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点点星光如孩子顽皮的眼神,眨呀眨的。这是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当然,前提是什么都不发生的话。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偷袭的好天气,不过斥候本身就善于伪装,在加上路强在后世从电影电视上学的那些东西,现在江陵的斥候营在这方面可说是天下第一。

王凯率五百经过伪装的精锐士兵,悄悄摸到了距城门不远的地方潜伏下来,只等城内传来信号,就伺机蹬城,然后强势占据城门,为后面的大部队打开进攻的通道。

铁战留下守城的也是个北府老兵,同铁战等人一样,都是在这次反桓的战斗中积功提拔起来的,能力虽不算大,但为人还算谨慎,对周安穆的交代,也能一丝不苟地执行。

只是谁都有失算的时候,周安穆都不例外,更何况一个刚提拔起来的军官了。

刚开始的时候,士兵们还算精神,但天过午夜之后,城上的士兵就懈怠起来,军官因知道铁将军和周将军带兵在外,也没觉得会出什么问题,于是交代一番后,也找地方睡觉去了。

可军官刚躺下没多大一会,西城门处就乱了起来,吓得他一激灵爬起来,衣服也顾不上穿,拎着刀就向外跑,没跑几步就见亲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将军,大、大事不好,敌人杀进来了”

“刘毅这狗贼,快派人去找周、铁两位将军回援”

军官恨恨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向外跑,城内还有五千人马,只要坚持住,未必不能等到两位将军杀回来。

“将军,好像不是刘毅的人马”

“嗯?”

此时西城门处已经乱做一团,罗颂率两百兄弟趁黑摸到城门附近后,趁守军不备,出其不意地杀出来,放下挡门石,打开城门,不过城门外还有吊桥,大军还是杀不进来。

不过罗颂的任务也就到这了,因为只要他引开城头的军兵,城外的王凯等人就可依靠飞爪爬上城头,然后放下吊桥,并配合罗颂守住城门,给大军创造时间。

一时间西城门处杀声震天,城内被惊醒的北府士兵纷纷向西城涌来,而城外再远处,一阵隆隆的震动声也向城门涌了过来。

当先是两千铁骑,按照路强的吩咐,两千铁骑都用布把马蹄包上,冲锋的时候也不许喊杀。

就这样,两千铁骑如同闷雷一般顺着罗颂等人拼死占领的城门杀入浔阳。而此时罗颂与王凯加起来的七百敢死队兄弟,已经剩下不足一半,可见争夺城门之战的惨烈。

北府军官作战经验丰富,听到闷雷一般的蹄声就知道是大队骑兵杀进来了,此刻的他已经无暇去想谁的人马了,丢掉城池他也是死路一条,干脆拼吧!

北府军官果然很有一套,在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下,仍以最快的速度调集了近千人马,不过就在向西门飞奔而去的时候,迎面正碰上荆州骑兵。

军官作战经验丰富,远远瞧见骑兵的时候,就命人准备盾牌,随即长矛兵上前,准备迎击荆州骑兵,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第一拨飞过来的不是弓箭,而是短柄标枪。

这种短柄标枪势大力沉,又是借助战马的速度投掷出来,普通盾牌根本挡不住。

只听一阵“噗、噗”声中,北府士兵顿时象被钉子钉住一般,扑倒一片,长枪阵也根本没有组织起来。

而就在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军官还没等下达另一条命令的时候,骑兵已经杀到近前,随着这名军官的人头被砍飞上天,剩下的士兵彻底崩溃了,呼哨一声开始四散而逃。

这股主要抵抗力量的溃败,直接导致整个城防的瘫痪,士兵们有跪地投降的,有开城逃跑的,也有不少脱掉军服躲入民宅的。

短短一个多更次时间,江陵人马就占领了这座江州重镇,速度之快,可谓是前无古人了。

郭铨率八千士卒跟在周奎之后进了城,追杀残兵是周奎的事,他进城之后,首先就是占据四城,关闭城门,然后加强防守。他曾经驻守过浔阳,知道只要守卫得当,周安穆想凭一万五千人马就想夺回去,跟做梦没什么区别。

此时路强却不在城内,而是亲率两万人马杀向北府水军大营,他已经想好了,如果不能得到这批战船,也要毁掉,决不能给刘裕留下进攻自己的武器。

水师大营距离浔阳城不远,当城内传来喊杀声的时候,营内的士兵就已经纷纷惊醒,虽然猜出浔阳可能出事了,可没有周安穆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贸然去救。

就在这时,路强的两万大军杀了过来。

水师大营并不是完全建立在水上,上次周安穆配合何无忌进攻浔阳的时候,为了方便士兵休息,在陆地也搭建了不少营帐,在营帐外围则用栅栏粗粗地围了一个圈子,不过却也不高。

正常情况下,周安穆这么搭建营寨并没有问题,因为前面有坚城守护,敌人根本不可能打过来,而即便浔阳被围,他们也可从容上船,再伺机配合城内守军反击。

可周安穆做梦也没想到浔阳会这么容易被攻破,也就直接导致水师大营完全暴露在路强人马面前。

北府军水师大营群龙无首,面对黑压压不知多少的敌军,没人敢出战,有见机快的还知道回到船上,却也有不少没等到命令的,傻站在营地里拿着刀枪不知该干什么。

“咦!船怎么动了?奶奶的,是想临阵脱逃?”

“将军不对,好像是有人偷船...”

就在路强率大军在前营吸引北府水兵的时候,江家兄弟已经率五百水性好的手下悄悄溜进水里,向北府水师大营摸来。

冥冥中自有天意,原本防守严密的水师大营,先是被浔阳之乱吸引,然后发现大营被围,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会注意从水里冒出的敌人?

很短时间内,江家兄弟就控制了五六条战船,而就在这时,发现江家兄弟已经动手的路强也开始对水师大营发起了进攻。

胯马驻立在路强旁边指挥作战的是檀道济,看着前面大营中那些昔日的同袍,檀道济眼中也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惯有的冷然。

檀道济十分清楚,从加入江陵军、被路强破格提拔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同北府军没有任何关系,他今天的一切都是路强给的,所以他只有一个效忠目标,那就是路强。

“弓箭手、套马索,刀盾兵,依次而上”

随着檀道济一道道军令传下,荆州兵先以弓箭压制北府水师大营的反击,然后数十骑战马飞奔而出,用套马索将低矮的栅栏套住,再转头催动战马。

很快,水师大营的栅栏就被荆州人马用这种方法,拉出一道长约里许宽的大口子,随后檀道济一声令下,三千刀盾兵高举盾牌稳步而上,在他们之后则是五千长矛兵。

一队队荆州人马如同平时训练一般,队列整齐地步入北府水师大营,再之后,就是疯狂的杀戮。

其实从栅栏被拉到,北府水师的官兵们就知道大势已去,只是北府军那种惯有的彪悍让他们同荆州人马厮杀在一起,不过一切都已无济于事。

不得不承认北府军确实很强悍,开始时也抵挡住了荆州军,可现在他们如同散沙一般,还如何同队列整齐军阵厮杀?

随着越来越多的荆州士兵杀入水师大营,北府水兵们终于开始溃散。

远处一个土坡上,路强在侍卫的环侍下,目光冷然地看着北府水师大营内的拼杀,说实话,初次对阵北府军,他心里也很紧张,不过随着战局的展开,他的神经也舒缓开来,这一天早晚要来,这次就当是练手了。

随着北府水军的溃散,战局已经没什么悬念,他现在想的是战船能剩下多少,以及周安穆能在什么时候赶回来?

不过即便他现在赶回来又能怎么样?攻击水师大营,路强只派出一万人,剩下一万就是在防备着周安穆的突然返回。

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

周安穆其实带领人马也并未走太远,五十多里左右,一个是天黑,另外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在他想来,只要自己出兵震慑一下刘怀肃,刘怀肃就不敢出兵偷袭铁战。甚至他觉得即便浔阳出事了,他也会在第一时间赶回去,那么大的城池,是谁想攻就能攻进去的吗?

估计周安穆可能是忘了世上还有万一两个字,更没想到会是路强亲自来夺城。

当得到逃兵带来浔阳被占的消息后,周安穆差点没晕过去,连忙催动人马返身杀回浔阳,只是等待他的已经是紧闭的城门,以及城上冷冰冰的箭头。

天黑,看不清城上的旗帜,不过周安穆却看城头上、火光映照中的那员老将似乎有些面熟,只是距离太远,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了。

周安穆还未说话,城上却已有士兵厉声喊道:“城下人立刻止步,不然就开弓放箭了”

周安穆曾参与攻打这座坚城,而且他带兵出来的时候也没携带任何攻城器械,眼望夺城无望,急怒攻心之下“噗”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亲兵们连忙过来扶住他,周安穆却摆了摆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才道:“城上是何人?为何战我城池?我们是朝廷军队,你们难道是要造反吗?”

郭铨站在城头冷冷地看着城下的周安穆,心中却满是对路强的钦佩,能人所不能,成人所不能成之事,真豪雄也。

不过这周安穆也够幼稚的,这时候了还能问出这样的话?

“周将军,这么快就不认识老将了吗?”

郭铨没有多说,随即脸色一整,大声道:“本将奉陛下玉口亲封荆、江刺史、都五州军事路大人之命镇守浔阳,闲杂人等即刻退开,儿郎们,守土有则,路大人严令,有胆敢靠近我浔阳者,格杀勿论”

随着郭铨的话音,城上的士兵轰然称是。

郭铨在这等周安穆,不过是想打击一下他,城内乱兵还没有清肃干净,降兵也需要安置,一大堆事等着他呢!那有时间在这里陪周安穆嘎达牙?

说罢再不理会城下目瞪口呆的周安穆,转身大步而去。

可怜的周安穆现在心中只是在不停地念叨一个名字“路强、竟然是路强夺了我的浔阳...”

连番打击之下,周安穆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仰身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