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讷,听起来一个挺普通的名字,他老爹叫薛礼,同样普通到渣,但是如果你给两人换个名字,薛丁山和薛仁贵,那就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了。薛仁贵虽然是太宗时期的将领,但是真正发迹却是在高宗朝。他守了十二年玄武门,曾经在发大水的时候救过李治和还是昭仪的武则天,跟着高宗夫妇俩感情十分深厚,所以这两口子对他十分信任。后期薛讷在青海湖大败,高宗也容许他交钱免了死罪。后来流放象州数十年,朝廷大赦的时候回来,高宗重新起用他,薛仁贵被官拜瓜州长史、右领军卫将军、检校代州都督。以68岁高龄开始了自己人生最后的一场光辉战争。

薛家虽然说是河东薛氏,但薛仁贵是薛安都的六世孙,家中非常没落,跟农民无异,就算做到了高官但仍没什么背景。薛仁贵死后,薛讷因为门荫而做了城门郎,如今也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掌京城、皇城、宫殿诸门启闭等事。

跟父亲一样,他守的门仍然是玄武门,起初是在长安的玄武门守,但是等到女皇盘桓在神都,政治中心东移后,朝廷的那帮班子移过来之后,他也跟着过来守起了洛阳的玄武门。

薛讷虽然耿直,但也不笨,知道守门其实也是项很有前途的工作,但是你得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守着混个脸熟。他到了洛阳之后一边工作勤恳,一边也是四处结交朋友。因为薛丁山的缘故,他在皇帝心里头倒也挂着个号,所以连太平公主都知道他。

吴悠现在去找的,就是这么个人。

薛讷住的地方离公主府还真是不太远,同样是洛阳城的黄金地段,他家非土著,所以这房子应该是新购的。在此时的房价下能置办出这么个园子,可见家资颇厚。

这个时候就看出当将军的好了,尤其是那种把别人打得破国灭家的。金银珠宝是一车一车的搂,够吃好几辈子了。毕竟人家提着头干活,最后拿些好处也是应该的。唐军向来有这种传统。远的不说,就是如今洛阳城的名园,卫国公的仁丰园也是颇有名气的。况且对于武将来说,贪污本来就是自污的好办法,对皇帝来说,一个爱财的将军比一个廉洁奉公与士兵打成一片的将军要可爱的多。前者只是打别人顺点东西,后者图谋的可是人心,一不注意就是谋反的。

吴悠到了薛家,薛讷刚好没有当值,也在家里头跟着老婆孩子打球呢。虽然吴悠是个生面孔。位卑官小,但身上却有太平公主的令牌,他是个谨慎的,得了通报之后,当下没有惊动任何人。让家人仍然玩乐着,自己却是在花厅里接见了吴悠。

薛讷一听吴悠是从宫里头来的,顿时大惊失色,待着吴悠说出原委,请他帮忙想办法打开玄武门时,薛讷脸色变了变。却是一拱手应承了下来,“吴公放心,此事全应在我身上,我准备准备,咱们今晚骗开城门便是。”

吴悠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豪爽,当下心中疑惑,揖手谢过他,却是试探的问道,“如今陛下危如累卵,少将军高义,纵然愿意护卫王驾,但若事败,被人发现,累及家人就不好了。不如将军将方法指点于某,某一力承担,若是事成,自然在陛下面前一力为将军表功,若事不成,也不至于连累将军。”

薛讷听着吴悠这话,却是变色,压抑着怒气说,“你一介阉人都懂得忠孝节义,我七尺男儿难道就不懂这个了!我全家富贵都是陛下所赐,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如今嗣王起兵,妄图弑母篡位,乃不忠不孝之至,人人得而诛之,我怎能不管!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皮里阳秋,面上迎合,内里却去报信,你若不信,那便于我一道同行,若我有二心,你一刀捅了我便是。”

说完这话,他却是啪的一声将着架上放的一把匕首按在了桌上,震得花瓶都快掉了。

吴悠被他这么一说,对他倒是放心了。自己现在没有帮手,他若是要投靠李贤只消得把自己绑了送过去就是,倒是没必要这样做戏稳住自己,于是点了点头拿着匕首揣在腰间,然后才说道,”我不是太监。“

“呃,”薛讷呆在那里了。

“我是管理皇宫苗圃的小官,因为宫里头送信送不出来,我有些法子,所以才临危受命出来找门路。”吴悠苦笑着说道,薛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却是极其不好意思,最后干笑道,“哎呀,这个,某见吴郎面皮白净,容貌俊秀,实在是错认了,还望海涵。”

“没关系没关系,大家都是为陛下办事,什么人不重要。”吴悠现在要依仗他办事,自然不会在这上面跟他计较。况且他本人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只是有些郁闷的想,为了不被人认错,这以后胡子也得留起来了。

薛讷知道吴悠不是太监,对着他的态度立马热情了许多,待着出门时便亲热的称兄道弟了起来。他这也是唐人的常态,世风彪悍,连女子都以矫健为美,更何况男子。所以与着明清好娈童的风俗不同,唐人是极其厌恶这点的,连带着对阴柔的宦官也是不喜,先前他以为吴悠是宦官,虽然客气,但是却始终疏离的很。

薛仁贵曾任右领军卫将军,后来又被追封为左骁卫将军,按照唐朝的官制,他是可以合法的养亲兵的,所以薛家一直有支数百人的亲兵队伍。这些人都是薛仁贵当年征战沙场时的左膀右臂,久经考验,以一当十是绝对没问题的。薛讷是他的长子,薛仁贵过世后这些财产便都由他继承,往常不用时就化整为零的当做家丁藏着,如今逢乱,却是施展的大好机会,薛讷当下召集了人手,然后让着其中一批人换上了士兵的衣服,挑着箱笼酒菜喊吴悠一起出发了。

“薛大哥,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衣裳?”吴悠扯着衣服跟在薛讷身边,为了拉近关系,两人换了衣裳之后便以兄弟相称了。

“这是今年刚淘汰下来的旧衣,就放在府库里,还没处理。”薛讷嘿嘿一笑,低声告诉吴悠,“当初领衣服的时候便是我带人去的,那地方极其好找,平时门一锁也没把守的。刚才叫人准备酒菜时,我便让家将取偷了一箱子过来,咱们有了这个,诈城门却是方便许多。”

是时已经到了宵禁时间,薛讷带着人走在路上却一点也不怕,吴悠心中颇为疑惑,薛讷见状指点道,“你想下平时城中值夜的都是哪些人?这些人现在还有空管这小事?”

吴悠才猛然记起,负责城中警戒的本来就是金吾卫,如今两卫都被调去打成门了,这街上有人才怪。

不过主要街道还是有士兵巡检的,但好在薛讷人头熟,或骗或绕,带着他那个小分队,一路上硬是没露陷的绕到了目的地,然后假装成城门守军的一部分,混到了玄武门附近。

等到了玄武门附近,薛讷让着大部分士兵藏起来,然后自己跟着吴悠带着那一二十个挑着箱笼的家将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门下,警戒的卫士先见着有人来,本能的举起了弓箭防备,薛讷见状却是走到前头举起了手,“洪娃子,你闹什么呢,没看见是我啊!”

“薛大哥,你大半夜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负责外围警戒的人显然是薛讷的同僚,举起火把看清楚了是薛仁贵,让士兵放下了箭,但是却仍然没赶放他进来。

“你们富贵,就不允许我发财了。”薛讷哈哈的大笑着,看似十分没有心计的走了过去,使劲儿的锤了锤那人的肩膀,“好你个小子,有着这机会都不知道告诉我,还是延平够兄弟,在嗣王面前保举了我,这才让我也出上了一份力。不过好地方都被你们占光了,我却是连座门也没分到,只能大半夜的给你们送吃送喝来了。”

那名姓洪的武将打量了薛讷许久,见着他身后真的只有十来个挑夫,这才放心了下来,搬开拒马道放他进去,“这不是事发突然,我也没想到殿下竟然会在此时举事,就忘记了大哥你么。”

言谈之中,显然这人是早就归附了李贤的。

“胡扯,有那么多时间,你往我家跑十来回都够了,分明是不把咱们当兄弟么。”薛讷愤愤的说道,然后左顾右盼着,装作不经意的问,“小丁子呢,怎么没见人出来?今天是他跟你一起当值,莫非是又睡死了。”

洪姓武官听着这话,眼中寒芒一闪,却是淡淡的说,“死了。”

“啊,难道有人来攻打城门?”薛讷仿佛被吓了一跳,畏惧的看着左右,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先前宫里头放出报信的,有一个是从我们这里过,他想放人出去,被我杀了。”洪姓武官面无表情的说,然后审视的看着薛讷,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