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制手枪普遍尺寸较大,跟宽大的枪柄相比李卫东的手显得有些纤细,但是却稳如磐石,枪口没有一丝的抖动。房间里静的只剩下几个人的呼吸,良久,李卫东缓缓扳下击锤,说:“我也只想你能明白一件事:你让我活,我让你活,你让我死,我拉你陪葬!”

手腕一抖,乌黑的手枪一闪便消失不见了,动作之快让岳天雄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看不清动作。门口的两个保镖这才抽出怀里的手枪,拔腿就要冲过来,岳天雄面无表情的说了声:“废物,自己了断!”

只这简单的一句话,两个看上去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保镖,就像突然被抽去了提线的木偶,一下子瘫了下来。外面早冲过来几条大汉把这两个倒霉的家伙架了出去,接着隐隐听到甲板上传来两声枪响。慕雨虹嘴唇都在微微发抖,结结巴巴的说:“老板,我,我……”

岳天雄转过身看看慕雨虹,一摆手说:“不关你的事,你先出去。”慕雨虹如蒙大赦,长长吐出口气,低着头倒退了几步才转身走出。如果这个时候她回头看一眼的话,便会发现岳天雄趁着抬起手臂的间隙,不动声色的擦去了额角的一颗冷汗。

关上会客厅的门,岳天雄饶有兴趣的将李卫东从头打量到脚,说:“好一个妙手空空,我倒真忘了,阁下是鼎鼎大名的浙江司徒家的人,身上别说是藏把手枪,就是藏个火箭炮,估计也没人能搜得出来。看不出李兄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身手,佩服佩服!”

李卫东心说牵着不走打着走的贱货,早知如此又何必前倨后恭?嘴上却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淡淡的说:“岳老板过奖了。我李卫东无名小卒一个,岳老板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跺跺脚都要四方乱颤,您的夸奖我如何当得起。”

岳天雄打了个哈哈,说:“李兄弟也不必太谦嘛。长江后浪推前浪,看起来不服老是不行了。当初东京拍卖会上咱们俩就过了一手,你让我栽了个跟头,昨晚的事算我扳回一局,可是这次我又输了一招,打了个一比二,还是你赢了。如果说东京那次我输的心有不甘,这一次却是心服口服,论胆色,论身手,论气魄,李兄弟都是英雄出少年!”

李卫东重新点了根烟,说:“英雄还是狗熊都没所谓,我现在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事,岳老板费了好大周折把我弄到这来,该不会只是喝喝茶聊聊天这么简单吧?”

岳天雄端起紫砂壶,这次也不用杯,只就着壶嘴抿了几口,来来回回的打了几个圈子,突然回头看着李卫东,说:“乱舞的地下拳场,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李卫东想都不想就说:“我要说我是凑巧撞上的,你一定不信,但是这似乎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帮你对付了方林,搅了他的局,多少也让你出了口气,对不对?”

岳天雄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我跟方家之间是多年的积怨,一个场子的得失,也并不能说明什么。李兄弟,我知道很早以前方震南就曾经找过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他都跟你谈了些什么?呵呵,当然如果是李兄弟不想说,也大可以推说忘了,我绝对不会介意。”

李卫东想了想,摇摇头说:“很抱歉岳老板,当时的谈话我都记得,不过我好像想不出告诉你的理由。”

岳天雄脸上笑容一僵,眼中那抹戾气也随之一浓,但马上便恢复如常,点点头说:“你说的不错。如果换上我是你,我也一样想不出理由,李兄弟,你跟我年轻的时候真的很相像。”举起茶壶抿了一口,岳天雄忽然低声说:“其实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够猜得到。方震南不单跟你说了夏继岭的死,还有那笔庞大的基金,这只老狐狸做梦都想吞了那笔钱,所以,他一定提出让你接近夏家大小姐,想办法套出基金的秘密,对不对?”

这次却是轮到李卫东有些惊讶了,当天在方震南那里,算上自己只有三个人在场,自己从没跟任何人透露出半句,方震南更是铁定不会说的,还有一个裴三,却是方震南安插在夏家多年的一个钉子,必然是绝对的亲信,能够跟岳天雄扯上关系的可能简直微乎其微。而岳天雄只凭自己的推断,竟然猜的分毫不差!如果说方震南是条老狐狸,诡计多端,那么这个岳天雄却更像是一匹饿狼,不单阴狠,而且狡猾!

见李卫东默然不语,岳天雄点了点头,说:“方震南果然还是耐不住了。如果我没猜错,他肯定还允诺给你一个相当诱人的条件对不对?是什么,钱,还是夏家的两位小姐?只可惜这老狐狸机关算尽,却被你拒绝,这一点不单他没想到,我也觉得奇怪的很。李兄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想以你这个年纪,该不会真的看破了红尘,无欲则刚了吧?”

李卫东笑了笑,说:“如果岳老板今天想跟我说的只是这些,我想没有必要了。我只是个升斗小民,只想平平静静的上学工作娶老婆生孩子,不想卷到你们的豪门恩怨之中,所以,我不会帮方震南,也不会帮你,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岳天雄看了李卫东一会,忽然仰天大笑,说:“也许是我看走了眼,不过我信奉一句话:这世上任何人不能收买,只看你手中的筹码够不够分量!李兄弟,直说一句,我欣赏你。如果你肯跟着我岳天雄,尽管开个条件,我绝不还价!”

李卫东抽了口烟徐徐吐出,说:“如果你坚持这么想,对不起,我想我只能让你失望了。”

“没关系,失望不等于失败,天长日久,山不转水转,我只想让明白,岳家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不过这些还是后话,今天我找你,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岳天雄拍了拍李卫东肩膀,说:“必须帮忙。”

李卫东微一皱眉,虽然他已经明确说过两不相帮,但以岳天雄的为人,既然说出了必须这两个字,肯定就有绝对的理由,或者说足够的筹码,这让李卫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却没有出声,而是静静的等待他的下文。

岳天雄来来回回踱着他的方步,忽然说:“我知道你跟夏家的两位小姐,还有侯万风那个老古董一直都走的很近。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夏家,或者说夏继岭本人,你到底知道多少?”

李卫东对岳天雄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听了这句话忽然有些好笑,讥诮的说:“岳老板,你指的是夏先生是如何被人害死的吗?”

岳天雄脚步猛然停住,脸色也随之变的狰狞之极,抓着茶壶的手背青筋蹦起,竟将紫砂壶把手啪的一声捏断了,茶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岳天雄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的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夏继岭是我出卖的,而且是我的结拜大哥,为了置他于死地,我隐忍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我只恨没能亲手杀了他!”

李卫东也不觉一凛,岳天雄的声音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恶毒,甚至让人怀疑如果现在把夏继岭的遗体放在他面前,他是否还要去鞭尸!之前只是听夏若芸说起过,她父亲是被结拜兄弟出卖,结果惨遭杀害,却不曾提到方家和岳家之间竟然早有仇恨,而且这个仇恨已经埋藏了十八年!

能够让一个人隐忍了整整十八年的,究竟是怎样刻骨铭心的仇恨?

岳天雄这人长的其实并不算难看,只是表情总透出那么一丝阴鹜,尤其此刻狰狞起来,更显怕人。李卫东笑了笑没有说话,只自顾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岳天雄回过头盯着他,眯缝的眼中精光闪动,好一会才说:“李兄弟,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跟夏继岭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李卫东淡淡的说:“我很想知道,不过我更想留着脑袋吃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说呢岳老板?”

岳天雄眼中掩饰不住的掠过一丝欣赏之意,微微颌首,说:“不错,你是个很谨慎的人。好奇害死猫,往往好奇心太强的人嘴巴也都不会太严,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能活的长远。呵呵,李兄弟,你很与众不同,我发现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李卫东突然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心说只可惜哥们并不好背背,恐怕你再怎么感兴趣也都是浪费了。事实上他当然不可能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之所以不问岳天雄,只不过他很清楚这厮是在有意试探,岳天雄一看就是那种城府极深的人,老谋深算至少不会输于方震南,如果他想说的话,不问也会说出来,否则问了也是白问。既然这样,倒不如索性不理会,看他到底想打什么鬼主意。

顿了一顿,岳天雄说:“其实这件事也没必要对你隐瞒,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我想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今天我要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夏继岭其人,为人如何先不必评价,但是他白手起家,纵横商界数十年,确实是个奇才。那么李兄弟你知不知道,他是怎样掘取的人生第一桶金?”

李卫东不由一怔。作为一代商业大亨,关于夏继岭的创业史,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是几乎所有版本都只从夏继岭涉足国际市场开始,而关于他年轻时究竟如何发迹,却都是寥寥数语带过。李卫东对于夏继岭的了解,也就是十六岁开始在珠宝行做工,后来白手起家自立门户,再到后来迎娶了香港著名富豪陆伯涵之女陆盈盈,才算正式踏入国际市场,从此叱咤风云,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