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瑜蓉笑着道:“西流坡、东流坡,是不是离宣城府不远?”

“就在西北边一点,大概有五十里地家有财妻!”王二哥回答道。

“不算远,所以我们才能赶年前找来问问东家。请东家能给个话。”铁二牛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冲了。

袁瑜蓉点了点头道:“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基本上全是因为涨了租子,过不下去,就算是丰年都不能保证全年全家有粮食吃,更别说歉年了!”

三个人听了,急忙的用力点头!

袁瑜蓉看着汤老四道:“吃都吃不饱,更别说给病人看病了,何况,病了的人不能下地干活,少了劳力。”

汤老四急忙的点头,二奶奶说的太对了!

袁瑜蓉沉吟了一下道:“这件事,有些内情在里面,我现在也不方便和你们说,不过,我有个办法,能叫你们过个好年……”

“光是过个好年?”铁二牛果然心细,马上问道。袁瑜蓉笑了,这位算帐好,心也细,而且还能抵挡了美人计!最重要的,在这些人眼中,这个看起来也就年方二十的小伙子,是他们的主心骨家有财妻!今后是个能当庄头的料。

她点了点头:“如果你们照我的话去做,我能保证你们过个好年,至于明年的租子问题,那要等看看后续怎么样了。”

几个人互相的看了看,全都不明白,王二哥和汤老四全都去看铁二牛,铁二牛也不明白,看着袁瑜蓉道:“二奶奶,您能把话说的明白点吗?”

袁瑜蓉点点头。先笑着问了一句:“铁二牛,你是不是会写字,会算账?”

铁二牛愣了,没想到她冷不丁的问这么一句,点了点头道:“小时候学过几个字。算账……那是种庄稼的时候自己瞎算……不能算会算账。”

“会写状子吗?”袁瑜蓉问道。

“什么?!”铁二牛再次的傻了!

别说他们,就是曲瀚铣都傻了,转过头看着袁瑜蓉吃惊的叫了一声:“二嫂?!”

袁瑜蓉笑着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要叫你们去衙门告!地主盘剥过甚。这个在大明律有明文规定,佃户农户可以去告,衙门会给你们做主。铁二牛。你若是没有把握能写的了好状子。我找人给你写,将你刚刚在外面算的那笔帐全写上,我保证,这个官司,你们肯定能赢!”

袁瑜蓉的一番话,叫在坐的众人全都傻了!

那三个佃户怎么都想不到,这位二奶奶能叫自己去衙门告状!这不是告他们自己吗?!

而曲瀚铣想想却明白了,他虽然是个书呆子。可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二嫂的意思,八成还是针对的二太太。

铁二牛好像还有点见识,在那两个人的注视下。似乎是明白了,赶紧道:“我们不是想告二爷。只要能给我们这些人把租子降一降,我们……”

看到铁二牛有些不知所措了,袁瑜蓉心里明白,这些人是不敢去衙门,都是老实本分的庄家人,可能连衙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叫他们去打官司,他们没准还以为自己和官府勾结了要把他们抓到牢里去呢!

怎么才能叫这些人相信自己,按照自己想的办呢?

她还在这边冥思苦想,那边的曲瀚铣却有点着急了,一直扭头看着她,这会儿低声道:“二嫂,还是等大哥回来吧?”

袁瑜蓉冲他笑了笑,曲瀚铣可能是不愿意自己告曲二太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别说谁对谁错,就是错的,她也要毫不犹豫走下去!

她看着铁二牛道:“你们有什么顾虑我知道,如今我也不怕你们笑话,实话和你们说了吧,你们租种的田地,分家的时候确实是分到了二爷的名下,但是因为别的一些事情,现如今在别人那里……田契地契都在她的手上,新的庄头也是她派去的,只是听你们说了这些情况,我看那人也不是个正经要经营的,这些田地,说到底是我们曲家的祖产,真的要是搞垮了,曲家的子孙谁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这话一半是说给那三个人听,一半是说给曲瀚铣听的。

曲瀚铣听了,只能低下了头。

铁二牛三人听了,面面相觑,脸上又是恍然又是困惑。

袁瑜蓉笑着继续道:“所以,我叫你们去衙门告,确实是真心的,而且,现如今的宣州知县朱大人,是个清官,每每打官司都是秉公执法,大家这么多人的委屈,朱大人一定能给大家一个交代,这就是我说的,大家能过个好年。照我的想法,这样不合理的事情,朱大人应该能把今年大家多交的那部分给要回来。当然,这是我的想法,真的要是不能……我和二爷商量,也能叫大家过个好年。至于明年的事情,我没说,你们也应该能想到,若是田契回到了二爷手上,二爷的为人,必定不会恁般苛刻。这些事情,你们可以再周围打听,二爷手里也是有生意的人,手下的伙计不少,你们在城里这些天,打听打听吧。”

这样一说,铁二牛三个人已经全明白了,王二哥自己低着头在考虑,汤老四就只看他们俩,铁二牛顿了顿,突然下定了决心,点点头道:“行!我们全听二奶奶的吩咐!”

王二哥没想到他这么快的做决定,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叫了一声:“二牛?”

铁二牛看着王二哥道:“咱们只要听二奶奶的,就没错!”

袁瑜蓉笑了,这个铁二牛,也不算是敦厚的乡下人!

曲瀚铣很是不安,但是又觉着袁瑜蓉最后的那番话有道理,祖产,确实不能在自己这辈人手里没有了。那真的成了曲家的罪人了!但是……儿媳妇怂恿佃户告婆婆……

袁瑜蓉先不去管他的纠结,对铁二牛道:“既然如此,我找个人帮你们写状子,你们拿了状子,现在就去县衙!”

铁二牛点点头:“行!”

袁瑜蓉本来是想叫曲瀚铣写的。但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帮着写的,便叫人请来了邱泽浩,邱泽浩根本不清楚什么事情。听了二嫂的吩咐,马上拿纸笔认真的写了一张声情并茂的状子,袁瑜蓉看了十分满意。给了铁二牛:“你们去吧。一会儿官府必定会来人询问,到时候我可能会去。”

铁二牛答应着揣上了,和汤老四、王二哥出去了。

袁瑜蓉这时才对曲瀚铣道:“瀚铣,我知道你不赞同,可是这也是没法子,婆婆那里,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好了,我也不想在万事顺着婆婆。凡事要有个度,超过了,说不得。我就是被骂个不孝顺,也不愿意继续妥协下去。”

曲瀚铣长叹了口气道:“二嫂家有财妻。你……照你想的办吧。”

袁瑜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半躺在榻上,抱着手炉刚想了一会儿,外面就有丫鬟回禀:“二奶奶,蔡师爷来了,在前面呢。”

袁瑜蓉点点头,站起了身。五月急忙拿来了一件青荷色的织锦缎棉衫伺候她穿上,在披了一件青色暗纹斗篷,跟着她来到了前院。

蔡师爷正在屋里坐着,两个丫鬟在旁边站着,看到袁瑜蓉进来,蔡师爷急忙的站起来笑着拱手:“二奶奶。”

袁瑜蓉笑着福身:“蔡师爷请坐。”

两人坐下,袁瑜蓉笑着道:“蔡师爷请喝茶。”

蔡师爷点点头笑着道:“二奶奶别客气,今天来是有事情……二爷不在,不知道……”

袁瑜蓉笑着道:“是佃户去衙门告状的事情吧?”

蔡师爷一听她知道!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笑着道:“二奶奶原来知道!是这样,二奶奶是怎么个意思,老爷叫我过来问一声。”

这两年,曲家尤其是曲二爷,已经不是以前的曲二爷了,就是王巡抚见了他,都满脸含笑请进屋里,胡知府更是和他比亲兄弟还亲。蔡师爷一个县衙的小小师爷,当然不敢小看了。可是曲瀚文对他还是一如既往,和几年前一样,过年过节,从来没忘了他,每年给的礼,都是他这样的人家最实用的,因此蔡师爷也确实把曲瀚文当成是朋友一样。

袁瑜蓉道:“那些人是我叫去的,蔡师爷是自己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那些佃户种的地,是二爷分家的时候分到名下的,但是当时就给了二太太了,佃户们告的庄头,也是二太太的人。”

蔡师爷沉思的点着头:“二奶奶是什么意思,尽管直说无妨。”

袁瑜蓉点点头,便将自己的意思说了,蔡师爷听了一直点头。

曲瀚侠一直忙到了戌时初,要不是惦记着家里,就住在城里了,赶着关城门的时候出来回到了家里,家里的人也都没睡等着。

袁瑜蓉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要和大伯哥说的,因此也在方氏这里等着,听见曲瀚侠进屋的声音,两人全都站了起来。

曲瀚侠进来,看到袁瑜蓉就问道:“今天的事情怎么样?”

他急匆匆的进门,门房跟在后头说了两句,但是后面就是袁瑜蓉和三爷在单独和佃户几个带头的谈,他们也不知道。

袁瑜蓉便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那些佃户的情况,然后又将自己的安排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使人告婆婆,确实是想把田契、地契拿回来。那时候给婆婆,是情势,现在要回来,也是情势……那些佃户们说的,婆婆那样经营田地,不是个给后世子孙留祖业的,是给子孙后代留骂名,结仇人的!”

曲瀚侠沉吟了一会儿,当时兄弟几个将田产给曲二太太,确实是因为曲二太太闹得太疯狂,他们没法多想,那时候谁都没时间多想!

前些日子,将田契地契加上自己的名字,曲瀚侠就已经在考虑了,因为田地是曲家的祖祖辈辈挣来的,是祖产,自己这些儿子们将祖产给了曲二太太,虽然是情势所逼,但是却难保曲二太太不会把这些祖产经营的败落或者没有了!看现在的样子,不就是再往那方面发展?

这可不是闹一闹,骂一骂的事情,这是前面有祖宗,后面有子孙的事情!

他前些日子跟曲瀚文商量买地的时候,就商量过这件事情,兄弟俩也商量好了,等合适的机会,田契和地契还是要拿回来,每个月给曲二太太多供些银子奉养都行,但是田契、房契那些确实不能在曲二太太的手里败落了,那就相当于是在自己这些人手里败落的!

只是兄弟俩商量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曲二太太刚把田契接过去半年,就已经闹得佃户们找到家里来了!

曲瀚侠背着手在屋里来回的走着,袁瑜蓉看他的样子,却以为他也不同意自己这样做,曲瀚铣她可以解释两句,然后就不管他怎么想了,但是曲瀚侠还是不行,毕竟是大伯哥,大家都很尊重的人。

她想了一会儿道:“大哥,我知道我这样做,确实是授人口实,咱们府这两年事情多,实在也是经不起一些传言了……”

曲瀚侠点了点头,却不等她说完就问道:“你是怎么和蔡师爷说的?”

袁瑜蓉一愣:“什么?”

“怎么才能把田契房契从母亲那里拿回来?”曲瀚侠问道。

袁瑜蓉睁大了眼睛看着曲瀚侠,方氏轻声问道:“爷,你的意思……”

曲瀚侠微微有点讪然,想了想道:“二弟妹,你要是有主意,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正好我和瀚旭也忙……咳咳,最好能将母亲手里的房契地契全都拿回来,你们妯娌商量一下,每个月给母亲奉养银子。”

袁瑜蓉明白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所有的?”

曲瀚侠点点头:“所有的。当初是我考虑的不周到,这房契和田契,尤其是田契,不应该给母亲。”

这话就说明了,袁瑜蓉立刻点头笑道:“那我知道了!”

既然曲瀚侠已经发了话,袁瑜蓉自然是没什么顾虑了,回去吩咐五月、六月准备一下,第二天备了份厚礼带着去了衙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