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突如其来地一拥,讶异之中,元葳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挣扎。是期盼已久的吗?她被这样熟悉的温暖迷惑,将脸贴向他绣有兽纹的战袍,轻易地,任泪水滑落。想不到自己会这样脆弱,这样地,贪恋他怀抱里独特的气息。

虽然知道他还在生气,知道自己此来目的,她还是被这样的近距离蛊惑……

申屠释怜惜地抚着她温热细腻的脖颈,似乎忘记了自己受过她怎样的折磨。仿佛只要这样拥着他,便可以忘记一切,便可以……天长地久!申屠释低头轻吻她头顶的软发,哄道:“告诉我?”

“我会——杀了你!”元葳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那么……”元葳取下发间金簪,将簪子尖端指向自己柔弱的脖子,目光闪闪,红唇轻启,带着一丝决绝的笑意:“我便如你所愿!”

申屠释握紧她的手,将金簪取下来,厉声道:“谁要你这样,傻女人!”见她泫然欲泣、一副绝望的样子,不自觉地感到心痛,申屠释轻叹一声,俯身便向她如花的唇吻去。

舌吻纠缠,散发着绝望而异魅的气息,申屠释狠狠地衔住她的上唇,轻舔慢咬,压抑不住喘息,“你死我活吗?”他狠狠地勾住她不安的舌,缱绻婉转,强有力的手臂将她细小的身子嵌在怀里,感觉到她的颤抖。舔到她颊边微咸的味道,申屠释停了下来,鹰眸中在不经意间露出隐痛之色,“为什么,元葳?”

“不要再打了,好吗?”她仰起头来,恳求他,微肿的唇痛苦地翕合。她目光楚楚地恳求他:“不要再逼我,好吗?”

申屠释捧着她的脸,突然残忍一笑,声线异惑,有如神魔:“已经迟了!”明日的战火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明日一战,便可以击溃西陵军主力,到时天下的大半就掌握在手,称王天下指日可待,为什么不呢?

“真的迟了吗?”元葳看进他的眼睛,目光中一片死寂,一片悲哀。

申屠释点点头,眼中波澜不惊,“不是因为你,也是因为你,那么你死我活,你会怎么选择?”声音蓄满柔情。

若被此刻温柔迷惑,此刻,世上就仿佛只剩下两个人了,此外杀声四起到处喋血都与这两个人无关,他们只要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沦。泪水不经意间滑落,落入他的掌心,元葳握住他温热的手,轻轻问道:“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她,毫不犹豫地抱起她。

来不及反映,已经被他抱入内帐。此时夜幕已降,整个军营灯火辉煌,外面的热闹衬出里面的安静。

其实,这里并不安静。

“我愿意陪我一起死。”申屠释看着她,郑重的,像是在许一个千年难得的承诺。他将她放下,抹去她的泪水,诱.惑似的启唇:“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元葳不再哭泣,恍惚感觉到,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再孤单。即使有误会,即使遭受谴责,都愿意与他一起承担。

“释……”呻吟一声,她倒在他的怀里,倒在他灼热的气息里。

次日,申屠释醒来的时候,已不见她的影子。眉一皱,他赤身坐起来,看到昨晚散落衣物都放好在床边,配件一一在目,只少了一件东西。那个药瓶!

申屠释一震,如遭雷击!

已经不是第一次,让她在身上拿走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而这一次,她拿走的,是他致命的东西,是晖军在关键时候取胜的绝密武器——嗜血散!她知道的,是姚艳告诉了她!

“来人!”申屠释朝帐外大吼。

两个守卫士兵赶紧进来,“大王!”

“人呢?”申屠释吼道。

守卫马上反应过来,慌忙答道:“使、使者说出去透透气,马上回来!”守卫心里暗怪,昨晚大王不是和使者谈到很晚吗?今早使者一副一夜未睡的样子,说让人带路出去透透气,似乎憋了一夜。当时守卫犹豫了一下,看对方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便示意两个士兵跟着,别让对方走远了……

“快把她找回来!”申屠释一脚踢翻了昨夜的酒案。

守卫正自心惊,忽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难道那个是这回来了?转头看向进来的人,果然!

“你把药瓶放哪儿了?”申屠释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她手上空无一物。鹰隼般的眸子变得凛厉,似乎要将她吞噬一般。“下去!”

元葳浑身一颤,见那些同样颤抖的士兵退出去。她一路沉重的心,不知怎么的,转而变得轻松起来。刚才站在断崖上,迎着清晨的风,身后站着两个监视她的士兵。两个士兵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敢阻止。她手里紧紧攒着那个药瓶,那个足以毁灭一切的药瓶。面对断崖,她突然想到了郑宇。郑宇……就是在这样的崖边掉下去的。那一瞬,他有多少不甘,多少无奈?人生是这样的变幻无常。前不久,他闯进敌人的行宫,茫茫火海中紧紧拉住她的手,下一刻便在与敌人的对垒中,看着她决然离去。她的泪水,她的请求,他似懂非懂,误会,猜疑,无能为力,在至爱与深恨的煎熬中,他怀疑起自己的初衷?以战止战,真的对了吗?他是要给她幸福,为什么让她这样痛苦,甚至还让她舍他而去?人生多么荒谬!这世道多么荒谬!他再也回不到少年时代四海求学的单纯热情,再也找不回与她相知相爱的幸福美满。他的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投向这世界的最后一个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放大在她眼前。元葳忍不住失声痛哭。看着那药瓶在清冷的晨风中坠下悬崖,就仿佛亲眼看到了郑宇临死的一幕。

风不断地吹来,凉彻了她的身,凉到她心底。耳边一片死寂,直到两个士兵再三催促,她才如行尸走肉一般,下了山,回到军营中心。

看着她微红的眼睛、苍白的脸,以及她唇角莫名其妙的笑容,心里又怜又恨,申屠释不自觉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元葳忍着手臂上的痛,轻皱眉,却妩媚地笑着:“药……已经没了,药瓶已经让我丢了!释……你弄疼我了!”娇美的唇微微撅起,她故意向他撒娇。

申屠释气得两眼喷火,将她拉近身边,只恨不得掐死她!

元葳仿佛未觉,笑得妩媚,笑得妖娆,笑得纯真,笑得无辜,仿佛此刻笑着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自己。

“释,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比不上一个药瓶呢!”

申屠释收起愤怒的目光,唇角轻扬,逸出一丝诡异的笑:“没有了药,没关系!走,今天,我们去看一场好戏!我保证你会终身难忘!”

元葳眼中露出恐惧。此刻的申屠释是真正的陌生,真正的让人感到恐惧!“你要干什么?”

“打仗。”坚定地逸出两个字,申屠释很快披上战甲,命令犒赏三军,马上出战。

元葳被逼着,坐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观战!

残酷的一幕终于在她眼下上演!元葳面色惨白,眺望着那边的沙尘,刀戈剑戟,人吼马嘶,一片混乱。鲜血染上了沙尘,沾湿了将士的战袍,头颅滚地,残肢淋淋……

元葳掩住脸,不住地颤抖:“不要,不要……”

申屠释又下了一道命令,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肩,扬唇笑着,似安慰道:“很快就会结束的!你看,东楚军后退了,估计陵王准备的几十万支利箭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很快我的将士就会一批批地倒下去。你说,如果陵王知道你也在军中,会让他的弓箭手停止吗?”

元葳抬眼射向他,目光如箭,透着冰凌的寒冷和利芒。她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混蛋!”

箭果然射来了!万箭如雨,毫不留情地朝他这边射来,箭矢狠狠地扎入他的将士的血肉的血肉之躯。扬唇一笑,鹰眸微敛,申屠释喝令一声:“撤!”伸手将元葳抱上战马,向东面高地奔去。

马速太快,元葳缩在他的怀抱里,没有丝毫的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如果你死了,我会让整个天沧为你陪葬!”昨晚的话语似乎还在耳旁。瞬间,元葳仿佛沉入冰川之底。生,不如死!

她狠狠地咬向他的手臂,用尽了仅剩的力气!泪水和他的血汇作了一处,她渐渐失去知觉。

申屠释蹙着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抱紧她温顺的身子,他感觉一滴冰凉的东西正从自己的眼角逃出,很快遗落在萧肃的风里,前面一片凄凉……

迟迟春日,梨花正白。

水婆婆在这座梨花院落里,生活了近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奇迹。

是眼睛花了,还是老糊涂了?十天前,主人突然回来,带回一个很像瑶姬的女子。

那红颜薄命的瑶姬,不是在二十年前过世了吗?怎么会突然回来,而且带她回来的还是她的儿子——当今的大王?

瑶姬进宫的时候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长得秀美温柔,听说进宫不久便得到了先王的宠幸,生了两个儿子。好像第二个儿子生下不久,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两个孩子在那样的深宫中怎么生存啊!

瑶姬出身乡野,家乡也已没有什么亲人,只有这一座院落,当时还被别人占着。瑶姬进宫后再也没有回来这里。水婆婆是后来搬进来的,和哑巴孙子住在这里,也算是乡人们可怜他们祖孙俩。没想到,在瑶姬去世十多年后,一个桀骜少年突然来访,问起这院落的主人。水婆婆当时吓了一跳。那少年生就一双鹰眸,相貌英俊,态度还算恭谦,水婆婆却不敢近他半步。

后来才知道,买下这院落的少年,原本就是这里的主人,因为他是瑶姬的孩子,当时三王子,现在的大王!

这梨花院落的主人,是大王!只有水婆婆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那时候,主人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住几天。这个院落的每个房间,都是按照主人的吩咐布置的。水婆婆根据自己的记忆,说说瑶姬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主人总是听得很入神,桀骜的脸上偶尔现出一丝笑容,他会叫她“婆婆”,那样的亲切直让水婆婆落泪。他登基之后就很少来这里了。

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主人了。院落前几年不见辙痕。那天,一匹马车驶来,竟然是主人回来了!水婆婆连忙行礼,抬起头,却已经不敢直视眼前的主人。主人,不再是以前那个孤傲冷峻的少年,他成了真正的王者,浑身的霸气,逼迫而来!见他面色冷沉,水婆婆不禁有些战战兢兢。他从马车里抱出一个女子,那女子为大氅裹着,柔顺得很,好像是睡着了。主人动作那样小心,主人脸上却显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抱着那女子进房间,主人用命令的口吻吩咐她:“好好照顾夫人!”然后就走了。

水婆婆凝视着睡着了的女子:和瑶姬太像了!“夫人”太像瑶姬了!

之后每次看到她,水婆婆都会这样暗自赞叹。又仿佛现在才知道,原来,瑶姬是这样的美!

……

原来是春天!

梨花满院落。然而,这是什么地方?

十分优雅的院落,看守的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婆婆,和一个哑巴少年,是祖孙俩。婆婆称她为“夫人”。哑巴毕恭毕敬,从来不敢多看她一眼。

呵,申屠释就将她丢在这样一个地方!

每天早晨,婆婆都会打扫院落,将院落的花花草草收拾得一丝不苟,是个清净的老人。

元葳抬头望向满树的梨花。

梨花这样白,这样灿烂。梨树显得这样老,恐怕赶得上这婆婆的寿命了吧。

哑巴少年搬来一张琴,小心地摆放在梨树下,然后和婆婆一起退了出去。婆婆言语不多,元葳也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这些天来,只能偶尔与琴为伴。

这个院落以前的主人是谁?为何房间里的摆设都这样淡雅,这样符合她的习性,却又不像是特意为她而设?

申屠释去了哪里?为什么将她一个丢在这里?

近半个月了,内心刚刚平静,她又开始感觉不安。悄悄带她离开军队时,他脸色阴鸷得可怕。她在马车里醒来,心神犹伤。车外他如山的背影,孤独,冷漠如霜,在她心头重重压下。她终是毁了他的计划!此次晖军大败,他只得撤军,只得将她带出众人的视线。之后,他要为此背负多少?那夜她在马车里过夜,而他一直坐在车外的火堆旁,跳跃的火苗映出他深峻的脸。鹰眸幽深,沉着地定在那一片火光。静静的深夜,有好久次,她想下车到他身边去,却又想到那战场的一幕幕,就这样在马车里熬到了天将亮,终究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琴声寂寞,一片梨花寂寞飘落,嵌入她的琴弦,琴弦突然断裂,梨花粉身碎骨!

一阵风吹进院落,数朵梨花参差落下,在琴弦上跳跃着,然后不动了。

元葳淡笑着,拾起一片雪白,一片雪白,还是一片雪白。

仰起头来,看着头顶遮天的雪白,直到脖颈发酸,才缓缓收回目光。目光扫过院门,不经意间收入一个突兀的身影。

感觉有些恍惚,元葳轻轻闭上了眼睛。有人在向自己走来!细听这脚步声,稳健而小心,是有意放轻了的。

见刚回来的主人这般小心翼翼,水婆婆正要退下,脚步却不禁迟缓了。

夫人自醒来,就很少说话,常常一个人坐在梨花树下发呆,那样的郁郁寡欢。梨花开始落了,落在她的肩上,她仿佛毫无知觉。

打扫完房间,见梨花树下那个仿佛遗世的身影,水婆婆心里总不由得一酸。这些天来,夫人茶饭不思,形容憔悴,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别无所念。

到底发生了什么?夫人年纪轻轻,就背上这样深重的哀伤?已经年过半百,水婆婆也算看过世事,却看不出半点端倪,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夫人,哪怕只有一句。

“婆婆,我想弹琴。”今日在梨花树下站了许久的人突然说道。水婆婆愣了愣,看着夫人秀美却清淡的容颜,终于反应过来:“好!夫人稍等。”心想:想弹琴就好!马上着人设好琴案,然后悄悄地退到一旁伺侯。主人出现的时候,水婆婆吃了一惊,正要上前,却被主人一个手势禁止了。主人站在原地静听,而抚琴的夫人丝毫不觉。琴声有起有伏,主人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见波动,那双叫人不敢直视的眸子愈见深沉。直到琴音绷断,他才移动脚步,走向夫人。

“琴弦断了。”微微叹息,他看着一身素白的夫人,几不可闻地说了句“瘦了。”他蹙起眉,旁若无人地将夫人拦在怀里。水婆婆终于退出庭院,抬手摸摸干涩眼角,竟有些湿意。瑶姬会不会想到这一幕?

申屠释久久地搂着她,被她发间淡淡的香气,牵动起一寸寸相思,每一缕呼吸都变得这样小心。据守在这个院落外的护卫禀报,这些天来她没有跨出这个院子一步。申屠释微微松开她,沉声问道:“为什么一直憋在院子里?”牵起她微凉的手,用自己的宽大的手掌裹住。申屠释看着她,试图在她素淡的脸上找到一丝情绪变动。

元葳慢慢睁开眼睛,迎着他复杂的目光,有瞬间恍然:这是那个沙场嗜血的残忍之人吗?怔怔地看着他,她想找到恨他的痕迹,却感觉费尽了力气。垂下眼帘,只能在自己心底看到一片的凄凉,只能自嘲一笑。笑容显得如此不真实!

唇角一抿,惆怅一点点渗入他的眼角眉梢。申屠释伸手去触摸她脸颊,手指停在她眼角,指间温柔地试图将此间哀愁驱走,却怕弄伤了她。又触摸这一抹如梦如幻的笑容,手指更加放轻,生怕吓走了它。

他们在这座梨花院落里住下了。他整日陪在她身边,哪儿也不去。他不再理会政事,不再提及与王宫与天下有关的事。

里花园里似住着一对普通夫妻,亲密而和谐。然而水婆婆每每看到的,只是主人对着夫人笑,深情款款,隐忧的眸子却期待至深。几个月后,水婆婆便发现了夫人有怀孕的现象,告诉主人之后,见到了一个很不一样的主人,很不一样,却可以理解。

“我们有孩子了!元葳!我们有孩子了!”大夫刚走,申屠释便抱着元葳转向内室。此时天刚擦黑,晚膳刚刚撤下。他欣喜若狂,抱着她转圈,大笑道:“我们有孩子了!”

“释……”元葳微微呻吟。他终于将她放在床榻上,目光灼灼,有些手足无措,“哪里不舒服吗?”元葳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并不见喜色。申屠释心里一阵失落。这几个月来她说很少的话,大都是简短的回答。她依旧叫他“释”,看他的目光却极淡极远。中秋之夜,陪她饮酒,直到她喝醉了,才有那一夜颠狂,才有了现在的喜讯。然而,她心里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吧。自从回到他身边,她一直都用不冷不热的态度,间隔着彼此。

看着激动如同少年的男子变得忧伤,元葳终究忍住了冲上鼻端的酸涩,唇角弯出一抹笑意。

“释,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申屠释回神,看着她,点头说道:“当然喜欢!元葳,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其实,我们早就有过一个孩子。元葳心里又是一酸,不忍心将那个无缘的孩子告诉他。侧头淡淡地笑,元葳缓缓坐起。烛火不断跳跃,晃亮了罗帷,晃得他脸上的表情如此不安。

申屠释伸手一揽,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声音沉沉的,像坠了千钧的重量,“这样留在我身边,恨吗?”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凝视她捉摸不定的笑容。“元葳,元葳……”他喃喃地唤着,如此热切而绝望。

孩子,会成为她原谅的理由吗?

别再唤了,别再唤了!元葳伸手捂住他的唇,任热泪顺着脸颊流下。

别再唤了!释,即使有了孩子又怎样,那些失去了的,能再回来吗?

她心里的痛,终于在一次外出时,转移到了**。

剑芒如霜,首先在她眼眸里撕开一道口子,心里未愈的伤疤突然作痛,她亲眼看着刺客的利刃进入自己的身体,她忘记了逃避,仿佛这一剑早已经刺下,只是**的痛迟了到,现在终于不全了!

这一剑,刺入她的胸口;这一剑,她早有所料;这一剑,她无法逃开……

“元葳!”申屠释大叫!发疯似的砍退围攻的刺客,鹰眸着了火一般,逼得这些突如其来的刺客一颤。刺客们见那个被刺的女子居然带着笑,美丽的笑容居然没有半分怨恨,她的目光很安详,安详中似乎蕴含中对这世间万物的悲悯,这种悲悯的目光笼罩了万物,他们怔住了,握着利剑的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正由一股力量牵引,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要放下武器,虔诚地向着这道目光走去……

“元葳——”申屠释一剑了结那个正在发愣的刺客,将她拉进身边,“你怎么样?”

回过神来的刺客趁申屠释不意,在他手臂上砍了一剑。这时申屠释的护卫刚好赶到,刺客尽管人多,顿时便陷入了困顿!

“统统给我拿下!”抱着元葳后退,申屠释大声喝令,一双鹰眸变得阴鸷无比。

元葳呻吟一声,微微睁开眼睛,颤抖着手放开自己胸前的剑,抓住他带血的衣襟,每一丝呼吸都带起钻心的痛,她浑身发冷,似乎已经感到了死神的气息,“释……不要杀……杀人……”

申屠释低下头,目光忙乱:“元葳,元葳,你要撑住!我们马上去找大夫!”申屠释小心翼翼的护住她的伤口,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汗湿的鬓角,瞳眸一缩,倍感心痛如绞。“一定要撑住!”抱起她便去找大夫……

在深宫的姚艳,感觉眼皮一跳。从奏折中抬起头来,她揉了揉额角,丹凤眼一眯。是太累了吗?她摇了摇头,向外唤一声:“来人!”总管太监忙进来待命。

“铁将军还未回宫?”姚艳放下奏折,站起身来。晖国败仗,申屠释一个人回宫,却将一切政事交托给了她,然后他消失了。几个月来,朝臣只道大王卧病在床,王后代为理政。却不知,她派人暗卫到处寻找,申屠释就像消失了一般,毫无消息。

上次,铁护刺杀失败,却被那个女人释放。直到申屠释出征,他才进宫来请罪。姚艳很是生气,转而想到:那个女人活着却离开了大王,大王不正好以此为由,征战天下?到那时,只要天下人一个眼神,那个女人便死无葬身之地。

红颜祸国啊!

无论征战成功与否,她,只能消失,从他身边消失,在世人的眼里消失。

姚艳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连他也消失了!

铁护带着暗卫寻找了几个月,每一次传来的消息总是令人失望。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轰”地一声,正要关闭的宫门突然被撞开了!

姚艳听到侍卫赶来的脚步声,忙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

“王后,是、是大王回来了!”

耳边轰隆一声,姚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广袖一抬,指着那个侍卫:“再说一遍!”

侍卫深吸了口气,重新答道:“大王回宫了!”

广袖一拂,姚艳举步便向宫外走去,脚步飞快,完全没有顾虑到王后的威仪。

宫灯点了一路,见到申屠释,姚艳睁大了眼睛。申屠释一身血迹,一脸煞气。阴沉的眸子扫了她一眼,他喝令道:“快请国师!”

申屠释身后的护卫让开,姚艳才看到担架上那个掩在薄被下的身影——露在外面的脸惨白,毫无生气。是她?“如夫人?”吊稍眉一收,姚艳缓缓走过去,“如夫人这是……”

冷冷地说了句“别碰她!”申屠释抱着那个女人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怒气突然上涌,狠狠地一咬银牙,姚艳忽然注意到担架上的血迹。这血,是从那女人下体流出来的……

怒气微降,姚艳在申屠释的寝殿外等候着消息。国师进去已经有几个时辰了,还没有出来。宫人进进出出,端出一些带血的东西。姚艳暗忖:胸口受伤,又流了产,看来这个女人真的活不成了!丹凤眼一扬,姚艳踏入内殿,看到国师忙碌的身影,以及坐在床头苦苦乞求的申屠释。

“元葳,你醒醒……醒醒……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他已经放下一切,放下君王的威严,甚至放下自尊,只为了这个女人!

胸口好像被人狠狠一击,姚艳几乎喘不过气来!这种场面似曾相识,当初这女人打算为另一个男人殉情,他也是这样乞求的吧。这样的乞求,呵呵,姚艳按住自己的胸口,似乎才明白,自己倾尽所有爱着的这个男人,他……他竟可以为另外一个女人,放弃一切!

难怪他将政事扔给了她,难怪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这个女人不出意外,他还会回来吗?

他只要那个女人呵!

姚艳仰着头,没有让泪水流出。侧眼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她收拾力气,独自走了出去!

几天以后,姚艳才知道铁护已经自杀身亡,他为她培养的暗卫也全军覆没!

“说!铁护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申屠释以剑逼着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意外。是的,四年前,境湖行宫的那场火,是她指示暗卫放的。那一次,是铁护赶在申屠释之前,将所有的线索断了。申屠释只是怀疑她,却没有证据。这次既然查出了铁护与暗卫的关系,他怎么能不怀疑到她身上?而铁护却以为自杀就不会牵扯到她……,

“我三岁的时候,铁大哥便跟了我,”姚艳启唇一笑,吊稍眉一挑,似乎想要挑去眼角的一丝哀伤,“他是个孤儿,是父亲收留了他。”姚艳抬起玉指试着申屠释的剑刃,如玉的手指马上见红。姚艳讽刺一笑,“可是在九岁的时候,我便喜欢上了一个孤傲的少年。铁大哥为我潜伏到了那个少年身边,这一潜伏,便是十多年……大王,你说可不可笑?”凤目含着讽刺,姚艳凝视着他,绝艳的眸光状似无情。

与她对视了半晌,申屠释收回剑,侧过脸去。难怪从小到大,他做什么事都有她的参与。他所信任的那个的铁护,那个比冰还冷的带刀侍卫,原来就是她的人,对她忠心不二的人!

申屠释想起那次内乱。那一次,她原本可以联合申屠杜的势力背叛他的!然而,那一次她却只是迫他回宫,并且为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铲除异己的机会。她是世家大族之女,母亲乃极受先王宠爱的长公主,父亲是撑起晖国半边天的丞相,她贵为王后,不是没有机会另立新王,然后摄政独尊……

“姚艳,我竟看错了你。”

姚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看错了我?从小到大,你一直防着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姚艳渐渐靠近他,美艳的脸上显出一丝怨怒,“我的父亲助你登上王位,你却一步步压制他。这可以算是你掌权的需要。可是我为了你呢?呵呵,我得到了什么?一个王后的位置,那个女人不屑一顾的东西!”

申屠释静静地看着她,脸色微寒,看着她问道:“你想要什么?晖国的江山,还是整个天下?”

凤眸微敛,姚艳仍旧笑着:“天下?大王还记得当年与我的游戏吗?如果我助你得了江山,你便为我征战天下!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