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千般无奈万般恨

马扽神色一怔,恭声道:“侯爷稍后便会赶上。”

见马扽目光有些闪烁的样子,元葳心下一疑,已经猜到了几分。

“让我回去!”她抓紧车帘子,目光如灼,已经下定决心。

马扽想了想,颇为为难,下马凑近元葳的马车,肃然道:“夫人,侯爷有令,末将务必要在山城封闭之前赶回去……”

“什么?封闭山城?”元葳一脸震惊地看着马扽,侧头追问:“怎么回事?”

马扽沉着脸,不知道该不该将事情告诉元葳。元葳逼问得急,他只好吐露:“火,是张将军一时冲动派人去放的。”

张凤刚受了伤,一时不能上战场,恼羞成怒,听说申屠释的离宫在境湖,便派身边之人前去放火,回来后还得意洋洋地将此事告诉其他将领,那时打探元葳下落的人已经回来,郑宇得知元葳在境湖离宫的消息后,恨不能腋下生双翼,偏偏前方来报:申屠释亲兵来犯!

“侯爷得知夫人在离宫有危险,只带了末将和几百护卫赶来救夫人,将战事交给了越侯和北将军……”

“什么?”眉心紧锁,元葳越听越焦急,“他怎么能……”如此任性?他本不是任性之人。

马扽眉心一蹙,叹了一声:“侯爷本已将战事部署妥当,奈何北军习惯北漠作战,难以应付申屠释的嗜血亲兵。侯爷接到退败之报,命以山城为城长河为池,退守不出,所以属下必须在山城封闭之前送夫人回去,还请夫人体谅!”

元葳下一惊。这一战,北军也参战了!申屠释上葳蕤阁的时间,和郑宇相差无几,他也是听闻离宫起火,丢下战事赶到的吗?两军都失去了统帅,败的却还是东楚,晖军真的无可战胜?

长河啊长河,那曾是他与她携手乐游看渔舟水鸟的地方啊!若退守到了长河,那就东三郡等于失其大半,申屠释鲸吞东楚,已经打开了第一个门道。郑宇以以山城为城长河为池,筑起一道门槛,拒晖军门外,然而要守住这道门槛,又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葬送,多少痛苦诞生?

泪,不经意涌出。元葳拭了泪,抬起头来,一脸坚决:“送我回去!”

“侯爷不会允许……”马扽看着元葳,待见了夫人眼中的乞求,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终于只好违命,送元葳返回那座干戈重现的离宫。元葳不知道,为了带她离开那里,他们费了多大力气,郑宇现在还被困在那里……

“夫人——”马车一抵达离宫,元葳立即下了车,冲向那鲜血飞溅的所在,马扽护在她身边,见元葳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他除了护卫,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住手——”一声意外的大呼,惊住了葳蕤阁下战斗正酣的两个男子。

侧头,郑宇一脸讶异:“元葳?”

“傻女人!”申屠释手上一缓,眼中闪过丝丝惊喜。

周边所有的兵刃都停止了碰撞,只是瞬间拼杀的状态又恢复如初。

郑宇和申屠释两人杀得难解难分,丝毫不顾元葳的劝解。

“你们——别打了——”要怎样才能劝阻?元葳急得手脚发颤。

“带夫人走!”趁两人分开之际,郑宇向护在元葳身边的马扽喝道。

怒气上来,申屠释一脸冷鸷,下了死命:“谁也别想走!”

空中火势正盛,烧得葳蕤阁似要倾倒下来,毁灭一切。

元葳身披郑宇的银白披风,长发恣意随风,几次拂过她的眼睛,刺得她泪水直下。

“住手住手……都住手!”元葳快要喊破了嗓门,却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马扽看了看郑宇,又看了看元葳,见四处厮杀中无人敢近元葳分毫,他心下一定。既然已经违命,索性任性一回。他决定拼一死,助郑宇脱身,于是向刀奴杀过去,几个护卫的危困顿解,各自喘过一口气……

火光照料下,郑宇星辰之眸冷意上涌,申屠释鹰隼之眸犀利如刀。

鹰隼之眸逼视郑宇:“寡人的女人,谁敢动?”

“她是我的妻!”剑尖直取申屠释,眼中火气上涌。

侧身,横剑一挡,申屠释眼中的火气绝对不下于郑宇,“她现在是寡人的爱妃!谁……也不可以带走!”

眼见他们这样分分合合地拼命,元葳眼睛一闭,再也无法看下去了。她闭着眼睛,一步一步地走近他们,她不再呼喊乞求,她苍白的脸上泪水流下,映着火光,却这般悲凉。

见元葳一步步靠近,闭着的眼睛美如蝶扇,泪水却这样无声无息,她像个无助的孩子,郑宇心下一痛,与申屠释一对视,两人同时后退了几步。

“别过来,元葳!”

“傻女人——”

惊于她的行动,两人瞬间分开,瞬间剑又指向了对方要害,时间仿佛就停在这一刻!

这一刻,郑宇不敢再前进分毫,申屠释也只好定住。相互逼视的眼眸中,杀气顿减。

“小心!”见元葳脚前有绊,申屠释不禁出声提醒,目光在她泪光闪闪的脸上一停,又回到彼此只想要害的剑上。

郑宇一颗心都在了她身上,目光却无法在她身上久留。

元葳停住了脚步,脸上尽是令人心痛的神色,眼中泪水迷蒙,凄美难言……

郑宇的心瞬间碎了,申屠释不得不动摇……

“你们都住手,好吗?”她就在他们跟前了,他们已能够听清她的哽咽。

滚烫的泪滴落在两把剑上,灼伤了两把剑的剑心。

纤纤素手分握住这两把剑上,缓缓地缓缓地将它们拿开。

“元葳——”剑离开对方的一瞬,两只手同时向她伸过来。

看着左右拉着自己的两人,元葳吸了口气,终于忍住哽咽,停止落泪,却谁也不再看,只淡淡开口:“我……是我自己的,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我的决定?你们谁也不能替我决定!”语气渐渐坚决,她面无表情。

诧异之中,两个男子同时张口,却都说不出一句话。

郑宇辰眸子蒙上一片晦暗,申屠释鹰眸更加深了颜色。

手被他们一左一右拉着,力道都在加大,元葳咬着唇,还是谁也不看。

僵持半晌,申屠释大笑着放开她的手,退后几步:“好,好!寡人正想看看你的决定。”

郑宇紧握着她的手,上前了一步,伸手抬起她的脸,对着她含泪的眼睛,温和说道:“元葳,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分开!”

水里火里的誓言在重复,在重复……

泪珠又轻易滑落她的眼眶,就这样悄悄地,无悔却又无可奈何地。元葳目光与他胶着,没有半分转移。

申屠释袖了手,只在一旁看着,一脸看戏似的讽刺,眸光却冷到了极点,稍不留神,天地万物就会被冻住,千年不化。

元葳咬唇衔泪,望着郑宇,缓缓而笑:“可是那年冬天,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西陵……”

“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将她的手抓紧,郑宇间眉一蹙,温润如玉的脸一脸坚决。

泪光中泛笑意,元葳张口却哑然,半晌问道:“是不是我想要做的,你都会成全我?”

郑宇愕然,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元葳,剑眉蹙得更紧,对她这句话,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似乎怎么回答都是错的。想了想,郑宇吐出两个字:“不是!”

元葳怔怔地看着他,寒风袭来,被郑宇挡去大半,只留下拂动她发丝的力量。郑宇毅然挺立着,白色锦袍被风扯着勾勒出玉山般的轮廓。看着锦袍上的绣纹,她心里顿时一酸。这不就是她为他做的第一件衣服吗?可能是最后一件了……

申屠释袖手站在风口,任风吹得他战袍猎猎,棱角分明的轮廓愈加显豁,瞳眸幽深不见底,冷冷地盯视着两人,他的手不自觉放开,握紧了身侧的剑,手指压着剑柄上刻勒龙纹,指节渐渐发白,像要将纹路抹平似的。

元葳背对着申屠释,泪流不止。当初郑宇妄许梅约,把她一个人丢在西陵,是为了让她留在陵王身边,他她想要那样,他成全她。含泪看着她挚爱的人,元葳不禁苦笑:“傻瓜。”

成全她,或者不成全,只要是他心里愿的,哪怕一厢情愿,又有什么关系?

郑宇深深地看着她,将她的手攒至胸口:“这一次,我不会丢下你,相信我!”

熟悉的低沉嗓音,到底压抑了多少深绪?元葳痴痴地看着他,要如何违心,她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不再相信他,她愿意留在晖国,留在申屠释身边?

滚烫的泪珠玉珠似滑落,掉在他伸来为她拭泪的手背上,灼人的温度,早已灼伤他。

见他脸上痛色隐约,元葳几度鼓起勇气,几度启唇,终于说道:“我去山城找过你,去的一路,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冰冷的尸体,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变成了这样冰冷的尸体,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子变成了这样冰冷的尸体,一个身怀六甲的夫人变成了这样冰冷的尸体,……都是在我手上变冷的,怎么叫怎么喊,他们不答应我……郑宇,我害怕冰冷,那样的冰冷……一定是上天在处罚我,郑宇,即使到了你身边,我还是不能跟你回去……”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眼睛已经红肿,她苦笑一下:“都怪我,去找你的时候喝了那酒,知道酒的名字吗?”泪眼朦胧,泛起千般无奈万般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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