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是个土生土长的交趾人,因这里地处偏远,朝廷为了安抚地方,就选了这么一个本地豪族为刺史。

狼子野心、养虎为患...这些词似乎用在阮明身上都很适合,这其中有这个人本质因素,而朝廷对这里管制的缺失也是造就他野心的一大原因。

这些年中原就没消停过,朝廷也无力顾及这些边远之地,所以阮明很自然地认为是他可以独立是时候了。

围杀路强的人马是第一步,派人去求和,麻痹路强是第二步,而只要路强知难而退,那距离他的第三步、建国称王,就不远了。

只是路强的人马没有退走,却停靠在不太远的朱崖州,这让阮明很是不爽,有心派兵去追杀,不过他的兵力实在有限,要不是当时韩延之大意,在正面起冲突的话,还指不定谁打过谁呢?

正如朱赞所言,交州的百姓大多是土著和山越后人,对朝廷的归属感并不强,所以阮明才能组织起人马对抗朝廷。

不过受财力、人力的限制,尽管阮明想尽了办法,如今他也才不过一万人马。他知道中原人多,只是先有卢循,现在又来了比卢循更强势的路强,所以想掠夺人口的念头,也只能留存在脑中了。

路强在番禺集结大军海船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他手中,这让他不得不忧虑起来,这个姓路的小子还真不能以常理度之啊!

自己什么水平自己知道,如果路强真的大举来攻,他肯定是低挡不住的,可不反抗更不行,要是被抓到广州去,还有他的活路吗?

情急之下,阮明把心腹们都叫到自己府中来商议对策,他的心腹中有一个是从卢循手下逃过来的,赫然就是卢循昔日的军师、安士帧。

阮明一向是很佩服中原汉人机智的,也更喜欢用这样的汉奸,因为他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只是安士帧却不这么认为,虽说交州几近独立王国,可毕竟还是朝廷的州府,所以谁若说他是汉奸,他是会咬人地。

安士帧没想到路强的手会伸得这么长,而他既然已经想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当然也要为阮明出力了。

听阮明介绍了番禺那边的情况后,沉吟片刻才道:“其实大人也无需担心,在下看来,只要大人再次挡住路强的进攻,他必然退去,毕竟中原还不是他一家独大,如果他够聪明,必然不愿陷在这里”

阮明确实很看重安士帧,听了他的话后,不由苦笑道:“先生说的是,可问题是一旦路强大军杀来,以我们的力量恐怕无法抵挡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

安士帧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忽地一笑道:“大人怕是关心则乱了,想那路强的军队涉海而来,后勤给养肯定跟不上,他一定是想速战速决,所以我们不妨行坚壁清野之策,将沿海一带居民百姓全部迁走,同时加高加厚我们的郡城,让路强的荆州人马望城兴叹,再以小股人马时不时地骚扰海上,以在下想来,不出十日,荆州兵必退”

路强把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交趾出了个大汉奸,而这个汉奸也把路强的想法摸得很透彻,并有针对性地帮助阮明做了部署。

这样一来,路强想要王凯偷偷潜入城中抓捕阮明的计划就落空了。

路强不是神人,也没有亲临前线,所以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应对之策,另外王凯已经率人在当地向导的引领下进山了,路强就是想招也招不回来。

不过阮明虽有安士帧出谋划策,荆州军这边却也有韩延之处在第一线。

自从被阮明伏击损兵折将后,韩延之就一直憋着一股火,败在中原名将之下也就罢了,却在这小小的蛮荒之地被偷袭,虽说路强并为因此责怪他,可这口气他却实在咽不下去。

在退到朱崖州第二天,韩延之就遣人绕道摸上了交州海岸,斥候在刺探阮明军力部署的同时,对海岸上发生的一切也都及时地向韩延之做了汇报。

听说阮明将人马全部撤回交趾郡城,并加固城墙和迁移海岸村落的百姓后,韩延之立刻就明白阮明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韩延之很明白路强的心思,同时也不赞成在交州消耗太多的精力,所以在得到情报后,立刻给路强去了封信,把交州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分析都写在了上面,在信的最后,韩延之请求路强再给他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他愿以现有的人马扫平交州阮明逆贼。

海船往复时间太长,而战机却稍纵即逝,所以韩延之没有等路强的回信。调集战船后,就向交州海岸杀去。

只不过韩延之这次去的方向却不是交趾郡所属的海岸线,而是交州的另一个临海大郡、合浦郡。

因为要应对荆州人马,阮明已经调动了所有他能调动的力量,所以合浦郡根本没有可以抵挡韩延之的军队。

韩延之没有路强那么狠,在他想来,这里还是朝廷的国土,所以将郡城府库搜刮一空之后,又放火烧掉所有他认为有威胁的海船。

干完这些后,韩延之率舰队继续沿海岸而行,有村庄城镇的,就去搜刮一通,之后就是烧船。

海船的速度当然不能同陆地相比,所以在韩延之同海匪似的在交州沿岸搜刮的时候,已经有消息送到了交趾郡、阮明的手中。

“什么?荆州人马没有来攻打交趾郡,反而去别的地方骚扰了?”

接到这个消息,阮明有点懵了,这韩延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种行为是一个朝廷官员应该做的吗?

这一来安士帧也没主意了,如果阮明的海军够强大,完全可以主动出击去迎战韩延之。可就凭交州那几条破船,还想同有备而来的中原大海船对抗?梦中或许可以。

其实不论是阮明还是安士帧,都已经明白了韩延之的险恶用心。

这边在玩坚壁清野,可人家根本就不来打你,你玩你的,我抢我的,谁也不耽误谁。

看似交趾郡没受什么损失,可这个烂摊子该怎么收拾?若是放弃坚城,在野战中,他们这些临时拼凑起来、搞偷袭还行的军队,如何是荆州那些虎狼之军的敌手?

阮明后悔了,不该偷袭荆州人马。若说在杀伐决断上,阮明是比卢循高些的,不过说起欺软怕硬来,卢循却望尘莫及了。

阮明是知道安士帧来历的,不过在他想来,他和路强都是中原人,怎么也比自己去被砍了脑袋强吧?

于是就把希望寄托在安士帧身上,希望安士帧去找路强,只要能让荆州人马撤回去,同时自己又不用去的情况下,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路强。

听了阮明的吩咐,安士帧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阮明怕见路强,自己就敢见了?坚壁清野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当初偷袭韩延之的人马,自己也曾出谋划策,这种事是瞒不住的,路强知道了,能饶得了自己?

可现在自己是在阮明的地盘上,这家伙变脸比脱裤子还快,自己若说不去,说不准他立刻就砍了自己,然后把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

这些想法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待阮明的话音刚落,安士帧就故作忠诚地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说服路强撤回人马,保大人永镇交州”

阮明感动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握着安士帧的手道:“一切就仰仗安兄了”

看着安士帧远去,阮明的一个心腹凑上来,轻声道:“大人,这个汉人恐怕靠不住啊!”

安士帧自以为答对的很自然,却不知道他的表情都已经被阮明收入眼底,也正是安士帧的这个表情,给了阮明启发。

安士帧是卢循死党,逃到交州后怂恿本官对抗朝廷,并用他的旧部偷袭朝廷人马...

还有比这更好的替罪羊吗?自己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按他说的,路强也一定想快点退兵,现在有了这个借口,自己再备上一份厚礼,姓路的总该满足了吧?

阮明打定主意,扭头对心腹耳语几句。随即心腹点头哈腰地领命跟着安士帧去了。

“安老兄啊!中原人常说死道友、莫死贫道,当初你选择投靠我,就应该做好替本官而死的准备了吧?放心去吧!你的家人本官会好好照顾,很快会去和你团聚的”

安士帧的脑筋不谓不快,知道阮明变脸比脱裤子还快,却没想到这家伙在没脱裤子之前,已经变脸了。

于是这位聪明人,在没离开阮明府的时候,就派阮明派人给咔嚓了。

单送安士帧的人头和礼物肯定是不行的,阮明再次派兵在交趾海岸上建起一道防线,同时派人带着安士帧的脑袋去见韩延之。

韩延之此时确实已经到了交趾外海,这里岛礁林立,交州又没有像样的战船,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被偷袭。

韩延之本来是打算继续沿海岸线去搜刮的,不过在知道王凯已经带人潜入交州的消息后,就改变了主意。

如果阮明再不派兵在海岸建立防线,那他真要上岸去引诱阮明的人马出城了,谁知阮明不但把兵派出来了,而且还送来了安士帧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