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点不对……”田锦玉心上心下的,既期待她是怨鬼,又担心她是,真是矛盾无比。

正忐忑不安地捧着肚子在外面候着,突然里面传来蒋氏一声凄厉的低吼,接着就是“咕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一下,可把两人都吓得呆在了原地:“咋回事儿啊?娘?娘?”

刘杏儿连喊了几声,都没听到里面人应。

田锦玉心里一沉,赶紧让了位子,要刘杏儿进去看看。

刘杏儿有些不情愿,但是看一眼田锦玉身上那鲜亮的褙子,终于瘪瘪嘴进去了:“我说你就是太胆小,娘指不定还没跳完呢,这样冲进去娘肯定要骂人的!”

田锦玉却只是死死地拧着眉头,不说话。

刘杏儿讨了个没趣,砰地一声就推门进去了。

谁知这门一开,两人顿时惊呆了。

只见蒋氏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原本摆成圆形的请神阵,这会儿也是一片凌乱,院子里更是飞满了纸钱黄裱等物,乱七八糟的就跟遭了大灾一样。

田锦玉同刘杏儿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毛毛的。

这蒋氏请神哪一回不是顺顺当当的?这样凌乱诡异的。情形还真没碰到过。

“刚刚也没刮风啊,这飞得满院子都是,难道是娘洒的?”刘杏儿嘀嘀咕咕,到底胆子要大些,跨过那些纸钱等物去把蒋氏扶起来。

这才发现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不知为何不言也不动。

“嗐!吓死我了!”

乍一见她那双睁得奇大无比的眼眶,刘杏儿吓得往后一跳,随着她的动作,蒋氏身子重重一歪。

不过好在刘杏儿跳归跳,并没有松手,不然她这下铁定要摔到地上去了。

“奶!奶,你咋了?”田锦玉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不忌讳了,两步跑进来捏着蒋氏的人中就开始喊。

两人又是揉又是喊的搞了半天,蒋氏才从喉头发出嗬地一声,眼珠子动了动。

“奶奶!”田锦玉心里一喜。有反应就好!不过这么一会儿。她这心里已经开始发毛了。满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落落真的是有问题的,真的是有问题的!

当下田锦玉扶了蒋氏回屋,刘杏儿本来还想跟过来看看到底啥事儿的。却被蒋氏一眼瞪了回去:“整天就知道闲嗑牙!家里的猪食准备好了?地扫了?衣裳洗了?”

一边好几个问题,把刘杏儿打发回了屋里。

蒋氏这才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就灌了下去。眼睛有些发直:“落落那丫头果然是有问题的!”

田锦玉心里一沉。有些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呆呆地看着蒋氏,希望她能再说一点出来。

然而蒋氏却只是喘了几口气之后,神色疲惫地摇了摇手:“去把你爷请过来。我要跟他商量一下……”

田锦玉无法,纵是心里急得跟猫爪子挠似的,也只得依言起了身,去请了田大爷过来。

她本想在一旁旁听的,却被蒋氏挡了回去:“还怀着身子,先回去吧,家里的事自有我跟你爷作主。”

听到这话,她只好咬了咬唇,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她娘吕玉兰出来倒水,看到她一愣:“锦玉儿你回来了咋也不上屋里来一趟?秀玉整天念叨着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怀着身子呢,不好老进她那屋!万一给孩子惹上,再像她那样一副短命你就高兴了?!”

她这会儿心里正乱糟糟的一团,因此说话就没个好声气,怎么难听怎么来。

吕玉兰一愣,眼神黯了黯。还没待她说什么,突然就听到屋里头“咕咚”一声,接着就是椅翻桌滚的声音,还伴着一声压得极小的咳嗽。

“秀玉儿!你咋出来了!锦玉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咋净说些这么难听的话呢?!”吕玉兰心里又是痛又是恨的,痛小女儿一心想看一眼姐姐不得,恨田锦玉铁石心肠地说出那一番话来。

听到这动静,田锦玉心里起了丝后悔,但听到吕玉兰的责备她心里蹭地一声冒出了火来:“娘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干啥还硬要拉着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儿?天儿不早了,我要走了!”

田锦玉气鼓鼓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吕玉兰手里扶着小女儿,看着大女儿气冲冲的背影,心里一时苦涩无比——别说她没有强迫她,就算是不强迫,她是姐姐,来看妹妹,也是情喇中的事儿。可偏偏她就是觉得自己偏心。

“唉!”她抚了抚怀里脸憋得紫胀却仍是忍着不咳出声的秀玉儿:“你姐她忙呢,不是不喜欢你,啊?”

秀玉儿憋了半天终于把喉间的那口气顺了过去,闻言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呢,娘,所以我才想出来看看姐。”

“秀玉儿……”一句话说得吕玉兰心头大为难过,以前她总觉得这个大女儿是自己的骄傲,可是自打年前发生了那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她突然发现她再也看不懂锦玉的心思了。

她想嫁柳家,就能设计勾引柳家郎,让人在拜堂的前一刻反悔退婚。

她不喜欢落落,就能设计找人害她;结果害人不成反害己,但是转眼她就跟她奶奶合计出来了那样的法子,把这孩子给按到了柳家头上。

吕玉兰忧心忡忡地看着上房的方向,刚那孩子是从那里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她这回找她奶奶,又是为了啥?

想了想,她扶着秀玉儿回了房间,安抚她躺下:“娘去正房那边看看,你先躺会子。”

说完,她捋捋头发,起身就往上房而去了。

“你说啥?!春叶儿给落落那丫头下过毒?!”

刚走近,吕玉兰耳朵里突然钻进来这么一句,这一下不吝于平地惊雷,一下把她钉在了原地了。

她惊疑不定地左右看了看,其他人都下地去了,家里这会儿只有田大爷跟蒋氏,自己,田春叶还有秀玉。

想了想,她悄悄地走近了些,并没有敲门,而是找了个角落趴了上去。

只听得里面蒋氏有些气急败坏地声音,还伴着小姑子田春叶委屈害怕呜咽声:“老头子你可以再大点声!啊,你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丑事儿对吧?”

公爹的声音小了下去,但是仍是有些余愤难消:“你才多大点个丫头片子,就敢害命?!还是害的自家人的命!你咋这么歹毒呢!我看落落变成怨鬼,就算是要报复,也是找你!”

“呜哇……”本来就已经吓得腿软筋酥的田春叶儿哪里还听得这样的话,当即就没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

蒋氏赶紧哄:“老头子你少说两句,孩子已经犯了错了,难道你还能收回来不成?现在最要紧的是想想要怎么驱掉才成!我刚刚在西院儿里已经请了一回神了!可是啥也看不到,一片黑蒙蒙的!我拼了命的想看清她的来路,可是最后竟然反被掀了神阵!”

“被掀了神阵啊,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这怨气大呢!”蒋氏的声音有些尖利,像是那种铁石刮擦的声音一般,让人心里滇得慌。

一时间,屋里屋外的人都静了下来。

吕玉兰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落落是怨鬼?!天呐,那家里……”

就在这时,田春叶抽噎的声音响起:“爹,从去年退婚那事儿之后,咱家里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先是分家,分地,到前阵子牌坊也塌了,你说,是不是落落她心里还怨着哪?还有秀玉儿,往年春日里她总会好些,可是今年……”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是自己被自己吓到,到最后索性闭了嘴不敢再想。

吕玉兰心沉了下去,秀玉儿?

突然田春叶又惊惶惶地开口:“爹!你说,是我害了她,她会不会,会不会哪天忍不住来杀了我?!我不想死啊爹!”

“闭嘴!”

田大爷被她吵得心烦,一声喝将出来。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转身自家老伴儿:“你说,是锦玉儿带信回来说事情有异的?”

“是的,她还拿了个符纸都没火,就自己燃了!”田春叶儿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断掉一般。

田大爷听了却是死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你说咋办?”蒋氏有些沉不住气了:“锦玉儿说灵泉寺有个叫灵泉的大师很灵验的,可以请他来驱鬼。我下午自己试了试,却是斗不过。”

“我看,这事儿八成有点古怪,还是等一等。等等……”田大爷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对,自从年前见识了田锦玉的心机之后,他下意识地就对自家这个孙女起了一丝防备的心理。

“再等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蒋氏的声音又尖又利,刺得人耳膜生疼。老头子的心理跟她开始的时候一样,可是她自己试了那一回之后,就啥都信了,不管怎么说,落落确实是有古怪的。她请神,可还从来没碰到过看不清四周的情形,更不要说神阵被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