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穆最近心情一直很不好,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已经占据江陵的路强。

路强的强势崛起,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听到一个个关于路强的消息,周安穆时而高兴,时而也会感到气愤。

路强是他带入北府军的,对这个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兄弟,周安穆本来是很欣赏的,可自从路强监禁范成,扣押北府军战船之后,这个印象就开始悄悄变化了。

在周安穆想来,你路强可以有野心,但也应该在刘将军的领导下,一步一步往上走吧?怎么能脱离北府军,自己独立门户呢?

也许是自己一开始就没有看透这个人吧?

周安穆经常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起初浔阳只有一万五千人马,何无忌率五千人马护送琅琊王走了之后,刘裕又陆续增调了两万人马过来。

周安穆知道,鄱阳郡虽有刘毅的人马驻扎,可两军并未开战,刘毅的人马也谈不上对浔阳够成威胁,那刘裕将军向浔阳增兵,其用意就不言而喻了。

路强毕竟曾救过他,所以他现在是即生路强的气,又不愿同路强开战,这是一种很复杂矛盾的心态。

今天没什么事,他准备进城去找铁战喝几杯,听说铁战最近新纳了一房小妾,还没来得及去道贺呢。

铁战和周安穆是过命的交情,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只是周安穆不太赞同铁战的一些做法,比如说嗜酒、好色,要知道这两条任意一条,都是容易出大问题的。

虽说没少劝铁战,不过这家伙总是当耳旁风,而又一直没出什么事,时间长了,周安穆也有些麻木了。

最近没有战事,周安穆身边只有十几个亲兵,一行人随在进城的百姓中,还没到城门口,就见数十个军兵保护着一顶小轿从城里走出来。

周安穆骑在马上,看得清楚,见那群士兵的带队小军官是铁战的侍卫统领,不由有些奇怪,轿子中是谁?铁战这家伙莫非添毛病、喜欢坐轿子了?

铁战的侍卫统领此时也见到了周安穆,忙抢步上前,一脸谗笑地躬身施礼道:“小的见过周将军”

“嗯!你们这是要去那?谁在轿子里呢?”

“呵呵!将军有所不知,轿子里是我家将军的如夫人,要去佛光寺进香的”

周安穆不由点了点头,他知道浔阳东南处有家佛光寺,香火一直很旺,听说在那里求子也很灵验,估计铁战这个小妾就是奔这个去的。

点点头让铁战的侍卫们一行自去忙他们的,自己打马进城去找铁战。

铁战已经接到周安穆要来的消息,此刻已经摆好了酒宴,就等周安穆上门了。

二人驻守在同一个城池,又是好兄弟,三天没有在一起喝酒已经算是长的了,铁战那个小妾就是上次二人喝完酒讨的。

今天这顿酒也就当成了喜酒来喝,不过喝了一会,铁战突然感觉周大哥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大哥,怎么了?呵呵!是不是见兄弟娶小妾着急了?没问题,包在兄弟身上,我这就派人给大哥找女人去”

铁战没什么心机,想什么就说什么,说话也是嗡声嗡气的,好像要和谁打仗一般。

周安穆不由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象你似的总管不住**那串东西吗?”

“哎!我是在想,将军怕是要讨伐路强了,可是我...”周安穆说着不住摇头。

因为有范成那件事,铁战现在对路强也是一肚子火,而且他和路强只有一面之缘,还谈不上什么深厚友情。

听周安穆说完,不由一拍桌子,怒目圆睁地道:“大哥,还跟那小贼有什么客气的?虽说他救过你,可没有你,他能有今天吗?忘恩负义的东西,别让老子逮到他,抓到他,老子非扒了他皮不可”

听了铁战的话,周安穆心情更差,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说他,喝酒...”

哥俩推杯换盏喝了个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间,天空变成一片火红色,却原来已是日薄西山了。

周安穆尚保持着几分清醒,眼看天色渐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胡乱摆着手道:“今..今天就..就到这,改日再来找兄弟痛饮”

铁战也差不多了,大着舌头道:“反..反正也没什么事,大哥不如就住在兄弟这里”

周安穆酒虽没少喝,军纪却没有忘,而且他作为水军主将,又怎能带头在外留宿?

晃晃脑袋招过亲兵,正要让逃命扶自己上马,忽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快速向这边跑过来,随即就见一个浑身血迹的士兵连滚带爬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将...将军,大事不好了,夫...夫人被人劫走了...”

士兵趴在铁战脚边,哭喊着说道。

“你说什么?”

铁战头脑还有些不清醒,直到士兵说了第二遍才听清,不由勃然大怒,伸手就将士兵整个拎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只见铁战二目圆睁,须发皆张,仿佛要吃人一般怒吼着。

“小..小的们保护夫人去上香,碰上一个登徒子企图调戏夫人,弟兄们当然不能让,就这样同他们打了起来,谁知他们人比我们多,而且也都是军营出来的,弟兄们敌不过他们,夫...夫人被抢走了”

士兵断断续续把话说完,已经是脸红脖子粗,显然是快要被铁战勒断气了。

“哇呀呀...敢抢我铁战的人,来人,点齐人马,与老子去杀人”

铁战也不问了,丢下侍卫,怒吼着传起军令来。

这一番吵闹,周安穆的酒也醒了不少,他当然不能象铁战那么冲动,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怕没那么简单。铁战一直是个强横的主,这在浔阳是无人不知的,可怎么还有人敢抢他的夫人?还是军营出来的,活得不耐烦了?

忙拉住铁战,对那个回来报信的士兵道:“问清是什么人了吗?”

士兵哭丧着脸道:“我们报出铁将军的名号,可对方说他们是刘少帅的人,如今人马就驻扎在建昌,有胆子就去建昌要人”

周安穆明白了,怪不得对方有这么大胆子,原来是刘毅的人,可还是有些想不透,建昌距这里有近百里路程,刘毅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而能被称为刘少帅的人,应该就是驻守在建昌、刘怀肃的儿子刘平了。

周安穆想不明白,铁战可不给他想的时间了,其实就没今天这事,他也早看百里外的刘毅军不顺眼了,如今这帮人还抢了他的如夫人,这口气让他如何咽得下?

看着周安穆,狞声道:“大哥,是兄弟就不要劝我,兄弟要点齐人马去与刘平小儿算账,大哥若不肯助我,就替我守好城池”

“来人,抬刀、备马”

周安穆深知铁战的脾气,而且眼前这种情况换做是他恐怕也忍不住,更何况刚刚二人还喝了不少酒。

酒这个东西,即能刺激人的神经,又能迷惑人意识,真是个好东西啊...

酒气同义气一起涌上头顶,再次拉住铁战的手臂,道:“打仗亲兄弟,怎能少了哥哥?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去,万一是刘怀肃那斯的诡计,我们这边出了城,他趁机来夺城怎么办?”

铁战的酒也醒了些,知道自己刚刚是有些义气用事了,忙道:“哥哥你说怎么办?”

“眼看天就要黑了,而且这里距建昌还有段距离,所以我想他们不会跑太远,兄弟可率轻骑去追,点五千人马在后接应,哥哥我则带一万人马向鄱阳郡方向佯动,以迷惑刘怀肃人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待你救了人之后,立刻返回来,然后我们禀报了将军之后,再去找刘平小贼算账也不迟”

“哥哥说的在理,就这么办”

随着铁战一声令下,黄昏中的浔阳城突然动了起来,军营内号角连连,一队队士兵集结之后,快速向城外奔去。

要说周安穆也不是没想过敌人会来劫城,所以严令守城的副将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得开城,除非是他们二人返回来。

同时周安穆传令水军大营,严守营寨,没有自己的命令不得出战。

周安穆的安排不谓不周详,可他万万没想到路强已经在打浔阳的主意,而且此时已经带大军隐藏在浔阳以西三十里处。

在朝廷特使目瞪口呆中,路强亲自点齐两万人马气势汹汹地杀向传来桓玄消息的方向,朝廷特使听说桓玄率十五万大军来攻,早吓破了胆子,眼见路强去平叛,他连一刻都没敢耽搁,立刻打道返回建康了。

而路强在走了一段之后,趁着夜色突然折回,汇合了檀道济、郭铨之后,昼伏夜行地向浔阳杀来。

建昌刘怀肃的儿子确实是个纨绔,不过他还没胆子劫持铁战的人,这一切都是刘嗣女和刚刚效忠路强的代千秋干的,而在这之前,罗颂的人已经分批潜入浔阳城中。

这些事说起来容易,可每一步都是经路强和谢望祖精心策划的。

路强从前走的每一步都有赌的成分,如果把这次偷袭也算是一场赌博的话,那他这回无疑具有更大的筹码,因为他头上挂着荆、江刺史的头衔,所以占据浔阳也是理所当然的。

有时候进攻也是一种最好的防守,路强相信不论是刘毅还是刘裕,虽然恨自己,却决不敢明目张胆地讨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