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不明所以,此刻正蹙着眉头看着我,想来是让我解释清楚的吧?不过现下模样,我当真没有什么闲工夫来解释了。

唉,想不到凭我这么个小仙,竟还让贵为仙界之尊的玉帝,带了天兵天将亲自来捉,实在是……值得了。

这一生,许是走到了尽头,不过能在最后的时光里再看看凤吟也是极好的,毕竟,真心不可否认,我确实……心仪凤吟,不晓得是何时在意上的,只不知不觉间,便就会想着他念着他,我明白,这并非孤鸾余下魂魄在我体内作祟,而是发自我内心。

瞧着那双百看不厌的丹凤眼,我叹了口气,一弯身行了一礼:“陛下,你要抓我回去也无妨,如何处置都可以,只是这小狐狸生性善良,我的事也与他无关,还有月老,我同月老只是巧遇罢了,这期间所有,他并不知晓,望陛下不要牵连他二人。”

凤吟扬扬眉梢,一双丹凤眼在月华面上匆匆扫过,又看向了一旁安静睡去的小狐狸:“哦?那时便是这只小狐狸么?”凤吟一笑,双唇微启,不带一丝情感的话语脱口而出,“将孤鸾同那只妖物带走。月老,你不在天上好好待着,跑来凡间,是将天规置于何地?”

月华面色惶恐,起了身来,双腿一弯一跪:“臣知错!”

“朕罚你待在府上思过,一月也不能出来。”凤吟淡然启唇。

月华一听,连声应是,我却楞于原地,方才我多嘴,当该不在凤吟面前提及小狐狸,或许凤吟便不会降罪于这无辜的人了。

唉,不过奇怪,为何月华跑来凡间,只罚了他在自家府上思过,而不罚其他,但我倒被罚饮酒,冷得自己就差没魂归九天,同那白云青烟缠做一团了。

果真,我本生就是个祸害,害自不说,还牵连了身旁的人,凤吟那话方一出口,站于两侧的天兵天将便将我反手一缚还绑了小狐狸,弄得睡着了的小狐狸睁大了一双眼来,用着那迷蒙的眼东瞧西瞧,看样子就知他是还未睡醒,不明现下这般状况为何。

“孤鸾大人……”小狐狸低唤,唤得我抬起了头瞧着他,终又愧疚万分的埋下头去,不再看那双单纯的眼。

“小狐狸,对不起,我的缘故,还无辜牵连了你,”也不待他回话,我叹了口气又道:“小狐狸,我不晓得我在你心内是如何的一个人,不过不管怎样,你且需明白这点,我不是个好人,害人不成终害己,我求不得你的原谅,只是且让你记得,莫因为我的缘故,失了原本的单纯快乐罢了,只求你往后,再不要轻信他人,还拖累了自己。”

我的这许多话,显得自己有些唠叨,只是没办法,这些话皆出于愧疚,发自内腑。

小狐狸听了,也不说是原谅与否,介意与否,只是突然拔高了声,冲着我怒吼:“孤鸾大人,小狐所做的都没错!小狐喜欢孤鸾大人,小狐明白,孤鸾大人很好,一切都为小狐着想,所以小狐就算是死也要报答孤鸾大人的心意!”

唉,真是只倔强的狐狸啊,不过也无妨,毕竟这才是小狐狸……

我们这边儿互述衷情,那边的凤吟倒是看的不乐意了,冷哼一声便道:“走!”

这一字简洁明了,凤吟一走,天兵天将也跟着走,于是便将我二人半拖半拽的带回了天上。

瞧着这白云片片,闲鹤几只的,我心感慨良多,不由牵了嘴角,苦笑一声——本是下界还了那把琴,再将酿酒所需的天山泉和百花露采些回来的,不过哪曾想到,这琴送得倒好,我这一回来就是被凤吟让人绑着回来的,且凤吟面色不善,想是还在气头上。

就我这片刻的楞神,转眼间小狐狸已经被人不知带往了哪处,而后我才想起小狐狸身上的伤还未好,而今又不知去向,不晓得凤吟会如何判罪,小狐狸他……又该是吉是凶?

“凤吟,你将小狐狸带去了哪处?!”我急急开口,忘却了现下自己的身份同处境。

话一出来,凤吟一旁的守卫便大声呵斥:“大胆!”

这一声让我想起自己身份,只是无法,心内实在担忧的紧,只好睁大了眼看着凤吟,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出一较好的消息。

凤吟轻笑:“孤鸾你且放心,那妖物,自该是受他应有的惩罚,孤鸾你且莫忘了,我仙界和妖界水火不容。”

我听得心内咯噔一声,失了礼仪这一说:“凤吟,他还受着伤,你不能这样对他,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你如何对我都行,别伤了他,我……我保证,不再威胁到孤鸾星魂魄分毫,真的!”

凤吟冷哼一声:“朕倒看不出来,孤鸾你竟担心那妖物到如此呢……”

“啧啧,孤鸾啊孤鸾,就凭你现下这般,还想威胁朕分毫么?朕劝你打消了那可笑的念头,你莫忘了,朕是仙界之尊,你即便是将自己置于死地了,朕也能让孤鸾不受半点伤害,呵,说来,到时死的便只有你,你又何必如此呢?”

何必如此?像我这等人,活着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可言,只是不想,凤吟竟将我的小心思猜得透彻,估摸着是原先相处过久的缘故吧,相处久了,自然就晓得对方心内想的是什么了。

可笑,这般熟知对方,原本是至亲至爱的人才会的,而现下呵……实在是可笑的紧。

随后,凤吟也未再听我废话,直接一摆手,让人将我押了下去。

唉,说来啊,这上天对我实在太好了,瞧,我上一世,上上世,皆被关过阴暗的牢房,现下也不例外呢,这光明少有的天牢阴暗冷寂的紧,不过相比于往常的地儿,这里倒是好了许多,虽然这儿刑罚所用的东西尽数挂于墙上,虽然我脚上被铐了千

年玄铁炼成的锁链……但好歹这牢房里有张床和一张木桌,一把椅子,桌上还放有清茶一盏,我也该知足了。

此刻,我倚在冷冰冰的墙上,耳听得不时传来的惨叫声,不由自主的起了身鸡皮疙瘩。

想来啊,不仅是牢房同我有原,单这皮肉之苦,也同我极为有缘,我转眼瞧着墙上挂着的冰凉刑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立马瞥开眼去,不晓得待会儿我会受怎样的刑罚,不过如何刑罚也罢,疼痛还是一样的,唉……所以我说啊,这受刑罚什么的,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一瞬的疼痛也好过不知多久才会完的刑罚来得好啊。

那似永不休止的惨叫声,厉声询问声还掺着刑罚声响于耳畔,我不得不佩服自己了,如此状况下,我还能这般淡然的将目光移向牢门方向,而后思绪飘忽,不晓得飘往何方。

仔细仿佛,我看见了那时被关在牢内时,凤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同我说话,末了,更是死扒着牢门,如何都不愿走,最后是怎么走的来着?记得是其他王爷一人拉胳膊一人抱身子的拖走的。

唉,也不晓得我死后凤逸过得如何了,不过想来,那一世有这么个重情重义之人,也不枉一生了。

我这般出着神,也未有回神便沉沉睡了过去,也不晓得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倒觉得有谁一直盯着我看,更甚者伸出手来抚着我的脸侧,一滴滚烫滑过我脸颊,坐于床畔到那人似乎痴痴道——“子卿……子卿,再差一点,再差一点你就可以回到我的身边了……”

我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那一世,只低低说了句:“别哭。”

想是他被我这话语说得楞然了,不多时回神,便俯在我身上,同我说:“子卿……子卿……是你么?是你么……你可知道,这千百年来的岁月里,没有了你,我的日子生不如死,我等你千百年,等得好苦……终于……终于你就要回到我的身边了么?太好了,太好了……”

“子卿,我发誓,我再也不淘气,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莫要再离开了我,我答应你,只要你能醒来,我便同你隐于山林间,过些清净的日子,再不过问妖界是非,再不争权势地位,只伴你,也只有你……”

方才是迷迷糊糊,现下这话倒让我听得心下一惊了,那声音,我可是熟悉的不行,那不就是凤吟么?他他他……他怎么说什么妖界什么权势的,他不是玉帝,还缺什么权势地位?他莫不是疯了罢?

我睁开眼来,想一探究竟,待看清了来人,我倒是被口水噎住了,如何都吐不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话来。

果然我的猜想是没错的,这人便是凤吟,只是我方才的听闻估摸着是我想太多出现的错觉,或者是睡着了一梦黄粱,这入眼的凤吟,唇角挂着温浅笑,眉眼弯弯的,想来是很开心,脸颊淡红润泽,哪有半点哭过了的感觉啊。

我这般痴傻的盯着他,他浅浅一笑回视,“孤鸾,你醒了啊?”脱口的话语就像往常一般,只是景物不同,如何想都觉得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