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花神他这话里的人指的就是我啊?毕竟想赴身忘川的,却是自己。

屋里头的话止住了,屋外头的仙鹤无所事事的飞来飞去,不见得飞得累了歇上一歇,我而本是瞧着那些花的,后来瞧腻了,又将眼慢悠悠移向屋顶的仙鹤,少顷后,那门方才“吱呀”一声打开,伴着浓郁的花香气味。

“诶?孤鸾,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的不进来坐坐?”开门的是花神,四目相对下那双眼颇为震惊。

“刚来。”

未经得主人允许便擅自进来侯着,如何说都是自己失了礼。

花神一笑,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怎么知道花神府的路的?莫非,孤鸾你全都礼起来了?!”

“我是挨个挨个找着来的。”我实话实说,不意外的看见花神唇角的笑容僵在脸上。

少顷,花神叹了口气,满眼失望,“唉,我还以为你是记起来了呢,那么我那坛百花酿就有着落了,”又看向身后,拉了站在身后面色清冷的男子,喜滋滋一指我:“木头,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孤鸾星君,如何?长得还不错吧?”

那黑发白衣的男子瞥了我一眼,淡淡嗯了声,没了下。

似乎看惯了他这般模样,花神毫不在乎的又同我介绍,“孤鸾,这便是我的心上人,百草仙君,哎,木头他就是这般模样,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啊。”

“啊?心上人?”我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了?

仙家,说白都是无情无意的人,竟然会有心上人这一说,莫非……?那他俩这不是在找死么?!

唉,算了,旁人的事哪还轮得上我来管啊,还是管好自己了再说吧,方才的话,就当从未听过。

“就是你想的那层关系啊,”花神笑得烂漫,又道,“我知道孤鸾你不会出卖我这个朋友的,所以同你说了也无妨,反正待你记得了也会记起来,毕竟我在你耳旁提起过这木头已经不下百回了。”

不下百回?呃……这花神可真是。

“木头,你站在这里又不晓得说话,还不如早些去瞧瞧有木有能治好他这失忆毛病的仙草呢。”

百草仙君听着,不恼反勾了唇,点点头便消失在了原地,而那花神,还傻傻瞧着百草消失的位置,傻笑个不停,我也不扰了他那好兴致,瞧着旁处的石凳便坐了去。

少顷,他回过神来,突觉失礼,顿时红了脸颊,干笑了两声,方才开口:“孤鸾,你没事儿来我这里做什么?莫非有什么仙术不懂了?”

我摇摇头,开门见山:“不是,我是来你这儿取些百花露的,书上有记载如何酿你所说的百花酿,百花露便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哦,还有天山泉。”真是麻烦,不过允了便是允了,就不能反悔了。

花神听得直楞,少顷后,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孤鸾啊孤鸾,你果然还是未有记起所有来,你原来可是嫌弃我这花神府上花朵的露水呢,我还记得你非得不远千里的到凡间去取百花露,如何都不要这里的呢,今日居然……哧……不行不行,你还是向往常一样去凡间取百花之露吧,免得啊,我的百花酿没有从前好喝了。”

这话,听得我老脸不自觉红了又红,好心好意的要来酿酿自己从来不会酿的酒,居然如此挑剔,这都什么人嘛!

“哎,好了好了,孤鸾平生最大度了,不同我这小仙一般计较,快些趁着玉帝还在历劫下凡去吧,要么迟了可就不好去了。”花神笑呵呵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告辞。”

花神哧笑一声:“走吧走吧,下到凡间去可注意些安全,近来玉帝渡劫,妖界蠢蠢欲动,正欲犯我仙界呢,所以你还是小心为上,”正要出门,他又拉着我的胳膊,止了我的去路,正色着面庞,“我给你那本蓝皮书你学得如何了?”

“七七八八。”我如是道。

“那……回你府上去?”

凭着记忆,我也有模有样的捻了个指诀,口中喃喃有声,只是未有想到,第一次用便成了,就那么闭眼睁眼的功夫,我同花神所处的位置便换成了自己那冷冷清清的府上。

花神微眯着一双眼看着周遭,随即赞赏一笑,还拍了拍我的肩:“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如此一来,若遇上了心存恶意的妖怪,不说打,就逃跑来说便够用了。”

“……”

“趁着时辰尚早,快些去吧。”花神笑眯眯的催促。

我叹了口气,自认倒霉的去了南天门,好在真同花神说的那般松懈,我只报了名号便可下凡去,果然在凡间待久了还是凡间的好,这脚踏实地的感觉当真不错。

云彩在天上随着微风轻荡,鸟儿叽叽喳喳虽然吵嚷,可现今天来,同那不叫半声呃仙鹤比起来好得多,绿林茂盛,青草依依,和风习习,若有幸能永远呆在凡间,避开尘世纷扰,找个清幽之地住下,那该是有多好啊。

说到清幽之地,我倒想起了那处不慎跌下悬崖后偶然发现的地方,依山傍水,深蓝的天空下,青草也别样鲜嫩,上头还有几些五颜六色叫不出名的野花,想到这处,我却又想到了那悠然绵长的琴声,和那抚琴之人——顾清衡,一世未见,也不晓得他现在过得如何了,都说我动得是真心真情,自然想起来了就不免有些感伤,想来,我六根未净,也能成仙,实在奇了。

也罢,反正我是下凡来取百花之露的,现下日头高照,哪里会有什么晨露,倒不如循着记忆,找找那处崖下的世外

桃源。

该是庆幸,循着记忆,我还真找到了那处悬崖,只是同往常有些微风变化了,虽然树木依旧,但也不再是那般模样了,也不见得有什么猛虎出现。

唉,一切都变了,只是我还妄想着,所有都停在原来,未曾改变。

“救……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救我!!”

这一声声呼救,惊飞了停歇在树枝上的鸟儿,惊得小兽四下逃窜,惊得从一方向传来了悉索声,以往常在战场上的经验来看,估摸着是来了好几个人了,但听那些断断续续的嘻笑咒骂,合还不是什么好人,听那口气,是土匪之类的还大有可能。

我循着声去,见着的便是那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悬崖,而此刻,一书生打扮的男子正一手拉着一枝小得可怜的树木,一手还死搂着怀里的古琴,生怕琴落下崖去摔坏了,面色土灰,生怕自己掉了下去,又四处摸索,直弄得白皙的臂膀上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血口子,内里有血丝丝流出,再点点滴落。

他不会是躲避那些个匪贼才出现在这处的吧,一不小心便落了悬崖,好在崖边生了颗小树,他方才侥幸的没有跌下崖去,只是他方才那震天的几声呼救,合该得把寻他的匪贼尽数引了来。

见他嘴一张,似乎又要呼救,我便直接将他的嘴用手捂上,他震惊的瞪大了眼,我也不予理会,只细听着远处的声,见他们似乎失了方向,这才将他拉了上来,站在崖上的他却顾不得礼仪,只楞楞的看着我,还是那副惊恐模样。

少顷,方才颤抖着手指着我,看得我蹙起了眉头,忽然想到什么可笑的事来,果然——“鬼啊!”

真是的,须得着着般大惊小怪的么?我算起来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这般失礼。

啧,但听远处传来类似找到了的话,合该他方才那声惊叫是把方才正要离去的匪贼引了来。

果然——悉悉索索的声音临近了,我影去了身形,遮住小道的树木杂草被拉扯开来,从那里出现几张仆从打扮的人,我方才醒悟,若是非这是哪家调皮的公子哥,不在家好生待着,偏生要出来闲逛,啧,原来是我想错了。

但是,似乎又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啊——那书生模样的人苍白了一张脸,看着来人逼近,又堪堪后退,也不怕再一个不小心失足落了下去。

那厢领头的人蹙了眉:“小子,你可别想跑了,既然都已经被卖到那地儿去了,还装什么清高?好好随哥几个回去接客,以后吃香喝辣好日子多着呢,否则,有你苦头吃!”

啧啧,这是闹哪样啊?逼良为娼?哧,我眼已经不再像往常那般看不清了,这人分明是男的啊,怎么接客?

莫非……咳咳,不会是那个地儿的人吧?呃,应当不会,合该是我想错了……

结果,没错——那人咬咬牙,又将怀里的古琴抱紧了几分:“那种龌蹉事小生如何也不会去做!就算是死,小生也再不会回南馆!”

啧,还真是,当真没想到啊,不过他那一番话还挺有骨气的,再看他面相,桃花眼柳叶眉,翘挺的鼻,淡粉的唇,若非那一声落魄书生呃打扮,十足十的美人啊,也怪不得那几个人从南馆追到了这么偏僻的地儿。

“龌蹉事?你也不想想是谁将你卖来的,远近闻名的人啊,也不知道你口中的龌蹉事和那人做了几回!”带头的那人满脸鄙夷。

“要不是你长得这个模样,我们也不会在这儿和你多费口舌!”另一人复合着,听得那书生模样的人羞愤得不行,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怀里古琴又不自觉搂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