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暗道,便突然开豁起来。一丝阳光从石壁里透进来,拨开杂草,便可看见一道宽大的通道直往光明的地方延伸去。地上很滑,有地下水慢慢地渗出,两旁长满了青苔,一不小心便要滑倒。蓝傲抓住希乐的手臂,缓慢前行。

他的手掌温热,一如少年时候的感觉。希乐微微仰头看他,他眸子深暗,似有万千波浪翻滚。

她的软罗绡轻纱披风轻轻拂着他的衣衫,她的手臂柔软纤细,透着温热的触感,他的心跳得很快,心中一直筑起坚固的围墙有一瞬间想过要倾倒。她耳际有一缕长发坠下,拂过他的脸庞,有轻轻痒痒的触感,一缕似有或无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去。

到达平坦的道路,他松开了她的手,牵扯在两人中间的一条线似乎突然断了,他们都怅然若失。

“谢谢!”她客气地道。他也客气地说:“不必!”

下了湿滑的通道,便是一间密室,遮掩在杂草中间。希乐心想这里应该是某个陡峭深山的山腹,没有路可以下来,只有这条密道。推开密室的门,眼前便顿时开朗起来。果真如希乐所料是一个很大的山谷,这里古木参天,蔓藤缠绕,鸟雀鸣飞,地上开着许多无名的小花,在一处平地,有大朵的牡丹如锦云般灿红了大半个山谷。

孙家三十二口人就全部聚在这里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他们从火场被人带出来之后,便一直疲于奔命,他们也才来到这里不久,刚吃过东西,救他们的黑衣人便搭建了帐篷,让他们暂时安身。

孙父与孙长兴安抚好女眷,便猜测到底是何人救他们。问黑衣人,黑衣人一句话都不言,他们只好道谢然后坐下来等着。

此刻见有人来,他们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待看清楚是希乐公主,他们猛地退后,孙父没有忘记惠妃是因为诬陷殴打公主而获罪的。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被人诬陷殴打焉能如此轻易罢休?也许火是她命人放的,也是她命人带他们来这里,目的就是要他们不得好死。

孙府惊叫起来:“你.....是你命人放火的?”

希乐微微颌首,“没错!”

“也是你命人带我们来这里?你想干什么?你要杀便杀.....”

孙长兴打断了他,“爹爹,是公主救了我们!”

孙父惊讶地看着他,孙长兴道:“妹妹自尽,我们全家难逃一死,公主要是想我们死,根本不必放火。”说罢,他对着希乐单膝跪地:“孙长兴参见公主!”

希乐微微笑,“好,好,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不过,你也只说对其中之一。”她缓了一下,轻道:“惠妃并非自尽,乃是被人毒杀的。”

孙长兴面容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一纵而逝,他平静地道:“罪臣知道。”

“你知道?”希乐有些讶异。

“皇贵妃是什么样的人,罪臣很清楚,也因为如此,罪臣当初十分反对妹妹与皇贵妃结盟,想不到,最后还真落了这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孙长兴苦笑道。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希乐微笑道:“你看得倒是蛮通透的,那你知道本宫为何要救你们吗?”

孙长兴老实地摇摇头,“罪臣的妹妹得罪了公主,按理说公主心中对罪臣一家深恶痛绝才是。所以罪臣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公主救了我们。皇贵妃既然有心要害死我妹妹,也断不会救我们一家,任何人在她眼中,也只是工具而已。”

希乐看着孙长兴道:“其实,就算皇贵妃没有毒死惠妃,她也难逃一死。因为她所犯的乃是皇上不可饶恕的罪。”

孙长兴愣道:“她不是因为得罪了公主么?”

希乐笑了,“得罪本宫不需要死。”她走近孙长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孙长兴顿时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久久不敢言语。孙家的人都惊惧地张望着,一副戒备的神态。经此巨变,他们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仓皇失措。

孙长兴过了好一会,才面如死灰地道:“罪臣罪该万死!”

希乐蹲下身子扶起他,语重心长地道:“纵然惠妃犯下滔天大罪,她人已经死了,而且,本宫一直觉得一个人犯罪,是她自个的事情,不该祸及家人。况且李章伟亲自来求本宫,本宫焉能坐视不理?”希乐故意把李章伟说出来,乃是因为要他对李章伟心存感激,日后两人合作起来便可以少一些摩擦。

果然孙长兴眸子里闪过一丝感激之情,连忙俯首道:“谢公主救命之恩。”

希乐又道:“在父皇眼中,你们是已死之人,不能再出现在京城,换言之,你们一家必须要远离这里,隐姓埋名,这辈子都不可暴露真正的身份,委屈你们了。”

孙长兴苦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哪里还敢谈委屈这个词?”

希乐见他脸色甚是惋惜,许是有志不能伸,心里郁郁吧。希乐试探道:“若是孙侍郎信得过本宫,那么你的家人本宫会好生安置。至于你,李章伟不止一次跟本宫举荐你。相信你也知道本宫统领了先太后二十万亲兵,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若是还想干一番事业,本宫重新给你一个身份,让你名正言顺留在京城。你可愿意?”

孙长兴不敢相信地看着希乐,一个女子的胸襟有多大?竟然可以以怨报德。他脑子飞速转动,虽然妹妹生前说了不少她的坏话,只是希乐公主做事还是十分靠谱的,而且她统领亲兵多年,皇上和权贵都十分倚重她,她又是太子的人,太子为人正直,政见和自己相同,跟随她也等于跟随了太子,这也是之前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想到这里,他跪在地上严肃郑重地说:“孙长兴愿追随公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计。”

希乐微笑道:“好,好得很。本宫又得一员大将。”

蓝傲站在她身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职责是保护她的安全,这一生都不能逾越。

这个,是他在父亲临终前发誓的,若是有违此誓言,他们二人都不得好死。父亲就是知道他重视希乐多于重视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不能让他以公主的安危起誓,有如此恶毒的誓言言犹在耳,他如何敢越雷池半步?他知道父亲强迫他发这个誓言,是有他的苦衷,这个苦衷,五年前他也终于得知,当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他知道,希乐是他这辈子都不能靠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