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披露将军征战回(续)

多年以前,第一次见到月容的时候,他还是昭郡桀骜的刘家少年,在侯府临街街的器摊前,无意中看上了一个娇俏的身影。她是被丫鬟仆人簇拥着的,虽置身闹市,却无一外人可轻易靠近她。小小的雕琢精致的玉器在她纤纤玉指中,仿佛神化了一般。她细心观赏着玉器的造型,小小的娇柔的脸掬起如花的笑容。玉摊老板只看着她,眼里流露着慈爱的光辉,似乎对这小姑娘识不识货并不在乎。她离开玉摊的时候,她的仆人抱走了她所选中的玉器,玉摊几乎为之一空。玉摊老板目送她走远,再收回目光数银子,却发现有个少年还没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

那一次,他一步也不敢向她靠近,生怕唐突了那个精致的人儿。稍后打听才知道,她就住在那条热闹大街相邻的侯府。刘奎还打听到了,她,就是侯府三小姐,和她的父亲侯侯一样,喜欢赏玩玉器。于是,他每年都会借着拜访侯侯的名义,送去他命人收集的美玉奇玉,即使是他去太辟学舍的期间,送玉的习惯也从未间断过。

容儿,确是他一眼认定的人。对她,无论怎样,他甘之如饴。只是没想到,“风流度”一事直接促成了他们的姻缘。他和她在野外结合,她就那样怀上了他的骨肉,多大的意外!

记得新婚之夜,月容说什么也不让他揭起红盖头。刘奎蹲在她身边哄了很久,就差把自己的脑袋也塞进她的盖头下了。“真的不想看看你的夫君?”

月容护住盖头的手丝毫不肯放开,传出的声音却有了一丝羞意:“我已经知道你的样子……不许偷看!”她避开他偷揭盖头的手,一味遮断他的视线。他故意凑近她耳畔呼吸,见她耳根都红了,他心里越发痒,她却越不肯放开手。

“好吧。”刘奎最后只得妥协,拉着她手,笑道:“跟我去一个地方。”“什么地方?”月容将信将疑,任他领着起身,跟着他的方向迈步。不多久,刘奎停下来,说:“到了!”

头盖下,月容似乎睁大了眼睛,渗到她眼前光辉不是洞房摇红,而是玉的光润。“啊!”月容欣喜地抬手一摸,摸到了她熟悉的温润。“这是牛头!”摸出来玉的造型,月容兴奋不已,“这是……虎面,玉兔,龙鳞……”

“这一排是十二生肖。我让南陵玉馆特意为你雕琢的。”刘奎就站在了她的身后,小心地看着她,解释道:“工艺之巧,不下于去年我送给岳父大人的岐山双玉吧。”

“岐山双玉,父亲给了我。我带来了,哦,还在嫁妆里,还有好多好多我喜欢的玉。”月容隔着红盖头对着他,“早就听父亲说,刘家有位年轻公子也喜欢玉。没想到就是你!”

“呵呵!”刘奎干笑,“我向来没什么雅好,哪里是喜欢玉?”刘奎趁她不备,悄然掀起了她的红盖头,看到盖头下一张羞红的脸,那么娇,那么美,衬着玉的光辉,几令刘奎停止心跳。

“我喜欢的是你……”他将她搂入怀中,以她的新郎的名义,以爱的名义……

后来经历了一场“叛国”,他置她于不顾,那时她正怀着他的孩子,而且就要临盆!

他带着她来到这异国他乡,一开始只能寄人篱下,他问她:“嫁给刘奎,后悔吗?”她却像是听到一件很好笑的事,仰首答道:“除非你让我后悔!”她也许不知道,她的笑声在他心里何其珍贵。那一霎他对她许诺:“绝不让你后悔!”

他们做夫妻两年了,她的无悔亦这在两年的点点滴滴中淋漓尽致。她不怨他曾“弃”过她,不怨随他逃亡,扔下从小宠爱她的父母,远离亲如手足的姐姐。她的这份无悔,深深印在了刘奎心上……

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月容打开他抚在她脸上的手,撇嘴道:“我姐姐就是你姐姐,你就是说说而已!”

刘奎回过神来,涎着脸叫:“容儿……”他拉着她的手不放。

见他突然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月容强忍着笑,在他胸口戳了戳:“看你这副臭样子!”可是很奇怪,她真的就喜欢他这副“臭样子”。知道他冷酷外表下的炽热,懂得他霸道里的仁义,理解他决绝中的无可奈何。所以她不悔,所以她不怨。

刘奎只笑着,看她略显调皮的样子,心里暖暖的。想到郑宇和姐姐的事,不禁蹙了蹙眉。如今北丘国内部紧张,他虽已成了杜氏的股肱之臣,杜氏需要他帮助篡位,然而狡兔死走狗烹之理,他胸中早已明了,他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和这深夜归来的人闹了一场,月容早已困倦了,再次被他拥进怀里,她才记起一件重要的事:“奎,我又有了。”

刘奎撑起身子,满脸惊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月容背过身去,不理他,咕噜着:“一个多月。所以你不能碰我。”她抓住他刚才还有些不安份的手。

“真的?”刘奎这才从惊讶中回转过来,搂着月容又是吻又是笑,“容儿,这回一定要个丫头,那傻小子太呆了!”

月容再一次抗议:“是乖!不许你这样说我儿子!”

“好好,你说怪就怪……”刘奎喃喃着,“真没想到,就是我们上一次……怀上的吧。”想起他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刘奎顿时心痒难耐,偏偏现在不能碰她。月容已经睡着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披衣起身,见月容嘴角似噙着一丝笑,他嘴角不禁微扬。

怀孕了不知好好休息,还和他闹了这大半夜。

“都怪你!为了你,连见璇玑姐姐最后一面……我都不曾……”

“你忘恩负义!当初若不是大姐扮作人质,你能这么轻易带我来这里吗?”

……

三分愧疚,三分怜爱,刘奎又哄又劝,直至再三保证,月容才放过他。

要帮助郑宇救出她的大姐!

这不仅是他对她的承诺。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是应该这样做的,无论传言中晖军多么可怕,申屠释怎样凶残。他本来就在等待时机。在杜氏掌控的北丘国,无论如何被倚重,他终究是北丘国君臣心目中的外臣,焉可久留?他的转机,也正在此刻!

这是极其慎重的一步!

作为东楚国使臣前来的诸葛圮,他已见过了。然而,如何处理与东楚国与晖国的关系,是否立即出兵,刘奎只能先请示杜相和现在的飞虎将军杜君仲。杜君仲因燕燕之死无心他顾,杜相则以“内事未定”为由,暂时不发兵。诸葛圮并未如愿,只好先回了东楚。

然而,诸葛圮捎来的信,却让月容逼着他出兵。

刘奎拿着这封信,慢慢展开,就着昏黄的烛光,看了一遍。

郑宇会让人给月容带信,足见东楚形势之危急了。

窗外月光淡淡,泻下一帘子婆娑,美好如斯。

刘奎回头,望着妻子萦梦的芙蓉帐,邪魅的眉眼渐转幽深——

此次,诸葛圮并未像越秀一般,完成结盟的任务,然而他从刘奎的眼神中已看到了希望。

据说,刘奎与现在的飞虎将军乃同窗好友,结义兄弟。飞虎将军将拿下的东楚五城让给了刘奎,使刘奎有了立锥之地,还帮助刘奎恢复势力,两人情意可见一斑。也难怪当初刘奎会投向飞虎将军。

然而,以刘奎的心性,又岂能就此满足?诸葛圮正猜想着刘奎接下来的打算,马车已到了洛郡。洛郡是北丘国的南部边郡,与晖国仅一水之隔。

“军师,前面有家茶铺,要不要歇息一下再走?”车夫在外面建议道,走了大半天了,也该让人歇歇喝口水了。

诸葛圮打起帘子,看了外面一眼。那个茶铺就在驿道边,看起来生意还好的样子。

“歇吧。”诸葛圮自己下了马车,往茶铺走去。

一位青衣姑娘从他身边走过,急匆匆地走向茶铺里坐着的一位白衣女子身边。

“王……夫人,找到了,就掉在路边。”青衣姑娘将一卷轴从袖中取出,一脸兴奋的样子,“幸好找到了,要不然王……老爷要怪罪我了,这可是老爷最喜欢一幅画。”

白衣女子笑了笑,“青儿,以后可要小心了。”吩咐邻桌的两个家丁:“继续上路吧。”

白衣女子转过身来,见茶铺门口一个中年男子正看着自己,这中年男子一身锦衣,颊边长了两根特别的虎须,此刻虎须微翘着,男子看着她,一脸沉思的样子,目光中的神情颇有些古怪。

白衣女子走到他身边,恭敬一行礼,问道:“先生可曾见过我?”她眼中隐隐期待着。

诸葛圮看着眼前的女子,愣了一下,还礼道:“夫人令在下想起了一位故人。”

注意到对方眼中淡淡的感伤,白衣女子追问道:“那位故人是……”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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