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林微说话的同时,聂皓天便出奇不意的抱着她向着后侧方的窗沿处潜藏。

看着他突然紧张起来,林微皱眉问:“难道?”

“你猜对了,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他搂她腰间的大手镇静,眼神无声的扫过这一室寒冷。就连林微,此时也能感受到那骇人的寂静气氛。

这里是与招待旅馆对面的一幢雕楼形的旧建筑,在n市这个散布着众多的古雕楼建筑遗迹的城市里,这个位于市军区招待所对面的雕楼,一直以它在抗战时期立下的丰功伟绩而传颂。

而聂皓天现在正处在这个古雕楼狭窄的顶层,要想出去,便只有打开大门,与袭击者在狭窄的环形楼梯中正面相抗这一条路。

而他今天带着的狙击枪,并不利于与人近距离搏斗,而他……他望了望在怀里安静的林微。

他还要保护她。虽然她似乎从不害怕战场,但他却再不愿意与她一起经历残忍的战事。

与她在新疆结伴而战的那一幕,成为比微微当年入伍更让他心疼的回忆。

他再也不能,让她有机会在战场上,给他的心灵烙下那么重的印。他怕,怕离别,更怕舍不得!

大门被砸开,无声的枪弹从外室凌乱的射向他们刚才所处的方位。冷硬的黑墙上,留下无数的弹孔。

袭击者持枪互相掩护,冲进门来,房间的各个角落竟然都没了人。

袭击者一时错愕,这时从窗外子弹精准的向内射击,瞬间击倒数人。袭击者大乱,纷纷找掩护,他们的头目喝道:“他是狙击枪,子弹不多,耗。”

和聂皓天耗时间?他们屏息,再等待时,窗外却一片平静,再不闻任何的枪响。

正处身楼顶的林微看着从下方爬上来的聂皓天,他飞跃上来,在身上捆了绳索,搂她进怀里,二话没说便把她与自己缠到一块:“抱紧我。跳。”

怀里的林微却分神,眼里突然露出一丝甜蜜:“不要,首长我畏高。”

“你畏高还是怕死?”他没理她,明知她是装的柔弱。她这胆子,别说畏高了,死都未必会怕。

但她却固执的搂着他的身子,与他走近楼顶侧壁时,向着地面望了望,装出害怕的样子声音却调皮:“聂皓天,这么浪漫的地方,你不是应该抱着女人柔情密意、三生有幸的吗?你丫的跳什么扫兴的伞?”

“什么?”他愣了愣,低头瞧着她。她更害怕的抱着他的腰,自己跺着脚摇着他的身体:“首长,人家畏高,不学跳伞行不行?嗯……”

她的目光中有着万种柔情,像青藤缠着树干,缠结出来的沧桑旖旎。那一年,他抱着她在崖边逼他学跳伞。她一叠声的哀求,他还是残忍的抱着她纵身跃下。

那时,那么的恨他,恨他的不知怜惜,恨他的一意孤行。但是,如今能回忆到的情节却是梦幻一般的甜蜜。

他最近这冷冰冰的,反复无常的样子,时时让她生气。但是,她和他难得相聚的日子,她又如何能把这些珍贵的相聚时光,都化成仇恨的伤?

她爱着他,因而从不能把恨他这事,提到第二天的日程。

他定住了,微微当年学跳伞时,那因害怕而更加娇软柔弱的样子,是他记忆里反复咀嚼的童话。她的那些娇言软语,当时并不能使他心软,但经多年的思念沉淀,她的每一声每一句都成为记忆里蚀他身心的情药。

他当然记得,那时她的可怜:不要,首长,我不要,我畏高……

他甚至会反省,如果那时不强逼她训练,让她及早淘汰,及时退伍,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她也许做不成他怀里的女人,却能好好的活在这个纷乱人世间。

这一刻,在这高耸的荒芜雕楼顶上,她像从前一样缠着他求饶,让他的心瞬间便柔软得想要流泪。

“微微,是你吗?”他心里一遍遍的问,眼前的女人还在娇俏的笑:“首长,我畏高!”

“嗯,我们不跳。”他几乎在那一刻便改变了主意,把外套大衣裹在她的身上,把她向侧方推开:“你先走。”

“那你呢?”她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的那一声玩笑,却让他改变了逃生计划。

这可不行。能有简单的全身而退的方式,为什么却要他留下来保护自己而涉险?

她再次把身上的绳子与他一起缠得紧紧,天台下,楼梯袭击者的脚步声急骤传来,她抱着他,纵身向下一跃,闭上眼睛,却不再有当年的害怕和弱小:“首长,保护我!”

风声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劲风吹在他和她的侧方。

飞闪的子弹从高处射下,与他擦身而过。他大力的搂紧了她,如此的紧,绝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平安下到地面,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直潜伏保护虎爷的朱武适时奔出。聂皓天指了一指上面,朱武便带人向着上方奔去。

雕楼里,可以想像得到的枪火漫天。聂皓天站在这个寂静的街角,凝视着林微的眼里,有触不到的泪花在闪。

微微,是你吗?如果说,微微的音容笑貌、神情性子可以复制,那么我们曾经相同的经历和记忆,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温言软语,也可以被复制吗?

不,世上不不会有一个人,会像你这样唤我的名字!

他在这长街的寂静下,疯狂的吻着她。雕楼顶上,枪弹的响声在耳边如一曲仙乐。他不在乎上面的袭击者所为何来,会有何报应,他只在乎,现今他拥在怀里的女人,是她,他的微微。

你还活着,这不是梦,不是奢求,请你,一直这样告诉我!

在一阵如雷暴般急骤的爱抚亲吻中,林微喘着气儿张开眼睛,眼前朦胧不清的人影让她瞬间从热情中清醒过来。

她一把推开聂皓天,站得直直的,还本能的尴尬的敬了个军礼:“老首长好!”

赵长虎一张脸黑且红,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喜悦,咬着牙关的话:“既然这么恩爱,就给我生个小外孙啊。这大庭广众的,亲嘴有屁用?”

也对,大庭广众的只能亲亲嘴,对生小外孙实在没有屁用。

聂皓天却不理严肃的虎爷,走近林微,帮她把身上被他抚乱的衣服重新整了整,握着她的小手:“饿了吧?”

“啊?”上面还在打仗哪,难道现在他就只想着吃饭?

“吃饭吧!”

“呃!”

首长,果然只记得吃饭。

林微同情的望向雕楼上方,小武啊小武,你家首长对你这般无情,你知道吗?

席设五星级酒店的豪华西餐厅。虽然是白天,但西餐厅内,还是拉紧了所有的帘子,室内只有昏黄的暗灯,浅紫色的灯光映着紫红色的红酒,半满的红酒杯子里映着聂首长那水样温柔的脸。

两个人谈恋爱烛光晚餐,这情调本是极好的。但是侧边杵了个曾经是军界一哥的高龄电灯泡,林微咬着才被聂皓天亲手塞到嘴里的牛扒,感觉有点消化不良。

虎爷,你有没有一点人情味?人家两口子吃西餐,你坐在对面瞪着牛眼死盯着,是要弄啥样?

林微终于还是忍不住,指了指面前的牛扒:“虎爷,你也吃一点?”

“不用,你们慢慢吃。”赵长虎挺严肃的:“我在上面开了房间。”

“啊?”她惊讶,虎爷坦然:“不是没怀上吗?择日不如撞日,医学显示,中午12点气温最高的时候受孕,生男孩子的几率更高。”

“……”林微噎住了。

虎爷你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常胜将军,这脸皮和你的年龄一样有厚度啊。

聂皓天却似乎对虎爷这一安排颇有好感,一直张罗着喂她吃饱的人,终于看了一眼自己外公,眼神里竟充满着欣赏。

林微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虽然今天的老嫩首长不太靠谱,但是朱队长却非常靠谱,只隔了半小时,便没半点风尘地来到西餐厅,在他们的对面坐下。

看聂皓天没啥表示,对军情连问都不问,林微忍不住好奇:“小武,都搞定了?”

“嗯。歼敌9个,伤3个,自己人无一伤亡。”

“好样的。”林微竖起拇指表扬,再看向身边的聂首长:“我说,你就不能表扬一下?人家小武枪林弹雨的……”

小武却先谦虚了:“应该的应该的。”

林微拍桌子:“你不觉得你们老大太无情了吗?”

“习惯了习惯了。”小武憨笑,这种小战事,要是老大还表扬,那真是埋汰了他在猎狼时的丰功伟绩了。他一口喝尽杯里的红酒,正想大发感慨。

聂皓天却从容的开口:“小武辛苦了。”

“啊?”小武刚喝下去的红酒“噗”的喷了出来。

林微擦着被他的红酒喷中的袖子,怒道:“这是红酒,拜托你不要像喝啤酒一样。”

因为过去的情份,小武对林微从来就不生怯,奇怪的瞪着她反驳:“我是粗人,我喝什么都像啤酒,不行啊?”

“当然不行啦。你这么粗鲁,你家娟娟知道吗?”林微瞪他一眼,促狭的逗他:“你突然出公差,彭品娟给我打了三日电话诉相思之苦了,你就不能给她回个电话?”

小武的头登时低下去,脸差点抵到烛光了,声音里强装的镇定显而易见:“我天天打仗,哪有空回电话?”

她还想逗他,侧边聂皓天却把她往怀里一拽:“上去。”

“上哪去?”她被拖得差点跌倒,他便趁势抱她更紧:“上房。”

上房的意思?虎爷的脸色登时明媚了,林微窘死了:“不用那么急吧?”

“我急。”他不知羞耻的,扯着她连搂带扯,走过去时还不忘拿虎爷手里的房卡。

林微越来越迷惘了,突然就比从前热情更加似火的男人,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这样?

他不是早就厌倦了她,不再爱这个失了善良纯真的4年后的林微了吗?他不是宁愿她做郝清沐,也不要她玷污4年前的林微的名声了吗?

今天,拉紧了紫红的窗帘,在淡粉色的灯光下凝视着她,温柔的抚着她的脸,眼里的宠爱能溺得死她的男人,到底是怎么了?

“聂皓天,我问你一句话,啊……”她被咬了,那么重的啃咬,像他把多年来发泄不得的不安都渲泻出来的欲,都在这一咬里喷发。

但是,只是一咬,明显是不能满足他的。他在这方面,向来都追求力度持久、行为粗野,而且还要花样百出。

今天的他,与从前有太多的不同,这不同,让她迷恋沉沦,却又迷糊不知所以。

而她,从来都舍不得拒绝他。即使她还生着气,即使他有时候对她很混蛋。

混蛋过后的男人抱着娇软得一塌糊涂的女人,眯着眼睛抚她的秀发:“微微,和我说一说这4年,详细的说一说。”

“哼,不说。”她恼火的要转身,却还是被他扳得紧紧:“你是怎么遇到狂讯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不知道。”她还在恼。也许不是恼他时而热情时而冷漠的态度,而是恼这个总在他的激情里沉沦的自己。

那么爱他,舍不得他,离开的时候,便要更加的痛苦和不舍吧!然而,这痛苦却总是会来的。

她从不愿意让他看清自己的愁绪和郁结,从不曾想要他和她一起背负儿子的秘密,那么沉重的负担,注定会阻碍他的前途和国之大运。

她不愿意说给他听,但却又无数次,差一点就冲口而出:皓天,我们有一个小宝贝,他叫聂臻,是世界上最聪明最漂亮最可爱的宝贝儿。

可是,怎么能告诉他,宝贝儿被狂讯囚禁在不知名的地方,一个凭她和他的力量完全寻不到的地方?

让他承受这种无奈和惨痛,因而也像她一般,在狂讯的逼迫下受制于人、举步维艰吗?

不可以!怎么可以?

赵长虎望着站在窗边,难掩疲惫的外孙。聂皓天在情之一字上,已陷得太深太痛,让风云叱咤的他,心底里充满着怜惜和同情。

“皓天,如果舍不得,不是应该死死的抓住她吗?为什么又要放她归去?”

聂皓天手里的香烟慢慢燃尽:“既然她不肯说,那就让真相在现实里露出它最终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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