了。”声音轻轻地,似乎累极了,下一秒便会睡着的模样。

“那九弟自是不想看到皇兄手里的这东西了?”闻人子清斜眼睨了花丛中的他一眼,声音有些耐人寻味,

“听说这是当年父皇赠与那倾城倾国的女子的东西,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闻人子清的话听着十分自在随意,仿若这对于他来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说可不说,他今日来这里,也不过是顺便路过,那便是进来瞧一瞧这里的九弟罢了。

但那原本卧于花丛间的一身翠绿衣裳如八哥的男子却是差点从地上给蹦了起来,但也只是差点罢了,他克制住了,便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在他的身上发生,只不过听到闻人子清的话的时候,依旧是不可抑制地便是颤了两颤。

他自然知道,闻人子清所说的倾国倾城的女子是谁。

也自然是知道,当年那老皇帝增给那倾国倾城的女子的东西是什么,于其他人而言,是普普通通的东西,但对于那女子而言,那是比她的生命都是重要的东西,她的一生,因为那东西而改变。

想到这里,醉卧于花间的闲散男子不自觉地便是攥紧了右手,垂下的眼睫,将他的神情遮挡了去,看不见他脸上的一丝一毫的情绪。

但有心之人,总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的,

比如是闻人子清。

闻人子清清楚地知道这些,他今日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刺激这他名义上的九弟,但他心中从未承认过的小杂种的,

不过是一个乞女所生之子,不过是容颜生的美丽了些,其他的地方,没一丝一缕值得令人另眼相看的。

尊卑分明的世界里,这样的身份,也妄想做那万人之上的皇帝,也是他异想天开了一些,这皇帝,帝皇之座,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坐的。

“那真是不知太子殿下手里的是什么了,小人倒也想瞧瞧,”闻人无名打了个哈欠,扭动着从地上缓缓起身,身姿慵懒,修长的背影背对着闻人子清,披散着的长发,紧紧在后脑处用一根细带系了起来,如他本身的人一般,看去懒散无比。

闻人子清对闻人无名这般懒散的语气对他说话,十分不满,眉头紧皱着,

“哼,你我之间也无需这般。”

下一刻,闻人子清的面色便是变了一变,站在那里,犹如深冬里的寒冰,冰冷而绝情,面对一个与自己争夺皇位的人,实在是无需多言了。

他手中的确有一个玉镯子,最普通的玉镯子,这皇宫里的任何一个玉镯子,都比起此刻闻人子清手里的玉镯子要好,要剃头晶莹。

他拿起那玉镯子,看着对面的闻人无名。

“想必你是清楚的紧的,这东西是什么。”他哼了一声,眼帘微微下垂,眼神里带着这闻人无名一看便知道的蔑视,“吾亲爱的九弟。”

闻人无名的脸色,却丝毫没有被闻人子清的话给影响了,依旧是手执葫芦酒壶,眼神慵懒惬意,唇边竟还是含着笑容的,仿佛他对面站着的人不是那闻人子清,不是那对自己的生命造成威胁的太子殿下,不是自己的对手,而是一个最为普通的友人一般。

“太子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小人,不知。”

他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地回了这么一句,面容含笑儒雅,看着令人如沐春风,说出的话确实略带了些不正经,确实明媚的,明媚的笑容,明媚的人。

他身上穿的是普通的翠绿色长衫,一身艳俗的颜色,却让他看去只觉是春里一抹嫩绿一般清新,不觉俗气,自身气度雍容,倒是比对面身穿白衣金线翔龙袍的闻人子清要贵气。

“呵呵,看来是吾多想了,原本还以为这东西是九弟心之所念的东西,如此看来,是吾多想了,也是,这般普通的玉镯子,又怎么会是九帝寻了又寻的东西呢?”

闻人子清也不着急,与那闻人无名一样,愈加淡定,果真真是亲兄弟,本应是紧张的氛围,却是越加淡定不着急。

他们都是一类人,他们都是清楚的明白,这时候,比的便是谁更冷静,谁更能从容地应付对方。

这闻人子清方才已是输了一局,当他说出那一句,你我之间,何须如此之时,便是落了下风,这次,又是换回轻柔棉花姿态,便是与那闻人无名对上。

而且无论结果如何,他定是会再赢上一盘,因为,

‘啪—’清脆地一声翠玉落地的声音,在这时候,显得尤为刺耳。

闻人无名再也不能忍住,身子随着那落玉的方向,便是伸手捞去,但终究是迟了一步,他决定跨出去的那一瞬间,那翠玉镯子,早就是落了地,瞬间成碎片,一片一片碎在地上,再也不可能聚合起来。

始终会心痛的,始终会懊悔的,始终更会怨恨的。

闻人无名再也不能冷静,他闭了闭眼,直了直身子,

“闻人子清,你我之间,的确无需如此。”闻人无名负手于后,站在闻人子清的对面,神色也有些阴沉。

但有些人就是这样,就算是阴沉着一张脸,但浑身上下却也是明媚的,就如同这闻人无名一样,明媚如雪的容颜,细长柳叶眉,樱桃红唇,醉情桃花眸子,他的脸上的每一处,都是明媚阳光的。

“与我做对的下场,便如同这地上的碎玉。”闻人子清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开。

转身朝前走之前,又是抛下这样一句话,

“我暂且不动你,只是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再不收手,我定会让你比你那下贱的娘的下场更惨。”

闻人子清说完,再不管身后的闻人无名,一下就是离开,独留闻人无名在后面。

待那闻人子清看似气势十足地离开了这里,原本满脸愤恨的闻人无名却忽的一笑,那笑容令人捉摸不透,但看去却似乎是对方才发生的事情的轻笑。

他安静地弯下腰,一一拾起地上的碎片,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转过身子,拿起腰间酒壶,朝里头走去,一步一口好酒,现在恐怕没人会比他更闲适了。

但那左手中紧紧攥着的碎玉,又在诉说什么?那攥得紧紧的,骨节分明的手又在诉说着什么?

谁,又能知道谁呢?

……。

……。

这一日,天气有些凉,外头风大,将侯府里树上新长出来的嫩叶都是吹散了些,吹起地上飘落的春花,交织在一起的颜色,在阴天的映照下,也显得有些阴沉了。

凉暖在屋子里,手指书册,那书册,自然便是侯府里的账册,离那一日,已是过去了三天。

原本那一日的晚上,收到了阿晚的飞鸽传书,那一日便是要回来的,却是硬生生到了今日还未回来。

派人去查探了,却是知道,如今大苍国的国情混乱,朝堂之上,分了两派,那九皇子,与那闻人子清展开了皇位争夺大战。

她倒是想喜闻乐见,想看到闻人子清一败涂地。

她不是好人,一个抛却了自己,为了权势地位抛却了自己的男人,若是最后却终究是被权势打败的话,那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是对他最大的讽刺与嘲讽。

阿晚会照顾好自己的,会的。

‘啪——!’地一声,凉暖一下子重重地合上了手中的账簿,虽然心中不断提醒着自己,阿晚会安安全全地从大苍国回来,但还是有些担心。

“墨菊。”

凉暖朝外轻轻喊了一声,摸了摸肚子,这一会儿子,才吃过了早饭不久,便又是饿了,果真是养了两个人,想到肚子里有了一个小晚晚,或是小暖暖,凉暖的心情便是轻松些。

“来了!少夫人!”小菊花高喊着,从外头蹿了进来,手上捧着的是一盅汤料。

“小菊花知道少夫人定是饿了的,便立即将炖着的鸡汤端来了,少夫人赶紧趁热吃了吧。”

小菊花笑着,心情很是高兴,凉暖接过,动作不急不缓。

温香在外头收拾着凉暖吩咐她拿出去晾晒的药草,神色也是怡然。

只不过,下一秒,

“啊——!”

屋子里的凉暖和小菊花听到了温香的这一声尖叫,眉毛不自觉地一跳,便是知道,那东西,又是跑出来捣乱了。

“墨菊,拿水,快。”

凉暖放下手中鸡汤,冷静地吩咐墨菊,小菊花也是冷静,转头就是端起屋子角的一桶水,朝外头冲去。

一盆水下去,有滋滋声而起,温香心定了,墨菊心安了,凉暖端起鸡汤,继续。

只见‘咻—’地一下,浑身火红的小东西一下蹿进了凉暖怀里,紧紧攀附着,死也不下来的模样。

那是胖的飞不起来的生的袖珍的朱雀木有的小东西,会听人言,会说人话。

这时候,外头又有小厮小跑着进来,墨菊出去,不多时,又小跑着回来,凉暖还没解决怀里的那胖东西,便听墨菊道,

“少夫人,大小姐从皇宫里回来了!是三王爷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