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鱼的整个右手已经麻掉,却在这个时候扬起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左手颤抖地扶向额头擦了把汗珠,又将手伸到女人蓬乱地头发上轻轻地整理着……

“没事的阿姨,别担心!”女人专心清理着伤口,找了个空隙抬头冲她淡淡地笑着。女人眼底闪烁着一丝天真,似乎满足于处理伤口这种事!

龙圣言淡淡地回过神来,示意医护人员可以离开,他便站在一角观察着她们。沈洛鱼这一身艳红连衣裙立在雪白的房子里,如雪地里的一点梅,傲然、坚强、无比善良。他觉得不可思议,也微微震撼着!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傻到这种地步?!

母亲眼底的满足狠狠地抽痛着他的心脏,她的满足感染给他的却是深深的掠取、争斗!他确定的事情,母亲居然到疯了的时候也不承认!到底是她疯还是他疯?!

女人细细地帮沈洛鱼包好了伤口,包得十分细致也十分精确。沈洛鱼赞赏地点点头,笑问:“阿姨,你是医生吗?!”

女人一怔,羞涩地笑了起来,唠叨起来:“我哪是什么医生,只是我家那口子伤惯了,我这包扎的本事就是在他身上练就的!”说着,羞涩瞬间僵硬,伤感直冲眼底,很快眼底赤红,泪水急速而下!!身子有些颤抖,沈洛鱼一惊,连忙抱住了她的身子,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头发,轻轻安慰:

“阿姨不怕,小鱼儿在你身边!”女人哽咽着、渐渐带着哀恸的哭泣揪着沈洛鱼的心,也揪起了龙圣言的心!

女人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着:“我说:阿天啊……你不能死在我后面,不然你再受伤了没人像我这么跟前跟后给你善后!他死了……死在我前面!

我阻止不了,我真的阻止不了!我不在他身边,不然我不可能让那个混蛋得手,那个我跟阿天的混蛋儿子……他,怎么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沈洛鱼全身猛得打了一个冷战,感受着她两难的痛苦;感受着她的伤痛欲绝;感受着她最爱的人杀了最爱的人……这一切的一切,不约而同地与她相似!

渐渐,她的身子也颤抖起来,拍抚她头发的手停止了动作。与她一起痛哭不已,不自觉地也开始了断断续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们相爱的时候,对彼此有过承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真得恨,我恨带走的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的生命,为什么不连我一起带走!我,甘愿跟他生死相随,也不愿意继续活在这一轮高过一轮的浪尖上……

我好累,我好难过……我居然爱上了不应该爱的人……现在,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心,却已经被他们生生的撕成了两半……”

哽咽地已经说不下去,只是哭着,颤抖着。女人终于在她更痛苦的哭泣里忘记了自己的伤感,将沈洛鱼拉到床边坐下,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劝着:

“小鱼儿,不哭不哭!阿姨再也不吓你了,阿姨跟你一起活下去!!”沈洛鱼点着头,咬着下唇,暗暗地告诫自己:这一秒过后……戒掉眼泪!!

龙圣言的瞳孔不自觉轻缩,面无表情地目睹着这两个人默契十足的痛苦伤怀,嘴角轻轻一扯:“该走了!”沈洛鱼一怔,便是擦了泪水不舍起身。

女人拉住沈洛鱼的手,冲她宽慰地笑起:“孩子想开些,有空要常来看阿姨,我叫言一梅!”这一刻,这样一个语言表达顺畅、神情正常的女人,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言一梅似乎还想说什么,可龙圣言已经粗鲁地拉着沈洛鱼出了病房!言一梅淡淡地坐了一阵,将视线调向窗外。看着儿子将沈洛鱼塞进越野赛车上,她有些担心,担心那个性格扭曲的孩子会再去伤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淡道:

“真是个好孩子,可我怕她还没有感化小圣,又会被伤得遍体鳞伤!!”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却在内室闪出的一个黑色身影下,显得正常多了!

龙圣言不自觉将车子的速度调到他最不熟悉的慢行状态下,淡淡地扫了一眼旁边过分安静的人。在心底不自觉地做了一个比较,她与雨新不同。雨新那个小妮子没有一刻消停过,那小妮子爱闹,爱说,最喜欢的就是将他冰冷的眼底染进快乐,扯着他的嘴角训练他如何去笑!

而她,她是这么的安静!安静如一片平静的湖水,透着淡淡地幽香,让人不自觉想去欣赏,却是舍不得投进石子打乱她的安静!此时,他终于明白杨木为何会这么快沉沦于这片安静的湖底!这片湖面静得让人喜欢,湖底涌动着让人震撼的力量!

她不假思索地冲到最危险的位置,不假思索地帮助任何一个人,无论是敌还是友!她是一个笨女人,蠢女人,更是一个值得任何人爱的女人!

“哭够了?!”本是想嘲笑,却是问出了一丝关心。眉头皱了一下,身边的人却依然安静!一股沉闷之气流淌于整个车厢,使龙圣言烦躁不已。冰冷的种子又是迅速生长,猛得侧头想低骂她,却是意外看到了她的睡颜……

车子已经平稳地驶进龙宅,轻轻将车子停下,并没有叫醒她。将旋转倒视镜转到她的位置,淡淡望着……她睡得并不安稳,泪痕还留在白皙的脸颊上,虽然已经风干却是清晰可见、可怜!细眉淡淡地纠着,一缕长发滑落、挡了她的侧脸!

通过倒视镜,他将手渐渐伸了过去,本是想将她脸颊的发丝拢去,她却在梦里吐着话:“杨……不在、身边……我、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