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太太这边,袁瑜蓉从院门往里看,只见里面称人山人海都不为过家有财妻。尖叫、痛哭、咒骂排山倒海的往四面八方蔓延。人影重叠,热闹非凡啊!

这个场面倒没有叫袁瑜蓉热血上头,反而冷静的不得了,挨着墙根走进了院里,先看看战况如何。

中间站着曲二太太和曲大太太,两个人都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领歪袖长的,可能是打累了,现在正互相指着骂。

而大奶奶几个,也被丫鬟搀扶着,东倒西歪的站在那里,还有几个婆子再动手。五奶奶的脸上,居然明显的带着个巴掌手印,此时正发疯了一样在几个垂手站着的婆子脸上拼命的打着:“谁打的?刚刚谁打的?!不要命了?不想活了?!”

袁瑜蓉朝五月扬扬下巴,跟着她来的丫鬟们得到她的示意,立刻‘呼啦’站在了曲二太太的身后。

她们也很明白,不是真的叫她们打架,只不过是把曲二太太保护好,再怎么,曲二太太叫人打了,七爷心里不能好受了!

曲二太太和大太太依然是互相的叫骂着,倒是大奶奶那边,看到来了这么多的人,有些胆怯,往后退了退。三奶奶也是个精滑的人,本来也没打算多么出力,此时更是退到了院门口。

一面玉屏风已经摔碎了,散落在众人的脚下,袁瑜蓉看了倒是心疼了半天,多少中华瑰宝啊!就是在这样的内斗中消失了……

中间吵着吵着又要打起来,大太太上去撕扯二太太的头发,五月、六月赶忙的上去把二太太往后护了护,几个丫鬟也不去招惹大太太。而是站在了二太太面前,二太太竟然还不依不饶,很想上去揍大太太。

那几个被五奶奶打的婆子,看到自己这边又来了人,胆气壮了点,五奶奶再打,就有伸手挡的,一个敢挡,其他的都敢挡,五奶奶打不着了。气的尖声怒骂,双手胡乱的打着,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后脑勺被狠狠的打了一下!

五奶奶凄厉的尖叫一声转头去看是谁?竟然没有人!身后的人不是背对着她,就是侧身站着。全都若无其事或者注意力在别的地方。

五奶奶怒叫着转过来,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婆子里,有人脸上带着笑。她大怒的上去打那个人。

众婆子已经忍无可忍了,何况,她冲上去打的,却是那位李妈妈!

这位隐藏很深的妈妈是一般人吗?不是啊!哪里能跟其他的婆子一样。任由她动手打?看她过来挥起手,李妈妈毫不客气的伸手把她的胳膊挡住。反手给了她一耳光!

清脆响亮!

五奶奶登时捂着脸愣了!

被打的婆子中有人幸灾乐祸:“那是二太太的奶娘,你也敢打!”

五奶奶是主子!这个下人简直是疯了!

不过这一巴掌倒是把五奶奶打的害怕了,自己不敢再上前依仗主子身份打她们了,只是尖叫:“给我把这个婆子推井里去!啊-”发了疯一般的尖声狂喊:“她敢打主子!”

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不过这一次不是李妈妈了,而是冲进来的大老爷。大老爷脸铁青,须发皆立,看着显然是气疯了!

不知道谁尖声喊了一声:“老爷们来了!”

交战双方立刻就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全都住了手,那尖声吵闹的也突然的停住了。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曲二老爷也冲了进来,不过他不知道该打谁,举着手转了半圈。没找着人出这口气。

曲瀚文一进来,一眼就看见站的远远的明泽保身的袁瑜蓉同学。他还不放心,又跑上去站在她的身边。

两人看着曲二老爷伸着手去曲二太太面前,挥了几下都没有落下去。

实在是不能不给留点面子。

大老爷也是,冲到了大太太面前,手扬得高高的,半天也没有落下,气的大声骂道:“都给我滚回去!”

大太太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了,看到大老爷竟然不帮着自己还想打自己,尖声怒道:“那些屏风是老太太的!”

大老爷大怒:“滚回去!为了个破屏风,你连脸都不要了!”

“对!我就是不要脸了!可我再怎么也没他们那么不要脸!老太太的东西想全搬走?!”

大老爷冲着院外面喊:“来人!给我把大太太拖回去!”

院外面的是大老爷的贴身小子,进来了几个犹犹豫豫的,被大老爷怒喊一声:“还不给我拖回去!”

小子们吓得一激灵,也顾不上别的,慌忙的上来准备把大太太胳膊抓住,大太太尖声叫道:“谁敢?!”

她的婆子赶忙的上来劝:“哎呦,太太,回去吧……真要叫小子们……实在不好看。”

软言说着,几个婆子上前涌着,慢慢把大太太给涌出了院子。长房的奶奶们更是不敢说话,急忙的跟着,五奶奶被公公打了一巴掌,真恨不能当场撞死!可当然她还想活着。

二老爷看到大老爷把他的人全都噤住,于是冲着二太太怒喊一声:“你也滚回去家有财妻!”

曲二太太怒目注视着他,不过当着大老爷的面,还是不敢和二老爷顶撞,私底下他们两个恨成什么样,那是两人之间的事情,但是要是在大老爷面前顶撞二老爷,难保二老爷不会趁机拿着自己这个把柄,休了自己。

她气愤愤的转身,但是没有回屋,而是站在了廊下。

这边曲二老爷和曲大老爷这才往一起走,曲二老爷还叫了一声:“瀚文!”

曲瀚文急忙的跑过去,问道:“父亲?大伯父?”

“屏风是怎么回事?”二老爷问。

曲瀚文挠了挠头:“儿子也不是很清楚……刚刚听媳妇说了几句,好像是前年的时候,过什么节。老太太一高兴,把她自己私房的库打开了,叫大家选喜欢的东西……全是女眷,咱们都不知道。我娘选的就是这十几张玉屏风……”

二老爷一摊手:“既然那时候老太太叫选的,而且已经过了两年了,大哥,这……难道不是我二房院的东西?大嫂这是闹哪出哇?”

大老爷脸色不好,顿了顿问:“别人都选的什么?”

曲瀚文心里吐舌头,道:“别人都选的衣裳料子什么的小东西。”

此言一出,大老爷恍然。二老爷瞪他。曲瀚文就挠着头低下头去。

大老爷便道:“这也难怪了,别人都选的是衣裳料子,想来也就是图个高兴,叫老太太乐呵乐呵,可二弟妹趁机敛东西。这不合适。”

曲二老爷道:“大哥,不管人家选的什么,自己选的什么。既然当时老太太能给,那就是说明,老太太是答应赏了的,赏下来的东西。那不就是二房自己的吗?”

“这些屏风我都能认得,好些是老太太心爱的东西。那时候还轮着在她屋里摆呢!老二,这些全都你一家拿走,真的不合适。”

曲二老爷顿了顿,思考了一下。他们兄弟之间是绝对不会翻脸吵架的,而且,为了个屏风实在是不值得,那么大的家当都分了,何况这一点点的屏风?自己今后在生意上,在族里,需要帮忙的时候。兄弟还是互相要出头的!

于是他道:“那大哥的意思?”

“分分吧,我看有十几张,你拿五张走吧。剩下的,我和三弟、四弟分分。其实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不过就是念想罢了。”

曲二老爷便点点头:“行。”他真不把这几万两看在眼里,示意曲瀚文:“你去找人搬。”

曲瀚文答应一声去了,大老爷看了看廊下站着,像是斗鸡一样的二太太,道:“老二,你把你太太管严点,你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曲二老爷回头厌恶无比的看了一眼曲二太太,道:“要不是几十年了……我真想休了她!”

大老爷立刻严肃的道:“这念头赶紧打消!你真想叫几个儿子一辈子不认你?还有你那事……你要是休妻,一辈子打官司吧!”

这话倒不是威胁,曲二老爷低头答应了一句。

大老爷转身走了。

这边曲瀚文找小子进来搬屏风,那曲二太太就要冲上来拦挡,曲二老爷自己上去一把抓着胳膊就给抓回了屋里。

袁瑜蓉站在那里看着没有动,曲瀚文百忙中还抽空给她个眼色,袁瑜蓉就急忙带着人回自己院了。

等了一会儿,曲瀚文回来了,叫了一声:“我的娘啊,这简直都成了唱戏了!赶紧搬赶紧搬!不然我这每天练两趟实在受不了!我也不是学武的!”

袁瑜蓉就笑着道:“你不是学武的?那时候谁抡着门闩去老五哪儿打架的?”

曲瀚文道:“这男的打架没什么,女的打架……忒难看,抓头发挠脸,抠鼻子挖眼睛的,瞧瞧一个个成什么样了。”

“你这是说婆婆?”

“呃,反正是都不好看!”

“那屏风,前年给的时候就闹了一场,没想到大太太倒是牢牢的记着!”袁瑜蓉道。

“长房那位太太,真是……”想了想道:“算了,其实都半斤八两!”

袁瑜蓉就笑了。

曲瀚文正经的道:“别笑!我今天看大太太可气坏了!你这几天不要出门,我是说院门!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太太对娘没办法,没准想把气撒你身上!”

袁瑜蓉想了想,表情严肃的点点头:“好的!”

两个人在家说了一会儿话,又各自忙着收拾去了。袁瑜蓉这边幸好有香菊和香梅,两个人这一次可是帮了大忙出了大力了!

那大太太回去之后,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本来这些天盯着二房,就是因为之前曲二太太当着多少人的面打大奶奶,更因为一直都和二房院不对付!可现在大太太怎么想都是自己长房吃了亏!

打了自己的儿媳妇,她就想打还她的儿媳妇解气!可是人家儿媳妇是个少生事的,今天去她们院大闹。也是想趁乱把她的儿媳妇打两巴掌,自己动的手,她儿媳妇只能认了,哪敢还手?可打闹了半天,自己没打着二房院的媳妇,自己的媳妇又被打了家有财妻!还是个婆子!

大太太这心里愤恨的简直不能控制!恨不能找个麻袋把二房院的谁套头上狠揍一顿解气!

不过二房院这些天就没有人在出来,她也一直没找到机会。那一架就成了曲府大宅门里的最后一架了,过了两天,二房院就搬了出去。

他们分的宅子在城东,宅子比原来的宅子小一些。不过人一下子可少了好几个房,住着很是宽敞。

曲瀚文并没有多说,只是前一阵子找人过来修了修这个宅子。跟曲二老爷说的是,宅子有点旧了,有些地方修缮一下。曲二老爷也同意了。

曲瀚文按照自己的意思,把院子与院子中间连着的夹道拓宽,自己院门修整了一下。院墙全都加高。

搬到了这边,一时间大家就是忙乱的收拾,谁也没顾上找谁。

曲瀚文和袁瑜蓉收到了松江府的来信,之前在大宅门的时候。曲瀚文曾经写了信给曲瀚侠,说了是老太太不行了。要分家的事,问他回不回来,不过那时候也想到了百分之八十是不回来。

后来曲老太太故去,老爷子跟着也去了,曲瀚文没等收到曲瀚侠的信,赶忙的又写了封信,把两位老人家故去的时间说了。

果然曲瀚侠的信里提都没提回来的事,只是说了,叫曲瀚文在奶奶、爷爷坟上多磕几个头,替在外面的兄弟几个磕头。

另外还给他捎了一箱子银子。说是茶铺子和指尖蔻的盈利。曲瀚文和袁瑜蓉很清楚,曲瀚侠是担心他们在这边没有银子,办什么事不方便。何况曲瀚文现在也不出去做生意。

不过他没想到,曲瀚文叫张普经营的两个茶铺子。也够他们花用了。

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多了,还有几天就要过年,张普也担心他们在家里的情况,听说他们搬了新宅,又等了两天他们安稳下来,这一天就派了小子来请曲瀚文去一趟铺子。

曲瀚文收拾了,穿上皮袄棉袍,在披上披风,又叫袁瑜蓉也穿厚点,外面风大着呢!

现在新宅子院子与院子之间的夹道拓宽,马车就能停进来,直接就停在他们的院子门口,两人沿着廊道到了院门上了车。

十月最是好玩,听说要出去就非得跟着,却又怕冷,把自己包裹的好像个圆粽子一般,曲瀚文看了摇头,叫在来一辆车,几个丫鬟上去坐着吧,这要是叫她们跟着车走,还不得把十月给走丢了?

到了铺子,伙计和张普在门口迎了进去,急忙的就放下棉帘子。

铺子里正中间起了个暖炉,上面坐着一个铜壶,里面的水正好滚了,张普亲自的给两人泡了一壶茶端过来,笑着道:“东家也尝尝今年新做的茶叶。”

曲瀚文急忙叫他也坐下,自己端起来咂了一口,点头道:“这差不错,毛峰!是新品种?”

张普点头笑:“新品种,价格算是平民的价格,但是占了信阳毛峰的名气,卖的真好!”

“这两年辛苦你了!”曲瀚文笑着道:“给谁也不能把茶铺子经营这么好!”

张普赶紧笑谦:“东家这么夸我,我都不敢把账本拿出来了!”

曲瀚文大笑,旁边的伙计已经把账本递了上来,曲瀚文打开看了看,就给了袁瑜蓉,笑着对张普道:“挺好!今年真好!”

袁瑜蓉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各项已经列明了,今年的收益也有万把银子,再加上去年的几千,毛两万银子呢。

张普就笑着道:“东家,马上过年了,这帮子伙计也等着年底这银子过年呢!”

曲瀚文点点头:“应该的,应该!”

伙计们已经很识趣的走出去了,曲瀚文就道:“这两年我也不在,能把铺子经营的这么好,伙计们和掌柜的都是出了大力了,我也想了,不能亏待了他们。”

张普是掌柜的,自然是要想着东家,还要帮着伙计,点了点头。

曲瀚文沉吟一下道:“现在是八个伙计,每人二百两银子。”

张普吓了一跳:“不用不用!东家,这也太多了!谁家伙计过年拿二十两都乐昏头了!”

曲瀚文笑着道:“咱们家特殊,我一直没在,你们这是掏出来心帮着我呢!我不能亏待了你们!”

张普有点嘀咕,这要是伙计都二百两……正想着,曲瀚文就道:“张掌柜的,你更是辛苦,而且全是一个人在这里撑着,我更不能亏待了你,你的是两千两!”

张普难得慌张起来,脸也涨红了:“这太多了……东家这不是……”

曲瀚文笑着道:“不多不多,哪多了?!”

他们俩在那里让来让去,袁瑜蓉在这边心里想,这就是曲瀚文人缘好的缘故吧?走到哪里都有人帮他,确实是仗义!生意人能做到仗义很难。

她是知道,最好的东家,给掌柜的五十两就算是很多了,因为这只是过年的银子,算是年底花红,平常每个月还有薪俸呢,而有些更刻薄的,伙计不给,掌柜的只给双薪就算是打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