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宁入宫手上之事并没有告诉赵远,一方面是赵卿宁不想他担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赵远也已经连续几日的过家门而不入了。

赵卿宁知道,为了裴奕晟下毒一事,皇上始终不愿死心,而赵远也是在不断的搜集着证据,事件的缘由也越来越清晰。

“孽障!!!”

看着赵远与裴亦泽搜集上来的证据,皇上一把将手中的奏章摔在了地上,拍着桌子大吼道。

“请皇上息怒。”

“请父皇息怒啊!”

赵远与裴亦泽见皇上这般的样子,赶忙说道。

“去,把那个孽障给朕带过来!”

皇上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而后又无力的倒回到椅子里,整个人脱力一般的,满头的银丝蓬乱,浑身透满了一股将死的颓丧。

“小姐,您那天在宫里,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吧?”

自打周云裹着将衣衫不整裹着他的外衣的赵卿宁送回到赵府,已经过了好几天的功夫,锦儿怕赵卿宁有什么事情,一直不曾问过她那天在宫中发生的事,终于在帮赵卿宁上药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这么提心吊胆的做什么,我真的没事。”

赵卿宁低头看着锦儿托着自己的哦还带着瘀青的手腕,不在意的笑笑,示意她继续上药。

看着锦儿的动作,赵卿宁仍不自觉想到那日在宫中的情景,赵卿芷敢公然在宫中做这种勾当,只怕其中必定有猫腻。

“我来送药。”

手腕上的药上好,赵卿宁又将腿抬起来,露出自己纤细的脚踝,原本白皙的皮肤上,也被青紫的瘀青覆盖,看起来格外狰狞。

赵卿宁的药上了一半,随着三声扣动窗扉的声音,窗户被从外面推开,一身白衣的周云翻窗进了室内。

“你这等兔子,不能有一回是走正门的吗!”

锦儿一把拉下赵卿宁的裙摆,为她盖好露在外面的脚,转头掐着腰十分不友好的看着周云。

“锦儿,好了,你先去备茶吧,记得去些红豆酥来,外面天冷,周公子来一趟,总不能连杯暖身茶都没有吧。”

赵卿宁嘱咐了锦儿一声,又对周云说:

“周公子可否先到外间稍候,小女稍后过去。”

赵卿宁说着,裙摆下的脚又不自觉的向后缩了一下。

周云也是注意到赵卿宁的动作,便点了点头,转身跟着锦儿一起到了外面。

赵卿宁坐在**,收拾妥帖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今日过来,不仅仅是为了送药这么简单吧?”

赵卿宁到外间坐下,看着在一边品茶,一边吃着红豆酥的周云,出声问道。

“宫中的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闻言,周云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头看赵卿宁。

“你直说便是,还要我猜什么。”

赵卿宁看了周云一眼,自顾的端起锦儿奉上来的茶水,对周云说。

“皇上近日就将下旨处置太子。”周云对赵卿宁这般无甚兴趣的样子只是笑笑,对她说,“还有,赵侧妃被太子妃下毒,已经不能生育了。”

赵卿宁微微挑眉,对于前一个消息她显然并不意外,而另一个……

“是纪泠做的?”

“嗯,还有,纪大将军向皇上讨了个人情,大年初三,太子妃将回府省亲。”周云点了点头头,继续对赵卿宁说,“只怕要不了多少日子,京城就要变天了。”

听着周云的感叹,纪泠抬头,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赵远一直到大年三十当晚才回的赵府,而赵静是外嫁女,一早便被徐家人接走回了徐府,而今年这个年,就只有赵卿宁与赵远两人一起过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

与赵远两人坐在桌前,赵卿宁看着门外远处不断燃放的烟火,不由有些感慨。

“是啊,宁儿也长大了,爹爹也又老了一岁。”

赵远捻着胡子,微微笑着转头看赵卿宁。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的女儿,就已经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孩,长成了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赵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是愧疚,也是欣慰。

“爹爹才不老呢!”赵卿宁听着赵远的感慨不由笑道,“爹爹这是年年今日,岁岁今朝才是啊!”

赵远被赵卿宁逗笑,父女二人把酒言欢,一场年夜饭虽然人少,但也吃的开心,看着桌上空出的位子,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及那些烦心的事情。

“皇上怎么样了?”

皇宫之中,因为皇上重病,即使是欢欢喜喜的新年,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新年夜里,皇后坐镇,主持着宫中的年宴,各宫的妃嫔虽是面上都挂着笑容,却是没几个人能真的笑得出来。

一场年宴,皇后笑得脸都有些僵硬,借口着照看皇上,便早早的离开了,看着正等在一边的一脸焦急的贴身嬷嬷,皇后不由皱了下眉头,出声问道。

“回娘娘,皇上急召太子殿下在御书房,现在太子还在里面没出来呢。”

“这有什么的,皇上之前不是也经常召见太子吗?”

皇后对嬷嬷的话并不觉意外,在她的印象里,皇上因为重视太子,也时常传他到宫中问话,一同商议国事。

“娘娘,这一次恐怕不一样啊。”嬷嬷两只手紧紧握着,面色也有些惨白,颤抖着声音对皇后说,“皇上,皇上要废太子……”

“你说什么?”

皇后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完全是不可置信的样子,但猛然想到她与裴奕晟下毒的事情,皇后的脸色也霎时变得惨白,额上已经冒出了一片冷汗。

“备驾!本宫现在要去皇上那边。”

“孽障!!!你们都以为朕老了,已经管不动你们了吗!”

御书房里,卧病已久的皇上难得换上了一身常服,正襟危坐在龙椅上,冷声对着跪在地上的裴奕晟,在他面前,散落着无数赵远裴亦泽搜集来的证据。

“你是朕的太子,这江山早晚一天都是你的!”皇上看着裴奕晟,蓦的觉得一阵心酸,“你就连朕这么几年都等不了吗?”

皇上的声音里有些哽咽,他抬手捂着眼睛,而眼泪却是不自觉的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他守了这近二十年的江山,他励精图治拼下来的这一切,也不过都是在为了裴奕晟铺路,而他的太子,裴奕晟却是连自己为他铺路的时间都等不了,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将他从这个位子上赶下来,取而代之。

“朕的好太子,可真是朕的好太子啊!!!”

皇上抬手狠狠的一拳锤在了龙椅的扶手上,话语间难掩悲痛。

“父皇说的是这江山早晚是儿子的,而父亲一直偏向于四皇弟,就当儿子是瞎子吗?”裴奕晟抬起头来,仰头望着皇上,嘲讽似的说,“从小到大,除了这个太子的位置,父皇还给过儿子什么?无论是什么样的好事都是四皇弟的,只怕这江山,这储君的位子,早晚一天,也都要归给四皇弟吧?”

裴亦泽对皇上的不满并非一日两日,一直压在心底的愤恨终于是在这一天一起爆发了。

“你这孽障,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皇后娘娘驾到——”

皇上瞪大了眼睛拍案大吼,而门外也在同时传来了皇后驾到的消息。

御书房的大门被突然推开,一身华服的皇后踉跄着跑了进来,一下子扑到了皇上的脚边:

“求皇上饶过太子,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求皇上饶过太子啊!!!”

皇后哭的是悲痛欲绝,七分真情,三分假意。

在皇后看来,皇上的身体如今已经算是垮了,便是他有心改立太子,只怕也撑不到他的新太子上位了。但一想到有任何一点的可能,皇后还是无比担心的,她的太后的位子,决不能就这么拱手让给她人。

御书房的三人各怀心思,皇后脸上的妆都被哭花了,斑斑驳驳的,而裴奕晟则是在一边劝着,一边不着痕迹的鞭挞着皇上偏宠裴亦泽的事。

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这一场闹剧似的演出,气急攻心,在一通大骂之后捂着胸口一口气上不来背了过去,候在外面的太监总管当即带人冲了进来,招呼着太医,赶忙对皇上进行抢救。

这一整个过程的发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眼见着皇上将要断气,皇后的一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个闪失,也怕皇上活得太久,断了他们母子的活路。

太医院太医集体出动,皇上总算是在昏迷了一会儿之后悠悠转醒,虽是虚弱更加,但是眼中的怒火却丝毫没有减淡:

“来人!将这个毒妇,还有太子一起给朕压入宗人府!没有朕的准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上的一句话,犹如是晴天霹雳,打得皇后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几个侍卫钳着胳膊拖着就要往外走了:

“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本宫!!你们好大的胆子!皇上!皇上!”

皇后在一边死命的挣扎,而另一边的裴奕晟却是格外的冷静,冷静的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