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遂忠哭的那叫个情真意切,他是真心伤心的,以为是王氏拦着,来俊臣才没有叫他进门。

来俊臣又气又怒却也拿他没办法,正想着如何是好时,王氏却忽然哇的一声终于哭出声来,爬起来拿袖子遮着脸就跑到了后堂,王家的亲戚们面有愠色,也是难堪的很,于是便纷纷离席告辞。

一场好好的宴会,忽然就这么被卫遂忠搞黄了。

在见着王氏哭着跑入后堂时,卫遂忠就忽然意识到自己做过了,而后当着王家亲戚纷纷退场时,卫遂忠脖子一缩,趁着来俊臣压抑着怒气的送客时偷偷的给跑了。

他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来俊臣脸色黑的那么难看,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瞧不出来。

虽则来俊臣自己在背后也经常遗憾抢来的这个女人是被人睡过的,但唐朝人向来贞操观念淡薄,他也就是稍微有些遗憾,实际上只要脸蛋漂亮就行了,哪里在乎那么多,无非平常吐槽时说说。追知道这会儿被着卫遂忠当着老婆娘家人抖了出来,顿时面上好看了。

等着来俊臣送完客,正想着找卫遂忠算账,没想到却发现卫遂忠早就趁乱给跑了,顿时窝火不已,直接追到他家里头把人抓了起来,捆在后花园里可劲儿的打。

卫遂忠被着鞭子一抽,总算清醒了过来,意识到来俊臣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街上跟他们一起厮混的混混了。主从有别,自己这次还真是错了,于是赶紧告饶。来俊臣听到他告饶,竟然也就放了他。

来俊臣是个死不要脸的,他娶王氏只是因为王氏貌美而已,但是对着王氏说要有多深的感情还谈不上。王家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件漂亮的衣服,能穿则好,穿不了也没什么心疼的。他根本就不在乎王家人如何看他,更不在乎什么脸面,所以教训了卫遂忠一顿,让他知道谁是老大谁是小弟,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

他也是个分得清事非的人,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只要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女人是要多少有多少,没有了王氏还有郑氏房氏可以抢。没什要紧。但兄弟却是他手里头用来坐稳位置的工具。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况且卫遂忠是他的心腹,是他最得力的爪牙,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件衣服去砍了自己的手。

于是来俊臣教训完毕,让人放了卫遂忠,又让厨房给他弄了酒菜,哥俩好的又喝上了,正喝着喝着。却不想后面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叫道,“郎君。不好了,大娘子自尽了。”

大娘子是正妻。也就是王氏。

来俊臣是个不要脸的亲手,但他老婆却不是。王氏是正经的名门闺秀,从小知书达理,忠孝节义是什么却还是懂得的。她先前被抢过一次婚,已经羞愤难耐,是碍于父兄劝着,怕来俊臣对家里人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这才勉为其难的跟他过日子。今天被着来俊臣的小喽啰当着众人的面一顿羞辱,丈夫却竟然不以为意,这让她尊严扫地,也认清楚自己在来俊臣心里头是什么地位,于是痛痛快快的自尽了。

听到王氏死了的消息,来俊臣跟卫遂忠吓了一跳,他们这些人是不懂什么叫尊严的,苟延残喘也会求活,何况这不是只被骂了一顿么,两个男人始终都想不通王氏干嘛要自杀。来俊臣匆匆的赶去后宅查看情况去了,卫遂忠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发寒,他可知道王氏自杀绝对跟着自己羞辱她有关,这回篓子可捅大了。

我擦,打了兄弟的老婆是一回事,可闹出人命是另外一回事了啊。卫遂忠匆匆忙忙的从来俊臣家里头逃了出来,连家也不敢回,连夜就跑到吴悠住的坊门外窝着,一等坊门打开,便顶着俩黑眼圈去拍门求助了。

吴悠昨晚下了绊子,便优哉游哉的回家睡觉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门敲得震山响,得了通报是卫遂忠,他打了个哈欠,脑补了下昨晚卫遂忠跟来俊臣吵架的样子,心里头极其满意。

瞧瞧这一大早就登门,肯定闹得不小。

果然,吴悠换洗了衣服出门,卫遂忠见了他就跟见了救星似的,扑了上来就慌慌张张的问道,“吴大哥,你快帮忙想想办法放,我把来俊臣的老婆给逼死了。”

啧,这还真是……吴悠听着这个,都被惊得清醒了,心想果然是奇葩的一窝,为了吃顿饭竟然都搞出人命来。

吴悠走在路上听着卫遂忠说完了故事始末,然后心里头不仅为王氏感叹。王家似乎都是一群榆木疙瘩,似乎王家教出的女儿便也都是这般四平八稳,动不动就以死明志的耿介性子。想当初王皇后就算是被武则天处死,相对于萧淑妃的怒骂,她也坦坦荡荡的受诏说“陛下万年,昭仪承恩,死吾分也!”,这王氏与她倒是类似。

只可惜,这些傻女人却是忘记了,以死明志也得有人看,若是你期待的人不懂得,那死便成了一件无聊无趣又无益的事情。

例如来俊臣这种人,他们向来是不明白什么是士可杀不可辱的。

吴悠听完之后,只巴不得这事情再闹大些,他好名正言顺的让卫遂忠去告来俊臣黑状,自己好从中搅风搅雨,所以只推说自己想不出办法,让卫遂忠等等,这几天最好躲开些,免得被来俊臣抓住处置。

卫遂忠自己是惊弓之鸟,听着这话当然觉得挤对,问吴悠借了些钱之后,准备立刻就逃到朋友那里住一段时间。

吴悠揣着这件事到了宫里头,本来还不欲声张,谁想到不到下午。却是所有人都知道来俊臣死了老婆。

这事情,还是来俊臣自己公布的。

“咱们真是好运,刚跟那人结了梁子,没想到他老婆就死了,这下子他忙着办丧事,肯定没有理由再来找咱们麻烦了。”刘成听说这消息之后,屁颠屁颠的跑来跟吴悠报喜,还很聪明的把吴悠改成了咱们。以示跟他同进退。

死老婆这种事情,当然比跟人争一条鱼结怨大得多了。

吴悠听着这话一笑,却是漫不经心的开着玩笑,“难不成咱们昨日鱼给小了,来御史回家被老婆骂了起来,两口子起口角就闹出人命了?”

“虽不中,亦不远矣。”刘成是专门来跟他八卦的。自然将着这都打听好了,便故作神秘的说。“听说是他有个手下在他家里喝醉了闹酒疯。骂了他家娘子几句,大娘子想不开就自尽了。”

“原来是这等事。”吴悠点了点头,心想着这事情我比你知道的还清楚呢,那手下现在躲在那里我都知道,但是面上却仍然好奇,“这种隐秘的消息你是从何处知道的?既然他新近丧偶,心中肯定不免悲伤。咱们就不要到他那里去晃悠,以免刺激到他了。”

“悲伤。悲伤个屁,那个死不要脸的这会儿准是乐着呢。你以为他老婆死了的消息谁传出来的?还不是他自己。”刘成啐了一口。然后愤愤不平的说,“来俊臣今儿一早就到御史台请丧假,然后紧接着就给所有同僚发帖子,让咱们去参加他老婆的葬礼,而且还注明,人可以不到,但是礼……哼哼,你懂得的。”

这个,还真是把老婆的丧礼当成敛财的机会啊。吴悠彻底震惊了,觉得自己有一次低估了来俊臣的无耻程度。人不到礼必须到这种话都暗示的出来,而且还是带着不送礼以后就找你茬的威胁,这来俊臣恐怕不仅不为老婆死伤心福,反而暗乐吧。

“要不是确切她老婆是自杀的,我都以为他是为了勒索大家伙儿才把老婆掐死的呢。”刘成跟着吴悠嘀咕道,然后问他,“那这次咱们是送多少钱。”

“一文钱都不送。”吴悠凉凉的说道,然后心中暗道,他都快倒台了,我送哪门子的礼呢。

“这,这不大好吧。”刘安一愣,想到吴悠昨日的举动,也觉得是正常,但是苦口婆心的劝道,“咱们怎么也算跟他同僚,就当破财免灾了,请一个大师辟邪还要十几贯呢。”

吴悠听着这话忍不住扑哧一笑,估计送礼个来俊臣的人,心里头都如同刘成这把暗自把这钱当成驱鬼钱了吧。

“我与此人势不两立,怎可畏强权而去做这种逢迎巴结之事。”吴悠一脸正气的说道,然后不等刘成反应过来,便昂然离开了。

实际上,跟着吴悠猜想的差不多,来俊臣在老婆死了之后,难过了一下下,然后很快就释然了。

女人如衣服,这件衣服破了,那换一件就是,有什么好烦恼的。

哎哟,那个谁家的小娘子不错,皮光水滑的,那皮肤嫩的像是豆腐,上次看到就馋的不得了,如今不如去想个理由,从那家抢个老婆得了。

来俊臣他自己都是他老爹来操抢了一个孕妇生下的,是谁的种还不一定呢。在如此混乱的一个家庭长大,能指望他自己的贞操观好到哪里去。

来俊臣请了假,回了家,一边张罗着丧事,一边专心盯人头数钱,看谁敢不来送丧礼,一去二来就将卫遂忠给忘记了。卫遂忠自己在外面住了几天,钱都花完了也没见来俊臣找他寻仇,心里头可不安了,偷偷摸摸的跑了回来,隔三差五的去来俊臣府邸门前转悠几圈,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事。结果他看到来俊臣给妻子的葬礼铺陈的极大,来往宾客络绎不凡,丧事办了十天都没结束,顿时腿肚子都软了,又跑去找吴悠求助。

卫遂忠的思维还是很正常的人,来俊臣如此操办他老婆的婚事,一定十分爱他老婆,如今他老婆死了,自己是罪魁祸首,他铁定要拿自己撒气的。

吴悠这些天正在翻来俊臣的卷宗,在上官婉儿的帮忙下把弹劾他的折子都收集了起来,然后总结归纳,对着里面提到的人事物核实,罪证确凿的事件==都收集在一起。

“吴大哥,你帮帮我想想办法啊,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之前不该帮他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都是报应,报应啊。”卫遂忠来到吴悠家里头哭诉着,那脚一个凄惨。

果然是自己吓自己最可怕。吴悠看着卫遂忠明显是脑补过度了,也没纠正他,直到他哭的差不多了,这才语重心长的说,“你跟了那人那么多年,最清楚他的性格,连别人瞪他一眼都要搞得人家破人亡的人,如今你犯了这么大的错,你说他能放过你吗?”

“那,那,”卫遂忠打了个寒颤,他知道来俊臣发明了许多刑具,往常他们折磨别人,看着人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觉得畅快,现在想到这刑具有可能落到自己身上,连寻思的心都有了。

卫遂忠当然舍不得死,他要真的肯寻死,那就不会在这里求吴悠了,所以当下身如糠筛,抓着他的大腿当成救命稻草,“吴大哥,我知道你最有办法,求求你这回一定要帮帮我啊。若是你帮了我,那我以后就听你的。”

吴悠心想我又不是来俊臣,要你这种专门陷害人的爪牙做什么,但是他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嫌弃之意,而是情深意重的说道,“你眼下跟他仇深似海,以来俊臣的性格,就是皇上开金口让他放过你,他都会口上答应,背地里阴死你,所以我一个小人物能有神马办法。”

“那,那我没救了?”卫遂忠听了吴悠这话,失魂落魄的瘫坐在那里。

吴悠看着他这样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咳了咳嗓子这才说道,“要说办法,也有一个。”

“什么?”卫遂忠听着这话,一个激灵的坐了起来。

“你怕他,无非是怕他报复你不是?那你不想被他报复寻仇,就让他无法报复寻仇不就好了。”吴悠绕口令似的说完了这句话,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卫遂忠。

“让他无法报复寻仇?”卫遂忠喃喃自语的重复了几遍,然后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吴悠,“你不是说,连皇帝也无法下令让他停止吗?”

“除了让人说情之外,还有一条法子,能让人别说报复了,就连开口也不行。”吴悠笑了笑,提示的看着卫遂忠,“你帮了他那么多忙,难道没有见过他是如何对付那些本来要报复他的人吗?”

“你是说,先下手为强,把他坑死了。等他死了,我就再也不用怕他了?”卫遂忠得到这句点拨,忽然目露凶光的咬牙说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