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月楼家有财妻。

一个人正站在得月楼最好的雅间门口。

此人长身玉立,容貌俊秀,身上穿了件青绡锦袍,手上带着个青玉戒指,双手交握在身前,看着楼下的大堂。

店小二上来笑着道:“宋掌柜!东家还没来?”

宋宪博笑着摇摇头:“没来呢。”

店小二上来凑到跟前声音低了一点道:“曲七爷一会儿要过来。”

宋宪博听了立刻挑眉:“他?他和谁?”

“茶行的严老板。”

宋宪博冷笑了一下:“看来是打算重新进茶行啊!”

店小二就笑着道:“宋老板有事您喊一声!”

宋宪博点了点头。

马九爷晃晃悠悠的进了酒楼,上楼的时候,宋宪博就迎了下来,笑着道:“东家来了!”

马九爷点着头:“什么事啊?咱们俩还至于这么客气?有话不能在铺子说,跑这儿来干嘛?!”说着往雅间里走。

宋宪博笑着道:“东家您跟我客气什么呀。”

两人进了雅间坐下,小二立刻殷勤的上了茶、点心,笑着点头哈腰:“两位稍带,饭菜马上上来!”

宋宪博点点头,小二出去了。

马九爷就问道:“老宋,找我什么事?”

其实宋掌柜的也就比他大个三四岁,但是这样叫亲切呀,宋宪博还挺愿意听他这样叫自己家有财妻。

听到他问便笑着道:“是这样的……曲瀚文回来了,您知道吧。”

马九爷点点头:“知道!你还跟他较劲呢?这会儿估计人家孩子都两三个了吧?”他还劝宋宪博开了:“算了!老宋,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劝你别盯着人家老婆了,好好找个得了!”

宋宪博听了这个话就笑了:“九爷您不知道?小弟也快要成亲了。和人议亲呢!”

马九爷一听笑了:“真有这事?谁家的小姐?”

“就是家里做文房四宝生意的廖家。”

“廖家?”马九爷想了想道:“他们家还有没出嫁的闺女?我怎么记着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宋宪博倒是很正常,并没有难堪,笑着道:“不是嫡出的小姐,是庶出的五小姐,刚满十五,一直没在亲戚间走动过。”

马九爷赶紧的挽回:“小姐其实没什么嫡出、庶出!都一样!现在谁娶小姐还问是嫡出还是庶出啊,再说那嫡出的一般都没有庶出的漂亮!”说到最后,就露出坏笑。

宋宪博笑着点点头:“也亏了人家不嫌弃我……”

马九爷这时才想起正经的事,赶紧问道:“怎么回事?既然你都要成亲了。干嘛还盯着曲瀚文?他回来就回来呗!”

宋宪博道:“不为别的,其实以前的都是私仇,生意场上带上私仇也没什么意思,不过只为着和他是同行,当然不能放松的警惕!”

小二在外面拖长了音喊了一声:“菜----来了!”也是提醒一下屋里的人。要是说什么重要的事,小人要进来了。

两人就住了口,等小二把酒菜摆上。笑着弓腰说了句:“两位慢用。”出去了。

马九爷这才道:“唉,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同行是冤家嘛!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我们马家跟他们曲家也斗了两代人了……”他端起一杯酒喝了。接着道:“不过我现在真觉着这样挺没意思的,这么大个宣城府。甚至于,这么大个大明朝,多少做生意的人,做同一行的没有十万也有五万!都是冤家?何必呢!又不是说,宣城只能他们家或者我们家做茶生意!”

宋宪博笑着敬了他一杯酒,两个人喝了,宋宪博边给他斟酒边道:“九爷,您是东家,说了这个话,我掌柜的就应该听的。但是。我也得把我知道的告诉东家,不然,东家今后要是知道了。觉着我这个掌柜的做的不好……”

马九爷一听这话里有话,问道:“怎么。你又知道什么了?”

“曲瀚文回来,就联系了茶行的经纪,想重新回茶行呢。我知道,东家是想说,茶行也不是一家两家在里面,但是,东家,您没忘了吧,咱们马家在茶行一直都说不上话,只有他们曲家走了这两年,茶行慢慢的才开始把咱们放进眼里一点。”

马九爷喝了口酒,没说话。

“现在咱们在宣城,茶生意占了一成半,每年能净赚两万到三万两。可以前呢?小半成都不到,每年的银子能有三五千的就算是不错了,那都是曲家在上面压着啊!那时候,曲家占了四成去!您想想是个什么势力啊!宣城的茶庄铺子加起来也得有上百家吧?他一家就能占去四成的生意!”

宋宪博看着马九爷道:“现如今曲瀚文是立志要重回茶行,真要是袖手旁观,他重新占去了四成……那哪里还有咱们马家的生意!”

这一算账,马九爷就有点动容。

宋宪博继续道:“还有,曲瀚文那为人……我知道,九爷您是觉着上一次的那个川茶的事,他算是帮您忙……”

马九爷就正色道:“这个确实是!不管你和他有什么仇,这件事上,你不用说了,人家确实是帮了个忙。”

他这样抢着一说,宋宪博挑拨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想了想道:“那不说那件事,就说前一次生意的事,不是他给搅合了?还有,他现在的那两个铺子,就是在他那么落魄潦倒的这两年,依然是红红火火,每年挣得也不少,这要是在叫他拉上茶行这个大头,开始做批发,那咱们可真的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意被抢啊!”

马九爷半天在没有说话,连着喝了几杯酒。他心里也琢磨,这宋宪博确实带着私仇的情绪,这个是肯定了的。但是,他说的却也有一定的道理,曲瀚文就是个老虎啊!这要是放虎归山,必留后患呐!

再说,自己确实是东家,不过是基本上不管经营的东家,茶生意上面的事都是宋掌柜说的算的,而且这两年宋掌柜把马家茶生意确实做得也不错,自己要硬是不同意,恐他生了异心。跑到别处去……

想到了这里,马九爷就问道:“你想怎么办吧。”

宋宪博就急忙道:“我已经有了办法了,就是他们铺子现在主要卖的那个毛峰,我也联系了能进货,不过价格和他们进货的价格是一样的。但是,要是想击垮了他们,只能比他们的价格低……”

马九爷一听道:“我听说那茶叶他们挣得不多!全是靠量!”

宋宪博点头。

“比他们还低。那不是叫我亏本卖?”

宋宪博再次的点点头,并且不等马九爷不满,赶紧的道:“九爷您先别急,听我算个帐家有财妻。咱们别的茶都是三成到五成的利,量也不小。这个毛峰。咱们让出去一成的本钱,只要半年时间,必定能挤垮了曲瀚文的铺子!但是咱们只要保持住量,咱们今年在别的茶上面,仍然是能有三成到四成的利,就是说,咱们拿出来的,相当于是今年的利润的一点点而已!”

马九爷皱眉道:“那也是银子!为何就非得……算了,我不管这些,宋掌柜。我只看银子,你说的,一成!今年要是少了去年的一成以上。我可不能给你年底的红封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宋宪博看他答应了,自然是高兴的点头:“是!东家放心吧!真的要是亏了。哪怕就是一两银子,您把我的红封给扣了!”

马九爷摇着头:“你呀……”

“吃吧!九爷,菜都凉了……这件事交给我你放心!”

……

在酒楼吃了饭,宋宪博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现在的家也算是个不错的宅子,前后三进,还买了两个丫鬟,伺候他和他的弟弟。

一进门,他弟弟就跑出来叫:“哥哥!今天咱们的酒铺子去了个四十来岁的婆子,看了半天呢,我觉着是不是廖家的人?”

宋宪博一听站住脚:“长得什么样?”

“看着穿的还不错,后面还跟着个小丫头。”

宋宪博想了想道:“可能是五小姐的生母……一个妾。”

他弟弟着急道:“哎呦,那可怎么办?没请人家好好坐坐!”

宋宪博就不屑的道:“妾罢了!连正经的姨娘都算不上!五小姐的事她连问的资格都没有,倒还好意思去咱们铺子看……管她呢!”

“那哥哥和五小姐的事到底怎么样了?聘礼收了吗?”

“我还没备齐呢……他们要的那个妆抬太多,我想在抻抻……”宋宪博说着进屋去了。

……

曲瀚文和茶行的经纪谈了半天,人家也没有松口让他重新回茶行,话说的也很婉转:“七爷,你的为人我们都知道,仗义!以前一起做生意,也一起去贩过茶,真的要是有一点可能,就叫你回茶行!我们怎么可能为难你?这实在是……曲二老爷的事太……没法说,我们茶行的主顾,都是宣称的官绅名流,要是知道曲家的人又回了茶行,连我们都的连累了……”

曲瀚文听了,话已至此,再也没什么谈的了,只能跟他拱手作别。

曲二太太这些天想着怎么从曲二老爷那里弄银子,只是现在曲二老爷根本就不肯搭理她,银子更是一文都不会给她。曲二太太思前想后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又想从曲瀚文那里先弄点钱。

曲二老爷那里的大把银子,她当然的不会就此歇了手,真的叫那两个小妾得了便宜去。只是现在曲二老爷对她还是怒急攻心,前一阵子和曲二老爷的冲突太多了,还得等过一段时间,曲二老爷不生气了再说。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好主意,便暂时的放下,这段时间就是慢慢的调理那两个妾,把妾安抚了,再去安抚曲二老爷。

曲瀚文这天回来,还没有进自己这边的院门,就被曲二太太那边的丫鬟拦住,说曲二太太请他过去一趟。

曲瀚文随着丫鬟来到了上房,曲二太太在屋里坐着正等着,看到他来了,赶紧的笑着:“瀚文,来,为娘有件事情和你商量。”

曲瀚文过去坐下问道:“何事啊?”

曲二太太便道:“你们回来也有一段日子了,我看儿媳妇这段时间瘦得厉害,便想着给她补补身子……”

曲瀚文没听她讲完就皱起眉头:“娘,你又想干什么?”

曲二太太也有准备,一点都没有生气,笑着道:“那个玉屏风我给当了两个,换了万把两银子,这不都在厢房放着,一会儿就叫丫鬟送过去,我还请了个大夫,原是给老太太调理身子的,是咱们家上房常用的大夫,我请他给开了个方子,你们照着方子给儿媳妇调理就行。”她说着,从旁边拿出来一张纸:“你看看,或者在找个大夫看看,给儿媳妇吃合不合适。”

曲瀚文心里怪异,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倒全是些滋补的,也不算是药,红枣、核桃之类的。

曲二太太这样说,他很明白,自己和蓉妹妹提防母亲,母亲便用这种方法表示,她没有任何的企图。方子给你们,照着方子抓补药,不放心方子,可以叫大夫看过。银子给你们,你们自己去买补药……

但是这样有什么企图呢?

曲瀚文道:“银子母亲留着行了,不是前一阵子花了不少吗?银子您自己留着,要是觉着那里不适,找大夫看看补补。蓉妹妹的身子我会看着调理。”

曲二太太脸上僵了一下,赶忙的笑着道:“我倒是还没觉着不适……只是儿媳妇,你们成亲也有两三年了,儿媳妇还没有动静,要补补……”

话没说完,曲瀚文已经皱着眉头道:“不是说过,那时候找大夫看过,说蓉妹妹年纪还小?母亲现在提这个,又想做什么?”

说的曲二太太也有点恼火了,声音提了提道:“我不是说了,不想做什么!只是给儿媳妇补补身子!”

曲瀚文转过脸去拿着药方不耐烦的道:“行了!知道了!回去我给补,不用母亲的银子,您自己收好了吧!”说着站起来要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