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爱极成恨虫不知

申屠释再次看向元葳,终于在这张略显憔悴的娇颜上,看出了多少委屈,多少怨恨,和多少……申屠释眸中盛满懊恼,后悔不迭,“元葳,你听我说……”

身后的女子已经醒来,裹上薄被扑通一声便跪倒了地上,泣道:“如夫人,都是奴婢的错,不关大王的事……”

“宁瀛?”申屠释几乎不敢置信,这就是刚刚与自己缠绵的女子?

……他口口声声念着“元葳”,酒像水一样顺着脖颈流下……是今晚的酒特别容易醉吗?他恍恍惚惚,果然看见她进来了。她主动来找他了!他兴奋地抱紧她,将几日来憋在心里想要对她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元葳,你不生我的气了?都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期望……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可以放下争霸,放下……我知道你心里爱的还是他,我嫉妒他,他死了还占着你,我很嫉妒,非常嫉妒!元葳……这一次,我想尽了办法,却不得不出征,只能以战止战。我会让战争停下来,如你所愿……元葳,我知道……你不愿有杀伤,当年你为此,情愿舍弃自己的幸福,我怎么不明白?元葳,元葳……当年我真的无意……置郑宇于死地,强留你在身边,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会不会爱上我,没有想到会让你这样痛苦……元葳,都是我不好,元葳,无力阻止你不愿看到的杀伤,这几天我都不敢去见你,但是……我又多么的想念你……”

他似乎感到了“元葳”的抗拒,却绝不放手。慢慢地她似乎原谅了他,顺从了他,而醒来的时候竟是……

沉默在三个人之间持续着。

他的恼怒愧疚,她的惴惴不安,以及她的心如死灰。

元葳脸色苍白,盯着申屠释,半晌淡淡一笑,“宁瀛,地上冷,你穿好衣服回去吧。”

宁瀛流着泪,拾起衣物,安安静静地告退。

殿内,只剩下他和她。

错事已经做出了,申屠释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心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见她终于开口,并不怪罪宁瀛,他诧异地看着她,心里却被她淡淡的笑刺痛。他披了衣,伸手来拉她起来,却被她却硬生生避开了。

元葳自己站起来,靠在殿内的柱子上,手紧紧攒着,秀眉紧蹙,仿佛要用尽一生的力量。

见她这份痛苦的模样,申屠释的心狠刺了一下,愧疚懊悔一起淹上来,顿时淹没了他。

就像犯了大错的孩子,想请求母亲的原谅,他现在只要她的原谅。

只要她肯原谅他,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元葳,是我不好……”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对劲,这一次不只是道歉原谅那么简单。

他怔怔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是什么让她显得如此憔悴?

她看到的,他的‘不忠’吗?她似乎从未在这方面留意,也不用留意,她应该知道:得到了她,他再也不会碰别的女人。

“怎么了?”她是如此的沉默,他受不了了!然而刚问出来就知道是个傻问题。是他自己伤害了她,伤口那么深,从她脸上,从她眼中,一眼就可以看出。

她有一双美如秋水的眼睛,澄澈而幽深,笑的时侯明艳,愁得时候婉渺,哭的时候令人心碎,怒的时候却依旧含情。守候她的眼神,像守侯四季一样,从中获取温暖,获取情感,生命就像在她的目光里流转,渐渐地产生依赖,如此完满。

然而,此时此刻,她眼中却流露出一种他不敢碰撞的严威。

他靠近了一步,元葳冷声阻止他:“不要过来!”

申屠释依言停下脚步,锐利的瞳眸里疑问却更加深了。

到底为什么,伤害她如此之深?让她变得如此疏离?

“好,我不过去。”他小心拿捏着,对她的反映,有些莫名其妙,却不知该怎么去试探。

元葳冷冷地打量着他,一遍又一遍,似乎从来就不曾认识他。

在她的目光下,他脸上渐渐显出极不自然,甚至有些恼怒的神色。

元葳终于笑了:“哈哈,申屠释,我怎样就相信了你?”娇柔的脸上尽是易碎的脆弱。

对她说的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申屠释蹙眉轻唤:“元葳,有什么事,我们坐下说清楚,好吗?”

“好啊!”似乎欣然接受了这个请求,元葳转身便在他的酒案前坐下了,目光不经意撇过凌乱不堪的龙榻,一阵莫名的恍惚。恍惚是谁在樱花树下发誓要得到她,又是谁向她承诺“唯一”,原来都只是骗人的。

骗人的……

可笑,她竟然相信了!

见她面色更显苍白,申屠释不禁皱了眉头,只希望尽快与她和解,彼此少受折磨的苦。

“元葳,别这样……”看着她难过,他心里更难过,自责已经无以复加。

素来自傲的他,可在她面前放下君王的威严,可以低声下气,却不知怎样才能表达这一腔懊悔。

元葳闭上眼,咬着唇,痛苦不堪的样子,对申屠释的乞求充耳不闻。

心被挖空了一般,她的神色告诉他,这一次他们之间的和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们之间,似乎一直就没有和解过。

有的,仅仅是彼此的退让,和暂时的妥协。

“我……喝醉了,不知道是宁瀛。”

申屠释看着一地的碎片,敲一下自己的额头,试图解释这件事。

元葳睁开眼睛,侧头看着他,冷冷问道:“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冷漠的语气,似乎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申屠释吃了一惊,随口而出:“当然有关系!”

一阵心痛袭击而来,元葳蹙着眉,攒着的手加大了力度,终于压住上冲的气血,“申屠释,你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声音显得微弱。

“你问。”他应承着,心下一沉。

生气的时候,她总是直呼他“申屠释”,有时候听得他心里很是痛快,可是听来却有种钻心的感觉。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种绝望,绝望的恨!

鹰眸一敛,对着她冷凝的目光,申屠释怔怔说道:“我几时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