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的画舫停泊在秦淮河畔,周围的莺歌燕舞隐隐的传来,此时已经到了秦淮河最热闹,一天中最好的辰光了家有财妻。

别的船都热闹着,只有他们这条船上,气氛有点僵。

刘妈妈在前舱被胡茂元说的不敢答话,那婉儿姑娘却还是不肯出来。

她越藏着不出来,胡茂元越生气,旁边的赵二更生气,两人全都瞪着刘妈妈等着她的回话。

刘妈妈是风尘中见惯了场面的人,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少碰见,呐呐的想着怎么解释,这几个客人虽然没明说身份,但是老于此道的刘妈妈早就看出来,必定是官身,而且一看就不是小官。而他们对七爷又是如此的客气和重视,所以刘妈妈才如此的谨小慎微,不敢贸然的答话。

曲瀚文刚刚一直都在想,怎么跟胡茂元解释,找个托词吧,因为今后要常常和这个胡茂元打交道,托词一两次可以,时间久了必定失效。而且那时候还有可能将现在的谎话打翻,漏了陷叫胡茂元心中不爽。在想周全的主意,想来想去只能实话实说。

决定实话实说,也是因为刚刚胡茂元的一句话‘袁二将军对他是过命的恩情’一般就算是为了拉拢,这样的话也不会轻易的出口,因为自己是袁二将军的妹夫,两下里一碰头,这话传到袁二将军的耳朵,有这回事倒行,没有这回事,那不是成了弄巧成拙?再说,他要是想报恩,应该去袁二将军那里报恩,说这个话给妹夫听,却是为何?

只因为刚刚只是说到了那里。有感而发,后面却又不肯在说下去,这样反而证明。他说的是实话。

胡茂元现在有借重曲瀚文的地方,要拉拢他,同样的。曲瀚文更要借重胡茂元!自然是要维持住。

想到了这里,就不在绞尽脑汁想什么理由了。实话实说便罢!

因此笑着道:“岭兄别问她们,我来解释最清楚!”

胡茂元‘哦’了一声,转而看向他,面色已经和缓了。

曲瀚文对刘妈妈挥挥手:“你且下去。”

刘妈妈自然是希望曲瀚文能自己解释一下为什么,于是答应着福身退下。

曲瀚文也不避赵二和小道,小道是自己的下人,清楚的很。赵二也是他要拉拢的一个人,因此跟胡茂元解释的时候,最好叫他能听着,这样自己不用再单独和他解释,掉了架子;也能叫赵二明白,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和自己不对路了。

闲杂人一退下去,胡茂元便问道:“老七,是不是对这个姑娘不满意?”瞟了赵二一眼。

曲瀚文赶紧的笑着摇手:“非也非也,绝对不是!”他咳嗽一声,笑着道:“其实什么缘故。我这个下人很清楚……”

他笑着对小道道:“小道,你和胡大人说说,我这是为什么?”他这样做,也是叫胡茂元清楚。自己并不是托词,就是自己的下人都知道为什么。

小道眨了眨眼,笑着道:“小人说了,七爷您别怪罪……”

曲瀚文点头:“不怪罪,说吧。”

胡茂元和赵二都是一副孤疑的样子看着小道,小道笑着道:“七爷实在是因为惧怕我们奶奶!”

此言一出,胡茂元和赵二全都傻了,半天才眨眼,相信自己听的没错,胡茂元啼笑皆非的道:“这是……真的?”心里想,倒想不到袁二将军的妹妹是个母老虎……

曲瀚文笑着点头,胡茂元现在想什么,他自然是清楚,只是没必要解释,蓉妹妹不是母老虎啦,实在是因为自己对她情深意重……这些都没必要跟他说。

男人出来逢场作戏,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全都是默认的,这年代有几个男人出来了不喝喝花酒,流连一下青楼?自己要是大谈特谈自己对妻子怎么情深意重,人家不会觉着你好,反而觉着你有毛病,没出息。何况胡茂元这样的关系,再要是说得多了,会觉着是不是映射他?哦,你情深意重不近女色,给我安排一个船娘,我成了好事,那我不是被你比的成了登徒浪子了?

曲瀚文当然不会那样说,不过又多解释了几句:“一来是内子性妒,呃,岭兄你知道,我倒不是怕她,而总是要给几个大舅子面子……”

这样说,就是怕大舅子了!

胡茂元了解的笑着点头。

曲瀚文又道:“另外,我们曲家其实也有家规,曲家子弟,不准**宿娼。”

这样一说,胡茂元就收起了笑容,这是对人家的尊重,已经说到家规了,还要是嬉笑自然不尊重。他肃然问道:“竟有这样的家规?”

曲瀚文点点头:“确实,曲家虽然世代为商,但是祖祖辈辈,家规甚严,这只是我们家规中的一条罢了。”

胡茂元点点头,要说第一个理由有点好笑,他能借这个取笑一下,然后硬逼着曲瀚文做个硬气的男人,打压一下那个母老虎的嚣张气焰的话。这第二条理由,人家说到了家规,他自然是不能硬逼着人坏了家规家有财妻!

“老七,曲家虽然是商贾人家,但是家规确实令人佩服!”他正色道:“能告诫子弟的家规,确实是叫人佩服。”

曲瀚文笑着点头:“所以我们兄弟出来,从不敢做欺瞒祖宗的事情,就算是因为这个,很多人结交不了,很多生意不能谈下去,也绝不会坏了规矩。”

胡茂元现在真的有点敬佩了:“曲家家祖,是个高瞻远瞩的人啊!”

曲瀚文笑着道谢:“多些夸奖。”他郑重其事的给胡茂元道歉:“岭兄这番美意,小弟实在不能领受,真的是惭愧,愧对岭兄。”

“那有什么!家有家规,遵守是应该的!我就算是再有美意,也不能叫你坏了家规!”既然说开了。胡茂元就没有了一点的心结,开了句玩笑之后,转头看着赵二笑着道:“只是难为了赵二的一片心意。”

曲瀚文正有道歉的意思。接着这句话站起来笑着给赵二抱拳:“也给赵二哥赔个不是。”

“哎呦!哪敢哪敢!”当面给赵二这样郑重的赔礼,赵二很有面子,哪里还会怪他!慌手慌脚的给曲瀚文躬身:“七爷您这是要折煞小人了!”

曲瀚文这才坐下。胡茂元含笑道:“其实我这也是借花献佛。”

曲瀚文早已经明白了,笑着道:“想来是应天官场安排的?”

胡茂元笑着点头:“不错。这边的知府郝大人安排的,本来是寻了两个姐妹,我看那妹妹尚可,姐姐的风尘味太浓,便叫赵二给你寻个素净点的。”他笑着凑近一点:“赵二好本事,找了个才下海的,还是个清官。”

曲瀚文眼睛睁大微微吃惊的笑道:“难怪!”

“怎么?”胡茂元很有兴趣。他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姑娘:“哪里能看出来?”

曲瀚文笑着点头:“咳咳……确实能看出来……哈哈!”

这样一说,倒弄得胡茂元心痒痒地,赵二伺候他多年,早看出来了,急忙冲里面喊:“刘妈妈!上菜,怎么酒菜也不给上了?!”

刘妈妈在里面大声答应了一声,端着托盘马上就出来了,显见得在里面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传唤,和另外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一道。两人手脚利落,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

赵二问道:“婉儿呢?”

刘妈妈讪笑,躬着身子不知道作何回答好。胡茂元便笑着道:“原是我着急了,不怪你们。叫婉儿出来吧。”

刘妈妈这才敢回话,陪笑着道:“刚刚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客人,在里面刚哭了一场……”

曲瀚文笑着道:“哎呦,这是我的过错了?快叫出来我给赔个不是?!”

刘妈妈赶紧的赔笑:“哪敢叫七爷赔不是……不过年纪还小,不懂事,待我进去哄哄她出来。”

胡茂元笑着道:“哄哄吧,就说出来我们这位七爷自罚三杯!”

刘妈妈笑着进去了,这边曲瀚文端起酒杯对胡茂元道:“岭兄,辜负了你一番美意,我真的要自罚三杯!”

说着不等胡茂元拦,先一仰脖喝了一杯,胡茂元看他这样,便也不拦着,笑着看他喝了三杯,这才笑道:“老七还是实诚。”

实诚的老七又端起酒杯,对赵二示意了一下,一口干了,将杯底给他照了照,赵二‘哎呦’一声:“小人可不敢当!”

曲瀚文笑着点点头坐下。

两人这就开始吃起来,再谈了一会儿公事,还没有见婉儿出来,胡茂元不耐烦了,朝里面喊:“怎么回事?今晚上要扫兴么?”

里面传来刘妈妈慌张的答应声,赶紧的出来,为了掩饰不安拢着耳边的头发,陪笑着:“婉儿太小,还不懂事……”

赵二面子上也有点挂不住,自己找的人,却叫大人这样的不满!正要上前,曲瀚文已经站了起来,笑着道:“是我得罪的人,还是我进去请!”

赵二这会儿已经生了气,连训斥那婉儿的话都想好了!此时还想上前,却看到自己大人再给自己使眼色,赵二一顿,就明白了,大人可能还想撮合这一对,只是不愿明说,给他们机会相处,看看情况如何,于是立刻就笑着退下了。

小道却清楚,也看到那主仆两的眼神了,心里想,胡大人的好意,看来是白费了。

曲瀚文挑帘进去,发现里面是一条长廊,长廊尽头的一间屋子亮着灯,他信步过去,在门口停住脚,叫了一声:“婉儿姑娘?”

叫了一声在挑帘子进去,这里果然是婉儿的香闺,扑鼻就是一股香味,曲瀚文没心思看香闺的摆设,看到那婉儿姑娘在床边坐着,看到他进来倒没有在负气,站起来含羞叫了一声:“七爷。”

曲瀚文点点头,想了想道:“婉儿姑娘,今日的事情得罪了……想要七爷怎么赔罪呢?”

婉儿看他进来哄自己,已经缓和了,在听他温言说话,更是一点气都没有了。低着头含羞道:“七爷……是婉儿不懂事。”

曲瀚文笑着过去坐在床边:“七爷给你二十两银子赔罪好不好?”

这话又是如此的突兀家有财妻!婉儿惊愕的抬头看着他,实在摸不清这个七爷心里到底想什么!

曲瀚文笑着道:“七爷知道,那个赵二爷找你的时候。叫你侍奉的是七爷,那么,你就相当于是七爷的人了。七爷如今说话你也应该听的。”他笑着看婉儿:“七爷叫你好好侍奉外面的那个胡老爷!那才是七爷的意思!”

婉儿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如此反复的被人嫌弃,实在叫她羞窘无比!但是入了娼门。虽然还是清官,但那也是因为要奇货可居,卖个好价钱,其实吃娼门这碗饭也有一、两年了,客人的举动一看就知是什么意思。这位七爷,分明就是对没有自己动心,这样下去。弄不好这桩生意跑了,还可能得罪人。

因此听了曲瀚文的话,虽然羞窘,却没敢生气。

曲瀚文点着头,从怀里掏出个二十两的银锭放在桌上:“收拾一下出来赔不是,好好巴结胡老爷。”他和蔼的看着婉儿:“这二十两你自己收起就行了。你妈妈那里,我还有赏。”

婉儿低着头不出声,曲瀚文却明白她已经是同意了,便先出来,让她在重新收拾一下。

胡茂元还想着曲瀚文进了香闺。软言温语的去一劝,说不准美人一委屈,投怀送抱大哭一场,曲瀚文软玉温香。还能真是个柳下惠不成?!想到这里觉着好事差不多,很是得意,吃着酒菜,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走,去他们给自己安排的那个香巢。

却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门帘一挑,曲瀚文又出来了,笑嘻嘻的过来坐下,倒叫胡茂元连吃惊带失笑:“老七!我还真佩服你了!进了香闺了,还能走动道儿出来?!你还真是柳下惠了?!”

“哈哈,这是损我呢!”曲瀚文大笑,然后靠近一点,神秘的道:“岭兄一会儿看看就明白了。”

胡茂元不用看也明白了!曲瀚文刚刚说了一大堆,确实就是不能宿娼的,那么,今晚上这个清官自然就归自己了。当然这话说出来不好听,曲瀚文这么聪明的人,自然是跟那个清官打好招呼,叫她曲意逢迎自己,也好水到渠成。

想到了这里,倒是好奇起来,这个清官到底长的什么样儿?在和曲瀚文吃酒说话就有点心不在焉。只一会儿,婉儿出来了。

换了身粉红的绣缎夹袄,墨色长裙,脸上也重新的上过了妆颜,这一次浓重了一些。走到了跟前盈盈先福身:“婉儿无状,胡老爷、七爷莫怪。”

曲瀚文笑着道:“起身起身!与你无关,坐坐!”一指胡茂元的身边。

婉儿虽然是想好了才出来的,但是始终有点磨不开,自己刚刚还坐在七爷身边,这会儿又去坐在胡老爷身边……

小道机灵,不等她犹豫,赶紧上前去将凳子往胡茂元身边挪了挪,笑嘻嘻的道:“姑娘请坐!”在后面轻轻的推了一下婉儿。这个时候要是在犹豫,胡茂元又没面子啦!

婉儿就势坐下了。

胡茂元到底老练,侧身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不自在,含笑问:“你叫婉儿?多大了?”

“今年刚满十六岁。”婉儿轻声回答,拿起面前的酒壶,看着胡茂元道:“胡老爷,您给奴家做主,要罚七爷的!”

胡茂元抚掌笑道:“对呀!差点忘了!”笑着对曲瀚文道:“老七,人家可没忘!要罚你呢!”

曲瀚文很干脆的笑道:“该罚!”

婉儿已经把他的杯子斟满了,曲瀚文杯到酒干,喝了三杯。

婉儿终于莞尔一笑,胡茂元也拍手大笑。

气氛终于好了,这边的赵二也暗暗的松了口气,拽了拽小道的袖子,示意那边的刘妈妈会派人伺候,他们俩溜到了后舱,这里也有一桌酒席,是给他们俩预备的。

那个小丫头看他们来了,便把温好的酒端上来。

赵二坐下了,作势擦擦头上的汗:“好在今天有个好结局!不然真是太扫兴了!”

小道笑着没做声。

赵二又看他道:“说实话,七爷那个人待人真的是没话说!不过这一点……”

小道笑着问:“你是说不嫖?”

赵二点点头,想了想道:“实在叫人觉着怪!”

“这有什么怪的?我们七爷到现在身边都没妾呢!”

“真的?!这倒真的是……真是怪了!你说七爷看着绝对是个出息的……”话说了一半却自己打住。笑着不说了,端起酒杯喝酒。

小道却听明白了。这话有个道理的,大家都认为。有出息的男人才能三妻四妾,因为妾都是买的,买了还要养。养了还要养得好,首先不能闹内讧。因为妻妾最容易闹内讧,有本事的男人才能弹压的住,才能三妻四妾的往家里弄。还要养的住,那没本事的男人,养两年养不活了,只能卖妾换钱。

赵二的意思,曲瀚文看着是个有本事的男子。但是为什么会惧内呢?这简直都是没出息了!

小道当然要替自己的主子开脱了,马上道:“我们爷不纳妾,不宿娼,跟我们奶奶确实有关系,不过,惧她只算是一成。”

赵二听了感兴趣‘哦’了一声:“那是为什么?不是因为……袁将军家的缘故?”

小道摇头:“赵二哥,你还是不了解我们家爷的秉性家有财妻!他不会惧怕谁,更不会因为惧怕而不干自己想干的事。”

“那是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因为我们奶奶。”

赵二听不懂了,半天摇头道:“不明白!你这是给你主子脸上贴金……其实就是惧内。”他笑着道。

小道也笑了,端起酒杯:“来。赵二哥,小弟敬你一杯!”

赵二端起来碰了一下,喝了,然后摇头道:“其实惧内也没什么……从古自今。多少英雄好汉惧内?没听过一句话吗?自古英雄多惧内!”

两人也笑着喝了起来。

宣城。

春暖花开,温暖的三月终于来到了。宣城的三月,格外的湿润,下了几场春雨之后,那凌冽的冷已经完全的消失无踪了,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

袁夫人来了。这两个月她时常来,看到女儿气色越来越好,胖妞越来越招人喜欢,袁夫人自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母亲!您真的要现在去?!”一听袁夫人来了说的头一句话,袁瑜蓉不由得大叫!

“我也想等你,可是人家女家来了信。”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请我过去商谈,我不能再耽搁了!”

袁瑜蓉眼睛睁得滴溜溜的圆,兴奋的坐直了问道:“那个翰林是什么情况?小姐长得漂亮不?有没有画像?翰林的女儿应该很温柔喽?!”

袁夫人失笑:“人家大家闺女怎么会给你画像!这也太不尊重了!至于什么性子,更是不知道了!”

袁瑜蓉大失所望:“难道小哥没有见过?要是丑八怪怎么办?!”

袁夫人笑着打她一下:“你也太……你都当娘的人了,说话还这样口无遮拦!”

“到底见没见过?!”袁瑜蓉急的蹦蹦。

“见过!这事说了也巧。”袁夫人笑着说道:“正月十五京城满城的花灯会,这位小姐和家人一起在西城门楼上看灯,结果一个不小心被人挤了一下,失足跌下城墙……”

袁瑜蓉倒吸了口凉气!失声道:“人群之中小哥飞身跃起把她抱住了!城墙得多高?!我竟然不知道我小哥这么厉害?!”

袁夫人笑得前俯后仰:“你……猜得不错……不过没那么厉害,你小哥正好驾了辆马车经过,正好掉在你小哥的马车上,幸好是冬天铺的厚,再加上你小哥接了一下,没伤着。”

袁瑜蓉听得神往不已:“这不是英雄救美么?美人只能以身相许……”

“咳咳……不错。”袁夫人脸上很是得意的样子:“楚翰林一家对你小哥感谢再三,请去吃了几顿饭,他们看你小哥人品好,就有心把闺女下嫁。知道我在这边,这才写了信请我过去。”

袁瑜蓉点点头,很是神往:“我也很想去京城玩啊!”

袁夫人看她的样子又心疼:“可是这件事不宜再拖……”

袁瑜蓉赶紧的点头:“不能拖,不能拖。我就是说说,等瀚文回来,今后有时间在领我去玩吧。娘你去办正事要紧!对了。他们有人接吗?”

“有,来了两个下人,两个婆子。”袁夫人道:“要不是楚翰林是现任官走不开。就要到咱们这里来……不过应该咱们过去的!”

袁瑜蓉点点头:“是啊!可是路上怎么走?瀚文送都没法送送。”

“没事的,你小哥会到济南接我。”

袁瑜蓉因为不能见见未来的嫂子。很是遗憾。不过现在曲瀚文不在,胖妞还小,确实不能走开,只能袁夫人一个人去了京城。

走的时候,袁瑜蓉少不得去帮母亲收拾一下,住了两日,叮咛再三路上小心。这才送她出门。她送出了宣城十里,曲瀚侠代弟弟送了亲家母一程,一直送到了南京,这才快马回来。

在过了几日,曲瀚旭就回来了。

叫袁瑜蓉惊喜的是,曲瀚旭带回来的礼品,她大部分都非常的满意。其中大宗带的,就是蜀绣织品。从团扇、骨扇,到丝绢、手帕,还有成衣。绣品各种都有,非常合适。

还有蜀中的辣椒、调料等物,这是走的时候袁瑜蓉叫他带的。

记账算账,往下铺货。茶叶进了来。已经有大宗生意等着,曲瀚侠也忙了几天,才将曲瀚旭这一次带回来的东西,全都铺设开来。

茶行正式开张,张普在里面坐镇。小远过去帮忙,曲瀚旭跟着曲瀚侠奔走联系商户。

三月,曲家大房有个喜庆的事情。

十二爷曲瀚风娶亲。

曲瀚风是个庶出的,定亲的那一家,丈人是个老秀才,独生的一个女儿,秀才得了重病,生怕自己拖不下去耽误了女儿的婚事,和大老爷商量了一下,草草的办一下婚事。

虽然是简办,但是到了曲家这边,仍然是热闹了一通。孝期未过,不敢请亲朋好友,但是至亲的人,是都要去的家有财妻。

到了这一天,妯娌几个收拾停当,由曲瀚侠带着来到曲家长房。也就是之前住的那个大院。

邱泽媛是头一次来到这边,不过这边的院落和她们城外的宅子大小差不多。倒是人这一次很齐。

过年的时候,因为参拜祭祀,男人们在祖祠呆了一天,只是见过兄弟的妯娌,兄弟们都不曾见过。

在车上的时候,袁瑜蓉提醒她,见曲家的兄弟,不可露出笑来,板着脸最好!邱泽媛听了惊奇,袁瑜蓉道:免得看你好说话,与你调笑。

邱泽媛脸上变色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方氏笑着道:“听你二嫂吓唬你!”她又转而埋怨袁瑜蓉:“你把咱们兄弟都说成什么了?一个个跟色鬼一样!”

袁瑜蓉撇嘴:“除了咱们二房的,其他的你说谁不是吧!长房的,到现在多少姨娘了?都可以组成个姨娘军队去打仗了!三房的,四爷……咳咳,不用说了。”

邱泽媛没说话,但是心情又烦了起来。

“四房……四房倒是没听过……”

方氏笑道:“不过也不至于板着脸吧?”

“嗯,想想也确实不至于。”袁瑜蓉笑着看邱泽媛:“要是见兄弟,你肯定是跟在瀚旭后面,放心吧,瀚旭那个彪小子,必定不会允许人与你调笑。”

邱泽媛勉强一笑,说话间到了,下车往里走。

虽说是关起门来自家的热闹,可曲家人多,还是哪哪的都是人,几个管家婆子将众人引进去,直接引到了十二爷的院子,妯娌三个就去了后院,曲瀚侠和曲瀚旭在前院。

大奶奶、五奶奶打扮的花枝招展,在人群中穿来梭去,好像是蝴蝶一样,三奶奶一贯的低调,连人都找不到。

这会儿还没到迎亲的时间,亲家那边的客人还没有过来,都是自己家的人,倒还算不忙乱。

曲二太太也来了,在后院的上房,和几个太太坐在一块儿,虽说分家的时候大打了一仗,不过大家并没有记在脸上,表面上还是要符合今天的气氛。一团和气,一团喜气。

妯娌几个先去给太太们行礼,曲二太太还没说话。大太太先笑着道:“怎么单独的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几个能和你们婆婆一块儿过来呢!”

曲二太太脸上就下不来台,狠狠的白了一眼大太太,心中的一腔怒气又记在了儿媳妇们的身上。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吵架只能跌面子。

“你们来啦。瀚侠媳妇赶紧去歇着吧,今天也不用你出面,凑凑热闹行了!”

方氏急忙的答应一声。

“瀚文媳妇还有瀚旭媳妇,你们俩今天多帮帮忙,看你们大嫂、三嫂、五嫂需要你们干什么就帮着点。不过……估计没什么女客。”

最后一句是嘲笑大房今天的亲家是个穷秀才,曲大太太又白了她一眼。

两位太太暗中叫着劲,妯娌三个赶紧的就出来了。

邱泽媛知道了五奶奶的丑事。自觉的五奶奶见到自己也应该理亏羞愧,再不会像过年那次,处处针对耻笑自己了。

不过她显然是想错了,五奶奶见到了她,迎面就是一句:“呦,这不是十弟妹吗?正好,我那儿来了两匹雪锻,想来你是没见过,一会儿送你一匹!”

把邱泽媛登时气了个绝倒,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更是脸色难看之极!

袁瑜蓉在一边听见了,笑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没人了,才问邱泽媛:“你为什么不回她一句?这样的话分明是挤兑你。为什么光听着?”

邱泽媛又气又讪然,呐呐的道:“我……一生气,脑子就昏了……”

袁瑜蓉摇头,那边六奶奶过来了,叫了一声:“七弟妹。”

她赶紧笑着迎上去,没注意到,邱泽媛此时已经有点不对劲了,郁闷,话也少了,脸色总是很难看,眉头总是紧紧的皱着。

曲瀚旭跟着曲瀚侠在前院,曲瀚侠一来就被大爷拉住问长问短,这边几个小一点的爷拉住曲瀚旭瞎闹,曲瀚寅过来找曲瀚旭。

“瀚旭!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曲瀚旭从人群中挤出来:“什么事,五哥?”

曲瀚寅左右看了看,一指外面:“咱们出去说!”

说着当先往外走,曲瀚旭就跟在后头。

原来的几大房,现如今都成了大爷、三爷、五爷单独的院子。每一房走着也得很长时间。

曲瀚旭跟着曲瀚寅出了老十二的院子,往他的院子走,走着走着,曲瀚旭觉着不对,站住脚问:“五哥,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

曲瀚寅转过头来,呲牙一笑:“瀚旭,长大了几岁,胆子变小了?”

曲瀚旭哼了一声:“五哥,本来我还没想着你能怎么着,不过听这话,分明不善家有财妻!我干嘛要自己找上门去挨揍?”

曲瀚寅也冷笑:“都到这儿了,说这个显摆你聪明呢?!”两人一站下,立刻就有四五个下人围上来,把曲瀚旭围到了中间。

曲瀚寅继续冷笑:“可惜聪明的晚了点!”

曲瀚旭往后退一步,那几个下人就逼近一点,他看着曲瀚寅莫名其妙的问道:“五哥,这是为什么?难道几年前的事还没完?你也忒小气了!”

“你装什么装!臭小子毛还没长全就想……娘的!”曲瀚寅突然的骂了一句,脸红脖子粗的。

曲瀚旭却还是不知道什么事:“到底什么事?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装什么糊涂?前些日子你去我们家的客栈那边干什么?”

曲瀚旭眨眨眼,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曲瀚寅知道五嫂偷人的事啦?!他怪叫:“五哥,我瞧你怎么这么窝囊?你找我算什么帐?应该去找……”

身后传来一声喊:“你们想干嘛?!”

众人回头,看到曲瀚侠跑了过来!冲着几个下人一瞪眼,下人就往后缩了缩。

幸好没说出来!

曲瀚侠在院里的时候就看到了曲瀚寅把曲瀚旭叫出去,有点不放心就跟了出来,看到这个情形就大喊了一声,正好把曲瀚旭的话给打断了!

其实曲瀚寅并不知道老四曲瀚庆和自己老婆的奸情。找曲瀚旭就是因为曲瀚旭去拿钱的那一天,好多人都看着五奶奶进了那一家福来客栈。有人就传到了曲瀚寅的耳中,曲瀚寅自然是气的半死!派人去打听,却打听出来,那几天曲瀚旭在福来客栈包了个雅间!

于是认定曲瀚旭勾引他老婆,今天正好是个机会,就是要找曲瀚旭算账的!

看到曲瀚侠跑过来,曲瀚寅大叫:“二哥!你别管,没你的事!”

曲瀚侠都气笑了:“你说有我的事没有?!老五,你没完没了的想干什么?”

“不是几年前的事!”曲瀚寅还气的不行。

“那是什么事?!”曲瀚侠往曲瀚旭身前一站,看曲瀚寅一脸的委屈和气愤,倒觉着好笑起来。

曲瀚寅脸涨得通红,怒气勃发的指着曲瀚旭:“你问他!他干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了!”

曲瀚旭真闹不懂了!跳着脚大叫:“我干什么天打雷劈的事了?!你不去找你老婆,你在这逞什么英雄?!”

曲瀚侠一听还有老五媳妇的事!眉毛都挑高了!

曲瀚寅气的大叫:“今天你给我说清楚,他娘的……”

“行行行,行了!”曲瀚侠大喊一声把他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你别自己给自己脸上抹黑行吗?”

“二哥!”老五急的跳脚,恨不能赌咒发誓的样子,曲瀚侠已经厉声噤住他,转头对几个下人道:“你们都下去!”

下人们当然不能下去!但是也不敢对这位二爷太无礼,全都缩着脖子看曲瀚寅,曲瀚寅怒气冲冲的道:“下去!我还不信……二哥,这件事今天非说清楚不可!”

下人们赶紧的都下去了,曲瀚侠过去坐在廊道的廊椅上,看了看曲瀚旭,然后又看了看曲瀚寅,道:“老五,你先说!怎么回事?!”

曲瀚寅急的已经撂蹦!就是不叫他先说,他也要抢着说,一听这话马上道:“前些日子有人看见我老婆去福来客栈!就是我们家客栈前面的那个客栈!进去了……半天!我派人查,说是里面有曲瀚旭这王八羔子常包的雅间!”

曲瀚侠听得直眨眼,老十和老五媳妇?这这这……怎么想都觉着……忒可笑啊。他扭头看曲瀚旭,曲瀚旭也在眨眼睛,挠着头。

“老十……咳咳,这怎么回事?!”曲瀚侠咳嗽一声,然后问:“你五嫂……去找你什么事?”

曲瀚旭这时才明白,原来五哥不知道……这怎么说呢?编个谎还是说实话?

他嘟噜着脸道:“这事问五嫂去!”

“我就问你!你他娘的也忒不地道了!你瞎搞……搞我头上来了,不想活了你!”曲瀚寅此时是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曲瀚侠觉着不可能,马上制止曲瀚寅:“你先听瀚旭解释一下!而且,瀚寅,这事你自己想想,觉着可能吗?且不说两人差的岁数……你也不想想……”

哪里不可能,曲瀚侠不好意思说,这位老五也忒没有自知之明了!还以为他们家那位是国色天香哪!把十弟妹和五弟妹放一块儿,瀚旭就是个瞎子,也不可能家里放着个清秀美人,去偷他们家那位……

“别没有什么事,你自己先闹得叫人误会!”曲瀚侠声音也严厉起来:“找那么多下人来,没事都能传出去闲话,何况你还做出个这个样子来!”

他是绝对不相信曲瀚旭能勾搭那个五奶奶的,因此说话已经斩钉截铁往没这回事的方向带了,曲瀚寅不知不觉就被他带走,也觉着自己有点莽撞。

“可是……到底那臭娘们找你什么事?为什么找你去了?!”他的声音已经有点不那么理直气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