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剑指胸前容颜黯
值夜太监跪着，将药送到申屠释跟前，诚惶诚恐地叫了声“大王”。
申屠释“嗯”了声，冷冷道：“你守在外面，没有寡人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值夜太监诚惶诚恐，退了出去。
元葳已经止住了哭声，泛白的唇却还是在颤抖。
她不敢再看他的伤，她刺出的血口，血已经凝成了一片。
申屠释取出药，看了她一眼，冷静地命令着：“手伸过来！”
元葳抬起眸子，望向他深俊的脸，深邃的眸，这样的深，她似乎从来就没有明白过。
见她傻愣着，申屠释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抓来她的手腕。
元葳一震，顺手接过他手中的药，紧咬着唇，慢慢靠近他。
申屠释没有拒绝，只静静地看着她。
她手心的血也凝固了，她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为他上药。手触到他的手，他感觉到她的颤抖，她紧蹙着眉，整个人都在颤抖。
申屠释失神地看着她，她垂眸为他处理伤口，泪洗的睫毛一颤一颤，似雨过天晴的蝶。
隐忍着，看着她贴近自己，完成最后的包扎。她身上淡淡的芬芳飘到他鼻端，让他忘记了痛，反而感觉满心的舒爽。
包扎好了，元葳直起身，低垂着头，不敢看他，起身想要离他远一点，腰上突然一紧，她整个人向他怀里跌去。
申屠释热切的气息洒在她耳畔：“元葳……”
“大王！”她惊呼一声，忙用手撑开与他的距离，不知撞到他的伤没有？感觉到手下的灼热，她愣了一下，赶紧缩回手，顿时又羞又气，头低得不能再低。
申屠释深深吸了口气，抑制着内心的悸动，默不做声地握起她的手，轻柔的为她上药包扎，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她，许久他才嘘了口气，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开窗放夜风进来。
秀眉轻颦，元葳默默地看着他，忍不住担心。他身上有伤，怎能如此吹冷风？赶紧起身走过去，将他打开的窗关上。
申屠释怔怔地看着，待她转身，伸手将她搂住，俯身去吻她，温柔的缠绵的霸道的气息。
脑中一轰，气息不由自主地与他胶着，一瞬她回过神来，猛然推开他，恨恨地看着他。
宫灯的映照下，黯魅不明的脸色，他的脸如刀削，隐隐透着寒气，就像冷峻的高山，巍峨傲岸，情深如晦，却只能固守那千百年来的寂寞。
“真的如此恨我？”申屠释怔怔地看着她。
“是！我恨你！是你害死了郑宇！可是我……”
止不住热泪上涌，她迎着他深痛的目光，泣道：“我更恨我自己！我……杀不了你……我本来要杀你的……”
“下不了手，是吗？”慢慢靠近她，手轻轻握住她削瘦的肩，申屠释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问：“如果你的仇人不是我，而是其他的人，你会杀了他吗？”
元葳止了哭泣，抬手挥开他的手臂，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不住地摇头，苍白的脸上，表情如此脆弱。
自嘲似的一笑，申屠释想起三年前，在山城之下，她举剑对着他胸口的情景。
与东楚军山城一战，当时晖军截住了逃向山城的东楚百姓，她本来也在那群逃亡者之中。她是从他为她建造的境湖行宫逃出来的，她也要进城，因为只要到达山城那边，她就可能见到她日思夜想的人——她的夫君，东楚军统帅，东侯郑宇。
那一次，她差点丧生在乱刀之下，当行宫护卫找到她，将她带到他面前时，她见到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拿剑对着他，叫他放过那些东楚人。当时愤怒之下，他握住了抵在自己胸前的利刃，手掌刻意一用力，出了点血，没想到她见此而露出不忍的神色，抵着他胸口的剑也显得怯缩了。
如此傻气的女人！
她拿什么来威胁他，命令他？
然而那一次，他竟然应允了，只要她心甘情地愿留在他身边。
心甘情愿吗？
她承诺了多少次，什么时候又做到了？
那个男人在，她怎能心甘情愿？
他曾想过要征服她，用权力用富贵用深情，所有他拥有的。只是后来，事情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当征服**渐渐被一种不由自主的感情所取代，他势必要和郑宇来一次前所未有的争夺。
争夺她的心！
然而，郑宇的死，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听到郑宇坠入深渊的那一刻，他居然没有感到半分喜悦，那一刻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惨败。
郑宇死了，以这样的方式永远地得到了她。他连争夺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给他的，只会是恨意。
是的，她若知道郑宇死了，一定不会原谅他！
他试图对她隐瞒，哪怕只能隐瞒一时。却被她撞破了。
那一刻，她的世界蹋了！
看着她昏睡不醒，命在旦夕，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害怕。
守在她床边的日日夜夜，他忏悔，他劝诱，他乞求，……他承诺一切，只要她醒来，只要醒来！然而，她苍白得像被抽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那时他那样的害怕，害怕失去她，他只求她活着，哪怕她恨他，恨不能杀了他。
曾一度，他将剑捧到她面前，她拔出剑加上他脖颈，只要一个动作，便可以为郑宇报仇了，可是她最终丢开了剑……
呵，已经两次拿剑对准他了，无论怎样的恨，她都没能刺下去。
他却宁愿她刺下去，那样她就会记住，永远记住他。
她只是个傻女人，不想伤害任何人，哪怕这个人和她有着深仇大恨。
她伤的，是她自己，还有爱她的人。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心里有多痛，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夜正深沉。
王后的寝宫，灯火辉煌，映在鎏金酒壶上。
杨吉领着宁瀛，来到姚艳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