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昙花一现为哪般

姚艳看向面色惨白的元葳,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了些,温柔得有些诡异:“如夫人是大王从战场俘虏来的,应该见过大王的虎狼之师吧?”

元葳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冷冷地看向姚艳。

姚艳显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挑唇笑道:“如夫人还是请坐下吧。‘累红颜’呢,只不过是加了一味催情药制成的胭脂,其味其色对男人来说都极具诱.惑力,只不过,其效力不及嗜血散的十分之一。”

元葳越听越惊,这才渐渐明白了。

原来,“累红颜”果真是“累”红颜!

初次侍寝的女人,不免落红,而落红的血腥味,不正好加剧药效?

对待可能与自己争宠的女人,如此狠毒的手段,姚艳还真想得出来!

“如夫人大可不必以这种目光看本宫。”姚艳睨了元葳一眼,笑得美艳无双,风情万种,“须知本宫此小小阴谋,还是在大王有意的配合下完成的呢!”

见元葳睁大了眼,姚艳的丹凤眼中泛起一丝冷笑:“如夫人会喜欢以前的申屠释吗?”

以前的申屠释,集邪恶与魅力于一身的男子,是姚艳深深迷恋的男子。以冷傲掩饰脆弱,从小练就的城府,无人可走进的内心。

元葳自问,是不会喜欢这样一个男子的。

然而,姚艳却深深地迷上了。她在他深邃而锐利的瞳眸里,捕捉到了掩藏的东西,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任何一个女人,只要能得到他的这种感情,便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于是她为了成为最幸福的女人,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守候了这么多年,期待了这么多年。却不料,她所等待的,轻而易举地为另一个女子夺去。

一个有夫之妇,敌军统帅的夫人,一个并不稀罕他的感情的傻女人——侯氏元葳!

呵……

姚艳想大笑,这世间的事真是荒谬至极。

她真正有了嫉妒的对象,甚至有过毁灭对象的举动,但马上就发现自己错了。

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姚艳在那一刻,才真正明白。

申屠释为这个女人而改变,而她深深迷恋的,却仍旧是那个集邪恶与魅力于一身的男子。

她要变回原来的申屠释!

多么可笑啊!以前,她从未思索过,他的那份深情,会付与什么样的女人,只知道想要,就应尽一切办法得到。

她从小便如此。母亲出身不凡,父亲精通权术,都对她极尽宠爱,她一出生,便已经注定了高贵聪慧和骄矜。在先王面前,她得到的宠爱,远远胜过普通的王子公主。那么,又有什么是她姚艳难以得到的?

她如愿地接近申屠释,帮助申屠释,并且嫁给了申屠释。

她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然而这个女人出现了,一个酷似瑶姬的女人出现了!

申屠释是如此怀念早逝的母妃,瑶姬,以致爱上的女人,也和瑶姬酷似。

——姚艳在见到元葳的第一眼,幡然醒悟:要变成他想要的女人,已经来不及!

然而,为了他,就一定要改变自己,变成不像自己的女人吗?

甘心吗?

姚艳自问,心有不甘,却看到了一个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申屠释!

多么可笑啊!

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他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他脸上的线条,他唇角的弧度,他眼里的光芒,甚至他的衣着,他喜欢的气味!

现在,他的一切,都透出别样的味道,她从未感受到的味道,仿佛是他心底掩藏了许久的,只在此时才释放出来,如万千蝴蝶寻找到花海,自由翩跹……

为什么是别人,而不是我?

多少次,姚艳问自己这个问题。

是缘分吗?她认识他在先,她与他的缘分,为什么不能够算数?

她嫉妒得发狂,却惊闻这女人已怀上东侯郑宇的孩子,这女人为了让申屠释放过无辜百姓,竟然与刚共过生死的丈夫决绝。

后来,这个傻女人,终于失去了东侯郑宇。申屠释无论怎样改变,即使变得和郑宇相差无几,终究与这个女人有了隔阂。

无论他怎样纵容,他——

永远也满足不了这个女人。

那么,她为何不趁此机会总一把火?或者夺回原来的申屠释,或者毁灭自己……——

元葳从姚艳的宫里出来时,望着深幽的夜空,脚下有点虚浮不定。

她不知该往哪儿去,她仿佛失去了面对任何事物的勇气,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

恍恍惚惚到了瑶宫,打发掉所有的宫女,她倒在冰凉的玉阶上,扶着柱子坐起,将脸贴在朱漆的柱子,凉凉的,泪水沾湿了圆柱。泪水中,也有她淡薄的胭脂……

全身突然为一阵愤怒撑起,元葳站起身来,指甲沿着柱面划下“吱吱”刻痕。夜风拂来,吹干她的泪,“呵呵……”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姚艳的一句一字一句,犹敲击在她心坎上。

原来,胭脂和郑宇有关联,就是这样的!

姚艳看着她凝霜的脸,似要安慰几句:“如夫人,万事都靠人自己去相信,本宫告诉你这些是有目的,当然……是让你离开大王,本宫要让你离开大王,你知道吗?如夫人尽可以不相信。”

元葳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杀了申屠释?”

姚艳看了她半晌,笑道:“三年前,东侯坠入深渊,大王为向你‘谢罪’,亲手把剑奉上,如夫人未曾下手,反而相信了大王是‘无心要东侯性命’的。如夫人甚至对那个亲手将东侯逼下深渊的将领也……”

“够了!”元葳突然失控,以衣袖捂住了耳朵。

眼前浮现申屠释温柔的笑容,他宠溺的眼神,失落的背影,元葳几乎忘记,记不起申屠释凶神恶煞的模样了。渐渐占据她的记忆的,只有他的体贴,他的纵容,以及那耳鬓厮磨肌肤相亲,眷恋……

够了,够了……

她不要相信,不要相信姚艳!可是她为什么不相信呢?

“本宫早就说过你忘了东侯郑宇,你……爱上了谋害自己丈夫的仇人!”姚艳口中的“仇人”不断扩散,仇人,仇人!仇人——

不,不!不——

元葳再一次捂住了耳朵……

“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大王无意杀死敌军统帅兼情敌,唯有如夫人相信……呵呵!那是因为……你愿意相信!”

……

微黄的宫灯,映出一个失魂落魄的消瘦身影,她步伐迟钝地像他的寝宫走去。

她要他亲口告诉她!

只要他承认是他害死郑宇的,她就……杀了他!

夜深,人静。

在外殿值夜的太监看到是如夫人,赶忙行礼,头却不敢抬起来多看两眼。见那个纤弱的身影进去了,值夜太监既兴奋有惶恐。听说大王与如夫人闹别扭已经好几天了。大王每日为国事烦恼,为家事犯愁,脾气自然特别坏,随侍的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唯昨日与小王子嬉戏,大王才露了一下笑脸。大王如此宠爱如夫人,曾疯狂寻找如夫人两年,怎么能是说疏远就疏远的?这几日,如夫人宫里的宁瀛姑娘倒是每日必来的,只不见如夫人亲自来。大王也没有前往瑶宫,每日只在自己寝宫就寝,没有招任何人侍寝。大王犯闷时,便独自饮酒。今夜,大王照样喝酒,喝闷酒。宁瀛姑娘来过了,好像已经走了吧。

哎哟,不得了,今夜是怎么了?又要出恭了?今晚已经去过两次。值夜太监往里面一望,幸好大王烦时从来不要人在跟前伺候。

啊呀,不行了!值夜太监提着裤子,赶紧如厕……

元葳被自己看到的情景震惊了!

这情景如迅雷般劈入脑海,在瞳孔一次次重映。她怔住了!

一个摔碎的酒坛,乱扔的男女衣物,地上一片狼藉,龙榻上,龙榻上……

“呵!”元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连退缩着,退缩着,直到被身后什物一绊,狠狠地摔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酒坛粉碎的声音,酒香弥漫。

元葳轻“哼”了一声,正要爬起身来,却听见龙榻上也传来了轻“哼”声。

那人睁开的眸子,正好撞上元葳转过来的目光……

目光凝结片刻,申屠释煞是不解,唤一声“元葳”,跳下龙榻,不着寸缕,便走了过来……

缩紧的瞳孔在缩紧,她只是盯着龙榻上。

“元葳,怎么了?”满心关切,申屠释伸手,正要去抱她,却被她突然射来的目光怔住。

“拿开你的脏手!”元葳向后挪了两步。

申屠释莫名其妙的,轻笑道:“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元葳冷冷地看着他,冷冷的目光似乎要在他身上穿个洞。

申屠释皱了眉头。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目光,更何况……申屠释触到地上的衣物。这……这不是元葳的衣裙,再一看,元葳身上穿得好好的,这……

猛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