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子卿……柳思卿……公子卿……

公……子卿……

唉,现今一思,我也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名字如何得来的了,看来,爹爹很早之前便喜欢上那公子卿了,只是出于各种缘由吧,爹爹才未有同公子卿在一处,而是同娘亲成的亲。

啧……喜欢什么的,也罢,我只是想一直伴着爹爹罢了,怎敢奢求呢。

爹爹一早在仆人的伺候下,着着一袭大红喜袍,平素随意系在脑后的长发被玉冠高高束起,更显得风华绝代,丹凤的眼慌张的寻着四处,内里的落寞该是由于那公子卿的缘故吧。

我虽说想着自己只是陪着爹爹便该知足了,可惜,我还是太过了,心下只想着若我是那公子卿该有多好,爹爹的眼也会停留在我的身上,而非是现在这般,我就站在离他不远的木柱前,可那四处寻望的眼,只是匆匆从我身上扫过,便是连那一丝一毫的停留也不肯多做。

抑或是,今世,我能是女儿身便好了,那样或许就能像将要嫁与爹爹的公主一样,一辈子都同爹爹在一起,那该是多好啊,可惜,这尽是我的妄想,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缓缓行步,爹爹跨上马背,英姿飒爽,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般模样的爹爹似曾相识。

错觉吧,因为今世,我还是头一次见着爹爹骑马,平素的爹爹,不是坐轿便是走路。

一拉马缰,那马儿缓缓行远,爹爹的身后跟着许多人,吹吹打打,欢欢喜喜的好不热闹。

“唉……”

“在这儿唉声叹气的做什么?你爹去迎亲了,你不去凑凑热闹?”

被身后猛的一拍,和着那话语,吓得我不轻,一回头,那一袭红衣夺目,和着那张狂的身形更是耀眼。

“原来是师父啊,”我松了口气,师父的那双柳叶眉挑了挑,不置可否,我又说,“爹爹的亲事,我这孩儿有什么热闹可凑的?再说了,这儿也挺热闹。”

吹吹打打的余韵未消,这欢欢喜喜的相府,还是挺热闹的。

可我并不欢喜,想想是爹爹娶妻,娶回来的人我还得叫一声娘,你说我能欢喜的起来么?

“师父啊,爹爹成亲,你既同他是朋友,那怎不随爹爹一同前往凑凑热闹。”我挑挑眉梢,不忘揶揄。

“我这么个孤家寡人的,还凑什么热闹啊?”师父笑说,一点也不见那言语中该有的神色。

孤家寡人……

忽然想起什么,我道:“诶,我说师父,师娘呢?”

原先听山庄上的老伯说过,师父是娶过亲的,听说还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呢,只是不知为何,师娘下山了,而后再也没有回来,原来的我因为那一句小东西对师傅颇有成见,便没有问过师父的事儿,往后习惯了便不觉得小东西有甚了,只是也忘了问问了。

“那个女人……”

一提师娘,师父的那双柳叶眉便皱在一处,满面的恼意,不知原来发生了什么,竟然将师父气到如此地步,许是我看错了吧,一眨眼的功夫,师父又恢复到原来那张狂到没心没肺的模样。

“嫌本公子太俊了,所以早跑了~”轻挑的语气,满面的事不关己。

……这师父,还真是。

我扶着额,无奈笑着打趣:“是是是,您太俊了,人配不上,自觉丢人便走了。”

师父一听,颇为嘚瑟,那眉眼间尽是得意不掩,唇也微微上挑着,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暂掩了得意,一脸严肃:“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还有,那女人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突然想起了,所以,我就问问,”我据实以答,而后不自觉小声嘀咕着,“师父你不想说便不说啊,我又不是非得知道答案不可的。”

师父没接话了,勿自皱着眉陷在对往事的回忆里,我也只好,干咳两声,靠上了一旁的朱红木柱,等着爹爹将新娘子迎来了。

半晌后,炮竹声声,伴着吵闹中夹着喜庆的说话声,该是爹爹迎了新娘子来吧,果然,在众人的簇拥下,爹爹手牵着一根大红的喜布一端,另一端牵着的是被侍女搀扶着的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这一幕太过理所当然,似乎那新娘的身旁和爹爹的身旁都理应站着对方。

好生刺眼,刺得我想逃开,转身间,早不见了身旁该在的人,我也管不着师父去了哪儿,管不着我这儿子是不是该在场,只管着疾步出府,让那另人不舒服的一幕暂时离开双眼。

好在众人所看的是那对新人,并未有人注意到我要离开,在将要步出相府大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人——公子卿。

他就在那么呆然的站在府门口,似是被定住,一点没有进去的意思,身着着件淡蓝的衣,长发乖顺的搭在脑后,发尾处系了根同是淡蓝色的发带,面上木讷,只有从那双历经沧桑的眼里方能看得出他此刻的神情,莫明的悲戚,碎裂的虚幻,绝望的无助,方才归寂,那潭墨黑的眸里,片刻后只余下漠然。

他似乎看见了我在看着他,只是扬扬唇角,免免强强回了我一个算不上笑的笑容,随即转身离去,入我眼的,只有那一袭落寞孤寂的背影。

公子卿,他给人一种由心而悲的感觉,很无助也难受,所以我发誓,无论如何,我决不会步他的后尘,经历这般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刚走没多久,我方才回神,此刻,一人从我身旁略过,

直追着公子卿离去的身影而去,醒目的红,待我看清后才晓得,原来是师父。

这一发现,让我来了兴趣,先抛却了方才的不适,轻手轻脚的动用起在庄上学来的轻功,尾随着方才离开的师父。

我倒要看看,师父他是不是认识公子卿,或者说,只一面之缘,便相中了人家,想要安慰安慰公子卿,而后得人芳心,再来个以身相许,哈哈,这便是一见钟情啊!

勿自在那儿想些不靠谱的东西,师父已经停下,还随着公子卿进了一处普通的民房,想必,那该是公子卿的住处,早前就曾听说,公子家是富商,代代皆是从商,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儿,老爷子气得将这儿子赶出了府,说是从未有他这么个儿子,直到现在,那老爷子也死活不肯认。

说来,公子卿竟是单身一人,自个儿凭着本事,做了些小本买卖,普普通通的过活,也挺厉害的。

于是乎,做着这种偷窥事儿的我倒不觉羞耻,这精神可嘉啊。

“子卿。”最后进屋的师父顺手关了房门,转头来看着一脸惊讶的公子卿,眸子里满溢的是柔情,低唤的那声子卿也是能甜死人的宠溺,这样的师父,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于我而言,想要知道缘由的心蹦得更加激烈了。

“你来做什么?”不料的是,公子卿一反往常那淡然随和的模样,对着师父冷着张脸,冰冷的话语都带了刺,刺得师父那宠溺的笑容僵在脸上,好些时候才回过味儿来,又将那笑容挂在脸上。

这让我混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此的师父,一反往常的模样,当真让人好不自在啊!

“我来看看你,子卿,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么?”师父说。

“哼,烦劳月庄主厚爱了,在下过得好得好,必须要月庄主在这儿关怀,”公子卿还是那幅冷冽模样,也不管师父他老人家听了这话后做何感想,接着冷笑一声,又说,“我这地方简陋,容不下月庄主,所以,月庄主,您还是请回吧,不送!”

啧啧……这到底原来是发生了什么,温和淡然如公子卿竟会这般同师父冷言相向。

“子卿,事情都过去好些年了,你还是在生我的气么?我知道,我害得你被你爹爹赶出府来,有家归不得,是我不对,都这些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师父低低一叹,话语里满是悔不当初的意味。

公子卿闻言,顿了顿,少顷,一改先前模样,面上只留得愁苦,话语,还是道尽失望后的决然,“月庄主,我有家归不得怎怨得了你呢?也只怪我将真心付错了人罢了,倒是忘了问及,庄主夫人现下可还好?”似是不经意的问起,他撇下了师父,就着一处小木凳子坐下,抬手拿起了圆木桌上摆放的一壶茶,斟满,饮罢。

师父有些许吃惊,想是未曾料到公子卿会问上师母的事儿吧,少顷,他方才迈步上前,将一小木凳挪至公子卿身旁后,方才道:“那个女人,我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休了,未再娶过。”

公子卿正在斟茶的手,不知为何,有些的微颤抖,他免强斟满了茶,呵呵笑着,但我倒听不出来这笑声是出于心底的愉悦。

“如此,月庄主很是在意庄主夫人呢,不过月庄主,你倒不必同我讲这些,毕竟你是你,我是我,你我本无甚瓜葛的不是?”

“子卿……”师父低唤着,似乎愧疚得不行,想要恳求公子卿的原谅,“你别这么说啊,那些事,你都忘了好不好?同我在一起吧,我发誓,我会好好待你的,绝对不会在辜负你,真的,你要相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