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瀚文假装的捞了半天,这才往回走,走到半路上一个婆子急匆匆的走过来,脸色凝重的上前禀报:“七爷……家里出事了家有财妻。”

“什么事?”曲瀚文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袁瑜蓉,他脚步加快了许多。

那个婆子只能紧跟在后面:“花姨娘……跳井死了!”

曲瀚文顿住了脚,扭头看她:“跳井了?”

婆子点头。

曲瀚文道:“七奶奶知道了?”

“知道了,这会儿……人已经捞上来了,二老爷把二太太和奶奶都请去了……”

曲瀚文已经跑了起来!飞快的跑进了府门,正要往上房跑,丫鬟喊了一声:“老爷和太太都在后院呢!”

他转身又赶紧往后院跑,到跑到了这边,停住了脚。

院门口曲二老爷的两个小子守着,周围也没有围着丫鬟婆子,居然有些静悄悄的,看到他来了,这才躬身行礼,请他进去,他身后跟着的小子就被拦住了。

曲瀚文也顾不上看身后,急忙走进院里,院里只有水井那个地方站了几个小人,他们的脚边还有个死尸,盖着块白布,曲二老爷和曲二太太都在廊下站着,曲二老爷手里还拿着手绢捂着口鼻。

袁瑜蓉单独的站在拐角的廊下,离井最远,脸色苍白的瞪着井的方向。

三个人身边都没有丫鬟。

曲瀚文先走到井边叫小子掀开看看,一个小子蹲下掀开了,曲瀚文看了一眼,果然是花姨娘。眼睛都还睁着。

他抬起头来,往袁瑜蓉身边走去,曲二老爷却叫他了:“你过来。”

曲瀚文只能看了一眼袁瑜蓉,转而走向曲二老爷那边。

看他走过来了,曲二老爷才把捂着的手绢放下来,问道:“现在怎么办?”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的曲二太太,怒道:“如今出了三条人命!徐知府那里还等着纳你妹妹呢!”

曲瀚文脸色很难看:“已经知道了!我们在河里捞,官府派人来问了,只能说妹妹昨晚上赏灯不小心掉进了水里……”他看曲二太太问道:“怎么是三条人命?”

曲二太太低着头不说话,曲二老爷抢着道:“还有个婆子也死了!花姨娘的贴身婆子!”他再次狠狠的瞪了一眼曲二太太。

曲瀚文冷笑:“斩草除根哪!”

曲二太太本来是想好了怎么狡辩的。但是在曲二老爷那里就已经碰过钉子了,曲二老爷根本就不信,听都不听她废话,现在她一听曲瀚文的这话,也知道自己在狡辩也没用。只能默默地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曲二老爷本来就不想管,是害怕连累自己才过来的。现在儿子回来了,他便想甩手,转身对着曲二太太怒道:“你本事大,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自己看着办!不过话我撂在前头,官府要是查问。你自己承担,要是敢连累我和府里,我就把你交到官府!一文钱也不会为你出!”

他说完了,觉着还不够分量,怒声在说了句:“叫你也尝尝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府厉害!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气愤愤的甩手走了。

曲瀚文顿了顿,转身也要走,曲二太太慌忙的伸手拉住他:“瀚文……现在怎么办?”

曲瀚文冷笑一声:“父亲刚刚说的,母亲自己看着办吧。”

“我怎么……我一个不出门的妇人,怎么能跟官府打交道?”曲二太太着急道。

曲瀚文甩脱她的手,冷笑着道:“谁要把妹妹送给知府?我?父亲?不就是母亲吗?你已经和他们在打交道了!何况还是打算做亲戚的!我们谁也没有您和官府交情厚!你不去谁去?”

说完了就走。曲二太太在身后凄厉的叫了一声:“瀚文!你真的就不管?看着母亲要被抓去了官府?”

曲瀚文什么也没说,停顿都没有停顿,直接走到袁瑜蓉面前。伸手把她拉着走了。

回到了自己这边屋里,才转身安慰袁瑜蓉:“蓉妹妹……”

袁瑜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想说,这事不怪我,跟我没关系……”

曲瀚文苦笑:“这怎么能怪的着你?”

“我出的主意……”

“你不出这主意,死的就是曲聘婷!”曲瀚文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什么事只能做个尽量圆满,想不到的,那谁也没办法。”

袁瑜蓉委顿的靠在他的怀里,长叹了口气:“心里真不舒服……”

“宅门里,这样的事情难免,我昨天还差点踢死一个呢……不过也活不了!”

袁瑜蓉想了起来了,仰脸看他:“那这件事到底怎么办?徐知府那里,九妹没了怎么交代?他能善罢甘休?正好府里又死了人,会不会拿这个做借口整治我们?那个李妈妈……你会不会被抓去?”

曲瀚文摇头:“不会的家有财妻。”

“你怎么知道?徐知府要是觉着咽不下这口气……肯定会觉着咽不下啊!”

曲瀚文点点头,松开她过去坐在了塌上,把脚翘在椅子背上道:“叫母亲也尝尝官府的滋味吧,要不然这样胆大妄为下去,总有一天要惹出滔天的祸事来!那时候……说不准就是家破人亡!还是趁着这件事给她个教训!”

“你呢?我是害怕官府查起来,把李妈妈的事查出来。不是说……你打她的时候,好多下人在场吗?”

“那个不用担心,李妈妈……太太身边的几个狠婆子,满府上下没有不恨的,尤其是这个李妈妈!我踢死她,大家心里只有高兴!没人会去说三道四。就算是太太,她还指望我帮她了结这个事呢!而且……今后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呢。”曲瀚文脸上的笑很淡:“所以没人会把这件事扯出来。”

袁瑜蓉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心事重重的低头不语,她心里实在是很难受。曲聘婷走的时候,还请她照看花姨娘呢,可是……

曲瀚文轻声的安慰着她,袁瑜蓉心里也清楚,事已至此,后悔或者内疚也没用,只是,心里确实难受。

曲瀚文伸手揽着她的肩膀:“放心吧,我没事。花姨娘……唉,个人有个人的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知道会到这一步。别想了,聘婷她们走了?”

“嗯,应该是出了城门了,我早上叫小道去城门看了。回来说城门没什么异常的。”好半天,袁瑜蓉才打起精神道。

曲瀚文点点头,两个人心情郁闷。又是很久没说话。

袁瑜蓉却还有件事情放不下,过了一会儿,幽幽的问:“李妈妈……真的不行了?”

曲瀚文本来靠在后面的软垫上,头枕着自己的双手在想事情。听了她这个话微微的愣了一下,直起身仔细的看着她:“蓉妹妹……你是不是觉着我太狠毒了?”

袁瑜蓉摇了摇头没说话。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反正……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是因为你,就是……这些天的事……”

曲瀚文却有些紧张,伸手搂住她,把她的脸抬起来看着她问:“不舒服是因为……你害怕?”

袁瑜蓉赶紧道:“不是的,只是事情太多了,心里不舒服罢了,很想……在松江府的那时候。”

曲瀚文看着她,也叹了口气,轻吻着她的唇。低声的道:“我也想那时候……只有咱们俩多好……”

抱着她滚倒在榻上,亲吻了良久,才略略的抬起头。看着她问:“蓉妹妹……回来就没见你高兴过,是不是……我领你回来。你伤心了?”

袁瑜蓉倒没想到他想的那么严重,摇摇头看着他:“没有啊……没有伤心那么严重,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你不出轨,什么事我都不会伤心。”

“不出鬼?什么意思?不出鬼主意吧?不搞鬼?”

“嗯……不纳妾,不和别的女人滚床单……”

曲瀚文‘噗嗤’的笑了,然后啼笑皆非的看着她:“你说话真……直接!”

袁瑜蓉点着头,终于露出点笑容:“嗯,还有更直接的,就是不能睡别的女人!否则……哼,再也别想看见我!”

曲瀚文还想笑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笑不出来了,板起脸道:“别胡说!”

“谁胡……”

后面的话被封住了……

……

到了下午,还在捞,不过已经不是捞人了,而是捞尸身,官府因为才知道,徐知府也暂时的没有动静,等着尸身捞上来再说。

数九寒天的,大家划着船在河里一整天,就算是皮糙肉厚的庄家人也受不了,傍晚的时候,下人就回来询问,是不是停了?

曲瀚文就叹口气叫停了吧,别人没捞上来,在搭进去几个,更没法交代了。

现在整个宣城都知道了,曲家二房的九小姐观灯的时候掉河里去了,人人都感叹,这曲家的霉运还没走到头呢!

长房大老爷那边,白天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派了下人来询问,到了晚上大太太亲自的过来了。

大家都知道,长房凡是都要表示一下关心的居心,曲二太太现在哪里有心思敷衍她!而且分家的时候闹得鸡飞狗跳的,倒真亏的她不计前嫌的能来!直接就说起不来了,不肯见。曲二老爷不方便见,倒把袁瑜蓉给推了出来,不得不接待一下大太太。

大太太分家了之后,这还是头一次来二房院的宅子,虽然受了冷落,不过还是兴致勃勃的在她们这边呆了半天,吃了顿饭才走。

袁瑜蓉也没精神招待她,好不容易盼着她终于走了,这才回房睡觉。曲瀚文看她无精打采的,躺**搂着哄了半天。

第二天,官府果然就来了人,用了传签来传曲二老爷,曲二老爷是一家之主,出了事自然是叫他出面。

曲二老爷不愿意管,就称病叫胡管家去了。胡管家去了衙门。到了晚上才回来,说是知府问了半天,小姐是什么时候去赏灯的,为什么昨晚上没有找,反而半夜开始找?家里死的两个人都是什么身份家有财妻。

胡管家回的,小姐出去赏灯是带着婆子去的,失足落在水里,婆子实在是害怕,回来没敢禀报,而是叫了两个小子擅自的去捞。因小姐是庶出的,并不是天天在太太身边,因此主子们知道的时候,已经半夜了,这才慌忙的去捞的。

死的两个。一个就是小姐的奶娘,跟着小姐去赏灯的婆子,一个是府里的姨娘。小姐的亲妈。

曲二太太听了胡管家的回禀,还松了口气道:“这样说倒是天衣无缝……事情也确实是这样的,想来官府应该查实了的。”

胡管家看她居然还没数呢,赶紧道:“太太。那知府叫小人回来,实在是因为小人只是个管家当不得事!太太莫要就以为没事了。还是要赶紧的打点才是啊!”

曲二太太听了这话才慌张起来,急忙问道:“如何打点?”

胡管家道:“太太与那知府夫人素有交情,只能走这条门路了,不然,真的上了公堂就不好看了。”

曲二太太听了管家的指点,赶紧的备了一份厚礼,叫张妈妈去给知府后衙送去。张妈妈去了,门房一听是曲二太太的人,直接都没有叫进去。

张妈妈回来,曲二太太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重新的装了礼盒,亲自的送去徐知府的后衙。

知府夫人心里正恼着呢!曲二太太不知道轻重,把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在知府面前招摇。徐知府要纳第十一个姨娘,知府夫人还大闹了一通呢。现在虽说是纳不成了,可这口气还没出呢!

听见门房来禀报说,曲二太太亲自来了,立刻不客气的道:“请这位亲戚看对了门再走!她的亲戚在前面衙门里呢。这里是后院,没她的亲戚!”

府衙的婆子将这个话原封不动的传给外面等候的曲二太太,曲二太太着了慌,待要软言哀求,人家已经‘砰’的毫不客气,将大门拴上。

曲二太太碰了一鼻子的灰回来,回来还是找胡管家讨主意,胡管家也不敢擅自说了,只叫曲二太太请七爷出面吧!

曲二太太只能在来找曲瀚文,曲瀚文不肯见,拉着袁瑜蓉去茶铺子找张普喝茶去了。

曲二太太这边急的跳脚,衙门第二天来人传签,这一次直接找曲二太太了!

曲二太太好歹是个大家太太,哪能跟着去衙门?叫张妈妈和崔雪出去请衙门的人喝茶,好说歹说,给了五十两银子,把来人打发回去。衙门的人说了,今天他们就替她担待一回,叫她赶紧想办法,不然明天必然是还要来传的!

曲二太太赶紧筹银子,曲二老爷那边是不用想了,自打分了家,曲二老爷简直就恨不能跟曲二太太也分了家!搬到了这边之后,他的一应物品直接就在侧院两个妾处,根本就没有搬过来。

分家的时候,房契、地契等物,之前在曲二太太手里的,当然她还攥着,但是大部分都是新分下来了,直接就被曲二老爷把着一点没给她。

曲二太太手里,现在有的就是两张房契,一块十顷地的田契,还有家里的这些古玩家具,几万两的现银。

胡管家见没人给曲二太太出主意,只能自己再来多句嘴。跟曲二太太说,这件事,还是要请曲二太太找个合适的中间人去说,不然,那边连门都不叫进,有什么办法?

曲二太太听了是个道理,只是找人就要花银子,中间人收的还不能比知府那边少了!但事以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了。

找来找去,找到一位老翰林夫人,宣城在明朝的时候,算是个出翰林的地方,几乎每朝每代都要出几个翰林学士的,因此文士之名,在其他的地方也是很响亮的。

这位老翰林在朝里做了一辈子的六品编修,辞官回故里,倒成了个德高望重的人,毕竟是在朝里时间长了,认识的朝官京官也多,凡是到了宣城这边为官的,必定是要上门来给这位老翰林拉个关系的。

老翰林的夫人也有五十来岁了,最喜欢就是叫人捧着,这样的事情,再加上曲二太太好歹还算是个大宅门里有脸面的太太,因此就答应帮这个忙。

曲二太太当然高兴坏了,赶紧叫人准备了十匹锦缎,十斤上等的太平猴魁。在用红木首饰盒子装了一盒子的金子给老翰林夫人送去了。

谁知道到了这一步又出了错,人家翰林夫人只收了那太平猴魁,锦缎和金子全给送了回来。

曲二太太打听的那翰林素有清名,难道还真的不要?不收礼怎么办事呀?

再把胡管家叫来询问,胡管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曲二太太已经给了上门拘传她的衙役几百两银子,才拖了两天的,这要是没求好人,便只能上衙门了!

曲二太太实在无法,只能亲自来求曲瀚文和袁瑜蓉。求曲瀚文给想个办法,求袁瑜蓉和她一起去见那个老翰林夫人。

到了这里,少不得收起以前那颐指气使还有泼辣的婆婆形象,软言问曲瀚文那翰林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曲瀚文道:“不是我不愿意给您老人家出主意,实在是儿子也少有和官府打交道的时候,他们到底想什么,怎么帮忙,儿子也不知道。”

曲二太太顿了顿,软言道:“儿媳妇是官宦出身,应该能明白点吧?”

袁瑜蓉还没有说话,曲瀚文已经道:“蓉妹妹就算官宦出身,也是不出闺门的闺秀,更不明白这些官场上的道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