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皓天的算盘里,林定之多年前便渎职贪污,多的是糜烂之事,但彼时他有更长远的大计,自然不能去动他。

如若林定之不是大权在握,项胜文又怎么会依靠于林定之?如果项家不与林定之同气连枝,他又怎么能在打击林定之的时候,让项胜文也泥足深陷。

政治,讲究的是计谋,还时机。不过,小女人不用懂这些。

他搂她进屋,耳边却传来她轻轻的问话:“花若霞,是不是你杀的?”

耳边的风突然静止,他微僵的脚步顿了一顿:“你说呢?”

“花若霞若不死,林定之这事也不至于闹得不可逆转,但若她死了,世上便都以为是林定之杀人灭口,罪证确凿,真正是神仙难救。”

他的眸子暗黑深沉:“你想多了,我们吃饭。”

“我明明没想多,我们刚刚才吃完晚饭。”她抗议,他边抱边拉:“那就吃我。”

“……混蛋!”

林微这几天都被花若霞无辜死亡一事纠结着。花若霞是作风败坏,妄想抱金主大腿走成功捷径,但她身在那个浮华之圈,这虽不风光,却也是她不得已的生存之道,无论如何,罪不至死。

外人都认为林定之杀人灭口板上钉钉,但是,林定之要杀人灭口何需选择如此明目张胆的方式?这个时候,花若霞死了,他才更加有口说不清。

事实也验证了这一层,花若霞一死,倒成了与强权斗争,反而被害的烈士,而林定之已成丧家之犬。

北风很冷,她抱着一叠文件在军区里跑。近些天,她随着聂皓天在军区里忙出忙入,也有点头昏脑胀。

现在林定之的事,表面只是他一人之事,实则已全军轰动。上层波涛汹涌,牵一发而动全局。项胜文坐不住了,亲林定之的派系也在徐图后计了,山雨欲来,聂皓天当然闲不着。

她在风中小跑,却看见一辆黑色军车,林定之鬼鬼崇崇的坐了上去。

林定之不是已经被请进局子喝了几天咖啡了吗?他怎么出来了?

她疑心病起,一时顾不上后果,在路边拦了辆出租,便跟随林定之而去。

林定之的车子开得很快,出租车跟不太贴,但她约摸记得,这条路却是去赵长虎的田野村屋的路线。

她拔了个电话给聂皓天,没接便只留了条信息。她的身上装有聂皓天的定位跟踪器,她跟得很放心。

车子拐进一条山青水秀的平路,绿树掩映间,果然便是赵长虎的湖边小屋。

林微从车里跳下,矮着身子慢慢的潜伏到湖边。柳树的枯枝在风中摇摇摆摆,被一缕残阳映得萧索。

赵长虎在树下束手而立,旁边放着他的钓杆。

林定之比前日所见更加颓唐,全无血色的脸:“虎爷,我对不住你,辜负了你的栽赔。”

赵长虎背影冷漠,站着却像比林定之还要年轻:“定之,你很对得住我。”

“虎爷,是我的错,我混蛋,我贪图享受,错投暗主,我不是人,我有罪,虎爷你救救我。”林定之扑上前跪倒在地,仰着脸好生可怜:“虎爷,多年来你对我的厚爱,我一直铭记在心。我现在这样,你也不忍心是吧?虎爷,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虎爷虎爷!”

林定之声声哀求可怜,赵长虎一挥袖子,甩开的林定之的手,他冷漠中带着厌恶:“贪赃枉法又贪生怕死。军人血性呢?头可断血可流,志气不能抛。你这逢人就跪,你还有没骨气?”

“虎爷批评的是,我该死,我该死,你让聂皓天放过我。”

“哈哈哈……”虎爷仰天大笑:“我果然没看错人。林定之,你果然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屎,就是军界的蛀虫、败类、耻辱。哈哈哈……”

“你什么意思?”林定之看着长笑的虎爷目瞪口呆,不明白他话里的玄机:“你说你早知道我不中用?可你这么多年,处处维护我,还亲手捧我上这个位置。”

赵长虎鹰眸冷冷的瞪着他的脸:“如果你不是个窝囊废,我捧你上来干什么?暂时坐这个位置的人,只有够草包,才不会挡我皓天的路。我扶你上去,就是为了看你被他摔下来的那一天。”

赵长虎拂袖离开,林定之呆在湖边傻傻呆呆。原来这才是原因。

聂皓天尚年轻,军功再显也暂时不能坐正其位,必得有一人暂时替代,而这个人又得保证随时都能被聂皓天控制在手中。

他太草包,而且聂皓天4年前便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可说是,要他上来就上来,要他下台就下台。这两爷孙暗地里,4年前就开始布下今天这一局,等到今日时机成熟再来收摊。

可笑的是,这些年来,他志得意满,妄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尽一切辉煌奢糜的梦,却只不过是棋局里最可怜的那一颗棋子。如若没有近年的权力膨胀,他的贪欲也不会长成巨瘤。

“赵长虎,我要杀了你!”被逼到绝路的林定之突然就往赵长虎的身后扑。

赵长虎今天接见林定之,事关机密,早就把身边的警戒撤离,他听到响声回身,却已来之不及,却看着林定之前扑的身子被旁边侧扑过来的女人挡了回去。

林微以身挡住林定之,肩膀被他厚实的身子撞得剧痛,她抚着肩,挡在赵长虎的面前:“林定之,虎爷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却如此恩将仇报?”

“呸……”林定之吐一口唾沫:“这个老不死的,故意阴我。故意摆我上到高位,目的就是要拉我下台,让他的外孙取而代之。我还要感恩?”

林微讶道:“不管虎爷当初给你机会,初心是什么。但他终究是给了你机会,如果你能好好的把握机会,不贪污枉法,不作风败坏,不投错队伍,虎爷给你这大好势头,你能今天失败得这么彻底?再差,也是个军中高官,风头无俩啊。明明是你自己不争气,把自己的大好人生作没了,居然还来怪虎爷。林定之,我是个女人都鄙视你。”

赵长虎看着林微,眼里有一比欣赏。林定之愣神片刻,却更加恼羞成怒,眼中凶光毕露:“哈哈哈,很好,聂皓天的女人,他的外公,今天这儿全齐了。我林定之临死之前, 拉你们两个垫背,也值了。”

话未毕,林定之已跃起,林微单腿踢起挡格,腿踢到半途,定定的退了回去。林定之的手里的枪支,在日光中闪出厚重的明亮,林定之脸色狰狞:“小婊……”

疾风中一声枪响,她像能看到击穿晴空的弹痕。她伫立着,看着眼前林定之圆睁的眼睛露出至死不信的表情,连惊恐的表情都不曾有,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自己的血液急速的喷洒出来,离开他的身体。

林定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头,面前的男人高高在上,腰线笔直,威风凛凛的如同即将要接见他的地狱魔鬼。看着男人的大手抚着林微的脸,温柔的说:“我发过誓,不会再让任何人用枪指着你的头。”

风静了,感观的能力无情的流走,林定之伸手血淋淋的手,想去扯聂皓天的腿,却怎么用力也够不着。聂皓天却搂着他的女人,移步离去。

林定之的手永久的停在草地上,他临死,也得不到聂皓天的转身,终其一生,他鄙微到得不到对手的一丝尊重。

“他死了。”林微望着地上静止的林定之。死亡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不过半分钟,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便变作一条死尸。

如果不是他及时来到,她也许也正凄凉的躺在这片污浊里。聂皓天搂她进怀,轻轻的捂她的眼睛:“不要看。”

赵长虎在侧边不屑地:“保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使她变得刚强。你总不能在她身边护她一辈子。”

林微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嗯。”

她本想乖巧的向赵长虎致敬,但身子却被聂皓天向外一拉:“我们走。”

“皓天。”赵长虎在后唤他,他拉林微走得更急,扬声道:“她不刚强,但刚才还是救了你的命。”

“你这小子……”身后赵长虎的叫声渐远,林微无语的望着聂皓天:“首长,其实你很任性。”

“我任性?”

“你明知道外公他很疼你。”

“那又如何?他不疼你。”

她望着他生闷气的样子,微抿着嘴儿笑,扯住他前行的脚步:“如果你有一个儿子,将来有一天,你也会觉得这世上,哪个女人都配不上他。但他总会有一个配他的女人,你还能怎么办?”

他回眸看她,她抿嘴笑得甜蜜,让他刚刚杀人的心也软了下来:“那就等那一天再说。”走了两步,他又侧脸停步:“话说,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儿子?”

“才不生。”她大声地:“要生,也是生女儿。”

“为什么要女儿。我要儿子啊。”他跟着她跑:“生个儿子就和我一样帅,一样棒,一样当首长。”

“切,和你一样坏,气死老爸?”讨厌的,居然重男轻女,哼,不给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