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透过云层缝隙,喷撒出万道光芒,很快,乌云散尽,火红的太阳跃然而出,新的一天开始了。

江陵城一夜没有消停,救火声、喊杀声...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逐渐消停下来。

清早起来的江陵百姓们忽然发现,城内竟然一个官兵都没有了,城门大开,仿佛这些官兵一夜之间都人间蒸发了一般。

近万人的大军当然不可能凭空消失,而是都集中到了一起,此刻正在城西的大校场听候训话。

现在就连桓玄都不得不佩服这个抓自己的家伙的勇气了,他竟然只凭借他那几十个人,就敢把自己所有手下集中到一起?这家伙不是胆子太大,估计就是小时候脑袋被驴踢过。

尽管桓玄还幻想手下人能来救自己,可身后被人顶着两把刀,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权势财富再重要,也没有小命重要啊!

走这一步,可以说路强完全是迫不得已,自己的人马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也得明天才能到,在这段时间里,虽然桓玄在自己手上,可谁敢保证不出什么事?

思前想后,路强又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利用桓玄的兵符,将人马全集中到校场,然后押着桓玄来到校场的高台之上。

他在赌,赌桓玄已经失去人心、赌桓玄的手下投鼠忌器,不敢对他动手。

桓玄的行动并未受限制,看上去就像正常人一样,不同的是,他身后跟着两个如影随形的保镖。

四十名路强带来的手下,一字排开站在台前,弓上弦、刀出鞘。人数虽不多,但那股气势却是这些江陵士兵望尘莫及的。

他们本身就是强兵,又眼见路强这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心中更加笃定。跟着这样的统帅,不会错的。

卞范之也是同样的待遇,路强假传桓玄的命令,将刚到家的卞范之骗到桓玄家之后,也将他看了起来。

卞范之见过路强,不过那时的路强和现在的形象比起来,已如天壤之别,所以尽管疑心,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可也没有往他就是司马德宗身上想。

高台下的各营将领也都算是身经百战了,而且虽有起异心的,但还是忠于桓玄的占多数,此刻一见桓玄的样子,就知道是受了人家的胁迫,顿时就有人鼓噪起来。

不过终究是怕伤即桓玄的安全,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同时他们也很疑惑,这些究竟是什么人?胆子怎么这么大?

路强知道会有这种场面,扭头看了桓玄一眼,这种情况下,他已经不能再带着面罩,而桓玄虽觉这个人眼熟,同样也没想起他是谁来。

王凯用刀顶了桓玄一下,桓玄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高声对下面的兵将道:“弟兄们稍安勿燥,这位是朝廷派来的新任荆州刺史,路大人,他有话要对大家说”

桓玄的嗓音尽管有气无力的,不过高台附近的许多将领士兵还是听到了。

朝廷派来的官员?那你算什么?不是大楚皇帝了?

其实桓玄从建康逃出来的时候,就不敢再以皇帝自居了。

兵将们现在听他这么说,还当是他又重新归顺了朝廷,一时间静默下去,心里却同时打起各种主意来,毕竟他们也曾跟着桓玄推翻了朝廷造反,朝廷事后会不会追究?

路强见时候差不多了,迈步向前,神情肃穆地扫视了下面那些一脸茫然的士兵们。

初升的朝阳照在路强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外衣,就如一个天神般,让底下一些还在鼓噪的兵将们心神一紧,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凝神倾听他要说什么。

“我要在这代表朝廷宣布几件事,第一、所有跟随以前桓玄篡逆者,只要真心悔改,朝廷一律既往不咎”

“第二、桓玄为了祈求朝廷的原谅,已经将他的所有财产、包括土地,全部献与朝廷,而本官在这里代表朝廷,郑重向弟兄们承诺,桓玄的土地将全部分给你们,以每人十亩起,有父子同在军中的,除了将得到二十亩田地外,子留、父走,兄弟同在军营的,也是同样待遇”

路强朗朗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在场的每一名士兵耳中,而这两个极具杀伤力的条件,真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让士兵们顿时沸腾起来。

桓玄在荆州起家,本身就是豪族,整个家族拥有的土地何止百万?就是这些士兵每人得十亩,也不过二十万亩,虽不算多,可就一般的军户来说,却已经是笔不小的财富,难怪这些士兵激动了。

而台上的桓玄和卞范之却一下变的面如死灰,不是他们心痛土地,而是路强这一招釜底抽薪,正击中了他们的软肋,试想在这种情况下,这些荆州本土的士兵,谁还愿意跟着他们入蜀?

“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无数同样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眼见士兵们热烈的眼神,路强的心不由放下了一半,这就象一个赌徒,在将全部身家当成赌注押上,而知道押正的时候,那种喜悦的心情,根本是笔墨无法形容的。

不过这只是开始,紧接着,路强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弟兄们大多还不知道吧!这位桓大人已经准备带着你们背井离乡去蜀中钻大山,本将作为朝廷命官、也即将是荆州的父母官,虽然不舍你们远行,可如果有人愿意跟着桓玄走,本将也决不阻拦”

路强这一宝无疑又押正了,其实关于退入蜀中的传言,早已经在军队中传开了,但这毕竟是传言,将领们也并没有证实,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正不正确。

现在路强当众宣布出来,而前面又给士兵们那么大一块蛋糕,谁还愿意跟着一个已经完蛋的主子啊?

再说这个时代的人乡土观念极重,除非万不得已,是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的。

士兵们再一次沸腾起来。

“我们不走、我们那也不去...”

要说也不是所有人都激动,一些还忠于桓玄,或是心中有其他想法的将领,此刻脸色却有些不自然起来。

不过这些人心里也很明白,军心已散,现在就凭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想翻盘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要知道路强代表的是朝廷,乃是大义所在,不是那个人随便上来夹持桓玄,就能造成这种结果的。

路强暗暗把这些人的表情装在心中,现在还不是搭理他们的时候,必须趁热打铁,完全收服这些士兵才行。

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不要喧哗,然后高声道:“有请当今皇弟,琅琊王千岁”

对于司马德文的身份,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不过此刻他的出现,无疑更能稳定军心。

此时已经换了一套华服、一脸肃然的司马德文大步走上台来。

路强已经和他商量好,忙大步上前,躬身施礼,可这腰刚弯到一半,就被司马德文扶住了。

“皇...将军万勿多礼,我晋室江山,还要靠将军这样的忠义之士啊!”

尽管已经练了好多遍,可乍见威武不凡的皇兄,司马德文还是差点喊出皇兄来。

桓玄和卞范之都离着不远,司马德文的表情和话语都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中,两个人不由身子一震,再一次凝神打量起路强来。

这一看不要紧,越看越像“怎么是他?他怎么会在这?不..不会是他..”尽管心中一个劲地安慰自己,看还是忍不住在想“他既然出现了,能饶过我们吗?”不知不觉地,两个人因极度紧张害怕,身子开始抖动起来,随即双腿一软,瘫倒在高台上。

路强知道他们已经认出自己,冷冷道:“想活命就把嘴闭上”

这时该是司马德文表演了。毕竟是皇族中人,身上不用刻意伪装,就有一种别人无法比拟的气质。

“尔等皆为我大晋的忠贞义士,虽一时受人蒙骗,但迷途知返尤未晚矣,本王在这里代表皇兄、代表朝廷,完全支持路将军的所有决定,特赦尔等无罪,每个人均可分到桓家的土地。本王以列祖列宗的名义在此发誓,如有虚言,人神共弃”

在古代可不是随便发誓的,尤其是琅琊王这样以祖宗名义发的誓言。

司马德文这一番话下来,原本只有七分相信的,现在也相信十分了。

近万名士兵同时跪倒在地,高呼道:“我等愿誓死效忠陛下,效忠朝廷,决无二心”

至此,路强才长出一口气,吩咐王凯等人先将桓玄和卞范之押下去,然后召集各营军官前来议事。

现在司马德文还不能回去,路强自己的力度不够,兄弟这面大旗却是必须得扯起来的。

这时有人来报,桓家数百族人,逃出南门,不知逃往那里去了。

这些人逃就逃吧,追上也没什么用,反正桓玄所积攒的金银财宝都已经在手上。

让这些军官回去各司其职,带兵把守各处城门,不得扰民的同时,也严禁官员外逃。

自己的人还没有到,现在还得依靠这些人管理这座城池。而且荆州广袤,想要完全掌握在手中,可不是一天半天能完成的。

同时再派人催促周奎他们加快速度,没有自己人在身边,怎么都是不安心。

还好不论是周奎还是王镇恶等人,在得到路强已经控制了桓玄的消息后,知道形势紧急。立刻命令船队全速前进,水手累了就换人,轮番驾船,把原来两天的路程,一天就赶了出来,终于在当晚赶到江陵。

这也让全神戒备的路强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也不敢大意,下令给精疲力尽的士兵们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然后立刻接管城防,将这座城市彻底控制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