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飞玲推开门,酒后的她,眼前所见一切尽迷蒙。静静立于窗前一个挺拔身影,高大的身材,只安静站着便有不凡气度。

像她思念不止的男人,她扑上前去:“皓天,皓天,是你吗?”

她激动的拉着他的手,把他的身子扳过来,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笑睥着她:“项飞玲,你难道不是一直盼望着聂皓天能早死早超生的吗?”

“狂讯?”项飞玲甩开他的手,抚着自己疼痛的头,晃了几下,清醒了一些问:“你怎么在这儿?”

“和你谈一笔生意。”他把窗帘放下,看着她。她清冷的笑:“我不喜欢谈生意,我最不喜欢做生意了。”

从前,会有那么多的交易,只是因为想要得到一个人。而这个人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她曾经那么的恨,恨他的负情狠心,更恨他对另一个女人的专情专一。因为太痛,恨不得他死。

但当他安静的躺在墓园,她那颗恨不得他死的心,却荒凉得这么的绝望。

“他是死在林微的枪下的?”她喃喃的问狂讯:“他居然想死都甘心,连死都要死在她的手上。”

“你恨林微?”

“我当然恨她。”她拔自己凌乱的额发:“说吧!有何贵干。”

“我在海外的帐户,被聂皓天与国际刑警做了手脚,户口被冻结,我的钱拿不回来了。”

“狂讯。”项飞玲讶异地:“你的帐户冻结,和我有关吗?”

狂讯不以为意地:“林微和你有关吗?”

“你的意思是?”说起林微,项飞玲醉红的脸上更加红得厉害:“除非你让林微死,否则免谈。”

“那是不可能的。”狂讯正色的样子,显出几分狰狞:“但我可以,给你林微的孽种。”

“林微的孽种?”

“对,她和聂皓天的儿子。我如果不是穷途未路,也想着要和微微、聂臻做个快乐的一家三口。但虎落平阳,我如果一定要出卖一个,才换得回我的财富,我当然选择出卖那个孽种。”

“项飞玲,看着林微幸福和儿子一起,你难道就不恨吗?”

恨,她当然恨。她如今所有的不幸都因林微这个女人,而林微还杀了聂皓天,这样的女人,凭什么还能得到幸福?还有聂皓天的儿子陪伴左右?

“狂讯,你想我怎么做?”

“只要你能帮我把帐户解冻,我就把聂臻送到你的面前。”

“我要个孽种有什么用?” 项飞玲长长的叹气:“聂皓天都死了。”

“泄气用啊。”狂讯踏近一步:“我只要你帮我想办法把资金解冻就行了。”

项飞玲东倒西歪的坐到长椅上:“狂讯,我不是不想做你这生意,是这生意我没本领做。徐展权已死,各个部长都心机深沉,别说我了,即使是大伯,也不敢轻举妄动。你的钱,我估计国内没人会冒险帮你。”

“那笔钱,我们可以分成。”

“哈哈哈……”狂讯最后的急切暴露了他的企图心,项飞玲不禁大笑:“就你那一点点钱?我们会和你冒险分成?狂讯,你果真是穷途末路了。”

窗外,闪电突起,刺破这黑暗的天际。项飞玲的三层宅子,有几辆黑色车子驶近。狂讯迅猛的转身,项飞玲在后小跑着跟了几步,狂笑着望着他退如丧家之犬:“哈哈哈,我一定会让你的帐户被冻结一生一世,我要让林微和你一起,共贫苦共卑贱。”

狂讯从后院子里走出去,等候他的亲信属下野牛,与他一同从后巷子夺路而逃。

风声中奔走的他们,听得陆晓在项飞玲的院子里大声嚷:“狂讯,你所有的资金都被冻结,这辈子,就让你的手下和你一起,在异国他乡捱苦捱穷、受尽人情冷暖吧。”

狂讯回到老巢,闭门不纳。他们这一行人,除了他和林微母子,还有10余名心腹亲信,目标巨大,因此藏身之点极难寻找。

这一处,乃是当初徐展权为他专门开僻的秘密基地,极端隐秘。林微站在院子外,看着高插云宵的绿树林带绵延千里,野牛走近她,问了句:“红蔷姐,讯哥的海外资金被冻结了?”

林微冷洌的睥着他:“徐展权已倒台,他对付的人是聂皓天,陆晓那帮子能让他安乐的出国享福?6亿,他只是消失了6亿而已。”

“6亿?”野牛那满脸横肉狠狠的抽了几下。

聂臻在旁边用棍拍打着树枝,有妈咪在身边,小家伙明显活泼又调皮了很多。他看着妈咪,大大的眼睛张着,童言无忌的嚷嚷:“6亿是多少啊?妈咪,是不是有6亿,狂讯叔叔才能给野牛哥发工资啊。”

林微细心想了想,微笑道:“野牛哥是不用发工资的。”

“哗,野牛哥难道不用吃饭的?”

野牛哥嘴角的横肉又再狠狠的抽了抽:妈的,野牛哥不用吃饭,野牛哥只喝酒吃肉嫖女人。

他哪一样的喜好,不用花钱?奶奶的,6亿,够他吃几十辈子了,就这么没了?

狂讯向来对属下大方,收卖人心的本事也强。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年来,他们跟着狂讯出生入死,拿命相搏,就是为了能嚣张跋扈、大鱼大肉的生活。

因为狂讯的金钱和他许下的宏伟蛋糕,野牛们都是以性命赌明天,但这明天眼看就要输得干干净净了?

野牛不甘心的走进狂讯的房间,犹豫良久才道:“当年,我们与意大利黑手党的汤姆士曾有过交集,据闻此人在欧洲政商界手段滔天,我们应该找他,碰碰运气。”

狂讯:“我知道,但他哪能轻易联系上?”

“我有办法。”

野牛从院子里开车外出,他接狂讯的密令,要联系上汤姆士,为海外资金的解冻贡献力量。

车子开出大片林区,到达蜿蜒山路,车子巅岥,车后的箱子里传来几声敲击。野牛停车,把车后座的真皮扯开,皮夹里钻出一个小小的身子,小家伙长长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闷死我了。”

野牛又开动车子,白了身后的聂臻一眼:“能出来就不错了,哪还那么多意见?”

聂臻在车后座上瘫着睡好,一边大呼吸一边道:“野牛哥,我妈咪给了你那么多钱,一会儿,我爹哋又要给你好多钱钱。”

“所以呢?”

“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不然,小臻死翘翘了,野牛哥你就收不到钱了呵。小臻好值钱的呵。”

“哼……”野牛抽了几下嘴角。要不是你这小东西真的很值钱,他才不会冒险把聂臻送出林外。

狂讯的资金已冻结,他跟着狂讯,性命攸关不说,最重要的是以命打拼多年,最后连毛都没抓到一条。

聂臻,这个聂皓天的亲生子,却是一笔流动的巨大宝藏,他审时度势,自然会应了林微的交易。

林微在据点,私下给了他一个秘密户口的存折,数额巨大,即使狂讯资金冻结,他也赚不了那么多。

而林微的要求也很简单,只要野牛能把聂臻安全的运出去。除了这个户口,还会有另两倍的进帐。

只要他把聂臻交给接头的人,此后金山银山享之不尽。

同是虎口谋食,还是为自己谋后路比较实际。

他为狂讯联络汤姆士,根本就是个幌子,目的便是运聂臻出山。

据林微所言,在林区外约30公里的陡峭海岸的第三块礁石,会有人在此等候,与他接头。

但他并不会全信林微的话,钱这东西,放在银行其实并不如想像中安全,正如狂讯的6亿。

他在乡镇的一个小银行里,把存折里的钱汇到自己的帐户,并取出大笔现金装箱,这才稍稍安心。

驱车往海岸线上奔,林微所指示的接头地点,极其隐蔽。因为这一处海岸礁石林立,水深陡峭,现又是冬春交界的倒春寒时节,阴雨连绵中,海边甚是寒冷,因此鲜少人在此经过停留。

野牛牵着聂臻爬到海傍的礁石,远处的第三块暗礁在雨中被洗刷得像一块黑色的宝石般光滑。他正要爬上石礁的顶部,越过这块礁石,到前方与接头人会合。

细雨突然变大,从海洋那方泼过来的冷水微咸,带着海洋的湿冷,极大的雨点打得他眼前迷蒙,远处礁石后,一个矫健敏捷的男人向着他的方向飞跃而来。

他举高手,雨点淋在头顶,沿着额角流到他突然暴张开的嘴巴里,腥甜的血液带着海风的咸意,直达他最后的感观。

“啊……”他的惊叫声散在风雨中,身子向后急速坠下,头部重重的跌进礁石之间的缝隙里。

“野牛哥……”聂臻在雨中的呼声急切,他倒下时袋里的现金在空中撒开,一张一张的被雨打湿落在他的头顶。

眼前一片又一片的现金,如此的迷眼。最后的意识里,从后礁石向野牛跃过来的男人语气焦急,提着他的衣领:“人呢?小臻呢?他在哪里?”

“项……”野牛咽下最后一口气。后礁石扑来的男子狠狠的把他的尸首摔开。他越过礁石,雨水把血迹冲淡,就连礁石边本应留下的脚印也清除。

他飞身向前急奔,海边公路一辆黑色车子在雨水中绝尘而去。

他跃上野牛的车子,才开了几米远,突觉车内异常,瞬间他敏捷的打开车门,跳了下车。

“噼啪”的爆炸声,在他的身边升起漫天黑烟,熊熊烈焰在雨水下烧了很久才停歇。

男子站到海傍的最高处,盘延向下的海边山路,一辆黑色车子极速向下漂移。他开了通讯:“陆晓,黑色大众别克越野车,1分钟前驶出海边山路,到达r镇国道205。”

“是。”

陆晓尊敬而焦急的声音顿住,黑衣男子在雨中急速转身,回到野牛的身边,在他的尸体上摸出手机、通讯号和一个定位跟踪仪。

“漂亮姐姐,你是我爹哋派来接我的吗?”聂臻稚嫩的童声响在身边,项飞玲侧脸看着他。

果然是聂皓天的孩子,长得帅气俊朗不说,还有这种胆色和定力。

她紧跟着野牛的车子,伺他不察时把野牛一枪击毙,从野牛身上迸出的血花就溅在聂臻的脸上,她冲近时,野牛的身子正急速的向着缝隙处坠落,又是脑浆与血肉齐飞。

这样的画面,聂臻站在礁石前,虽无措,却无普通人家小孩应有惊慌。他坐上她的车子来,一直安静,并无过多挣扎,但一双沉静的大眼睛动都不动,项飞玲却直觉他在打着坏主意。

只因他是聂皓天的儿子,再小,她也不会对他掉以轻心。

她眉头轻皱,却笑得灿烂:“对啊,我和你爹哋是好朋友,他有事,让我先来接你。”

“唉……还有什么事,比自己儿子还重要?”

他小大人的叹气,显得真实的失望,项飞玲突然冰冷的道:“你爹哋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

“没有。”一直安静的小聂臻终于抬起头来,急急的与她争辨:“我爹哋没有死。我妈咪说的,还没有见到小臻,他一定不会死。”

“呵呵……我改天带你去给他扫墓。”看他着急生气,大眼睛里涌上了急切的泪水,项飞玲不禁心头大畅:“什么是扫墓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地里埋着你的爹哋。”

“不是的,你这个坏蛋……”聂臻急红了眼睛,在侧方突然扯向项飞玲的方向盘,捉住她的胳膊狠狠的就噬了一口。

“啊,痛……”项飞玲把手从他的嘴里抽出来,看着手腕处一口整齐而又深刻的牙印,愤怒的向他一巴掌就扇过去:“小王八蛋,敢咬我?总有一天,我掘了你爹哋的坟,再扒了你妈咪的皮!”

狂讯从屋内出来,瞥见林微站在窗边,凝望着远处山林的方向。他心中疑惑走近:“小臻呢?”

她淡笑着偏过脸,并不看他:“在后面玩吧?”

“后面?”狂讯转身,急急的奔向后院子,院子里隐蔽的高墙下,只有几名手下在打盹。但聂臻的影子都看不到。

林微为怕聂臻受到迫害,向来与他形影不离。虽然近日因着聂皓天的意外身故,她意志消沉,不好说话,但还是不让聂臻脱离自己的视线。但今天……事情有些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