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那小将昨日结结实实吃了个败仗,今天定然不会出现,却不想竟然还打了个头阵,石青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急匆匆上前迎战,他更关心的是这小将的来历。“来将何人,报上名来。”打马直奔那小将而去,有意仔细将对方的面容看清,石青细细打量,却被那赤红的双眼吓了一跳。明显看出对方昨夜并未睡好,石青有些纳闷这小将究竟是玩的什么名堂?

并不理会石青的问话,那小将挺起手中钢枪便刺石青。不知道敌人乃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石青这边却有些分心,慌忙招架之下,竟然险些让那小将一举得手。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石青急忙重新振作精神,全力迎敌。知道自己的法术无论如何也胜不了石青,那小将索性和石青拼起了功夫力气。

那小将用的是枪,云峥用的同样也是枪,早已将那小将的功夫套路看了个清楚明白,云峥的心里未免有些痒痒,却怎奈位高权重,无法亲自上阵施展一番。看出石青未必能够轻易取胜,云峥开口唤来了二将。“你们两个,去助石将军一臂之力,定要与我生擒那小贼。”这样吩咐明白,云峥总算是安下心来,开始欣赏起了眼前的这场混战。

兵法曰“之置于死地而后生”,这小将因为知道自己此番定是有去无回,纵使侥幸回去也未见得就能逃过一劫,反倒豁出了一切越战越勇。而这边栖云国的将士顾忌到云峥“务必生擒活捉”的将令,倒也不敢放开手脚,直被这小将杀出了一条血路,险些没有被突破了防线。好在一个人的精神力量固然可以无穷,这身体的力量却终有穷尽的时候,渐渐开始现出疲态,那小将的枪法也露出了破绽,被栖云国的将士抓住时机擒下了马。

被五花大绑押入了大帐,想起自己这不算长的人生中所经历的种种际遇,那小将不免悲从中来,低头不看四周,只求能得个速死。可是等了半天,却迟迟没有听见任何人开口,让他忍不住想要抬头张望。就在这时,那低低的带着那么一丝并不明显的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在一片安静之中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我想用他来交换古泰,不知众位意下如何?”那声音带着几分王者特有的威严,让那小将不用抬头也知道说话的定然是栖云国的最高领袖——云峥。

“我劝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好,只因为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被云峥这句问话直戳心中的痛处,那小将抬起头来怒视云峥。

“哦?你倒是说说,却是为何?”云峥微微挑眉,那双蓝色的眼睛因此而看起来更加分明。

“那……”虽然早就听闻栖云国的皇帝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但像这样亲眼看见还是让那小将吃了一惊。好奇,又觉得有些神秘,甚至有那么一些可怕,让他竟然一时间忘记了回答。

“我不相信……”云峥微微皱眉,重又慢慢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像你这样的人物,纵然是用再多的条件来交换,也是值得的……”

“呵呵……”云峥此言一出,那小将听闻之后却笑出了声音。“若是他们也能有和你一般的想法,我又何至于有如此下场?要杀便杀,废话少说。”想不到说出赏识之言的竟然会是自己的头号敌人,他只觉得心中悲喜交加,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急。”云峥微微一笑,倒也并不介意那小将对自己的不敬。

“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姓丁,你的母亲又是不是姓王?”眼看这小将一心求死,云峥又态度暧昧,不置可否,一旁的石青再也忍耐不住,冲了出来。

“你……又是什么人?为何知道家母的姓氏?”被突然冲出的石青弄得有些意外,那小将的一双眼睛狐疑地在石青身上看来看去。

“你不要管我是什么人,我再问你,身上可是有一个祖传的铜铃,正是那施展黄砂之术的重要法宝?”石青看着那小将的眼睛里突然发出光来,骇得那小将吃了一惊。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对我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母亲早逝,身边又并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但此刻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如此了解自己底细的人,这实在是不能不让那小将倍感惊奇。

“你……可是单名一个‘又’字,只因为有个哥哥名叫丁一?”石青越说越激动,云峥却越听越迷惑。石匠明明叫做石青,他的弟弟为什么会姓丁?

“是了……想必这‘石青’是他失散之后另起的名字……”这样在心中为自己想出了答案,云峥清了清嗓子,对那小将开口。“他之所以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竟然猜不出其中的原因?”

“你……莫非……”睁大了眼睛看着石青,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那小将的表情倒像是刚吞了个鸡蛋下去,被噎住了一般。

“我是你的哥哥啊。”双手紧紧捏住了那小将的双肩,石青早已热泪盈眶。“母亲呢?她老人家又在哪里?”

“她……已经过世了……”虽然并不确定石青真的就是母亲口中曾经失散的哥哥,那小将却还是近乎本能般回答了石青的问题。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他眼中也不免开始变得有些湿润。

“我是你的哥哥,你为何不肯认我?”石青手上的力道无意间又加重了几分,捏得那小将以为自己的肩也许就要被石青像这样捏碎了。

“我……说是哥哥,你可是有什么凭证?”那小将反问石青。虽说他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哥哥很难把那些事情说得如此清楚,但这亲哥哥却也不是随便说认就可以认的。

“我能破你那黄砂之术,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被那小将如此一问,石青未免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这方锦帕不知道你有没有从母亲口中听说过?”

“这就是父亲留下的那条锦帕?”眼看石青掏出信物,那小将脸上也出现了难掩的激动之色。

“这么说,母亲她也是知道的了……”石青看着那锦帕,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复杂。母亲明明知道父亲有破解黄砂之术的方法却并没有传给她,不知道心中又是怎样的感想?而父亲呢?他又究竟是基于何种的考虑才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却是石青所无法猜到的。

“既然你兄弟二人已经成功相认,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归顺与我,在我帐下效力呢?”云峥早已缓步走到二人身边,亲手为那小将解去了身上的绳索。

“陛下厚爱,只怕不才担当不起……”虽然婉言退却了云峥的好意,但那小将对云峥的态度已经大有转变,此刻单膝跪在了云峥面前。

“哦?将军可是嫌寡人不才,故而不愿归顺?”云峥蓝色的眼睛狼一样盯住了那低头不语的小将。

“不敢……只是……”那小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云峥挑眉,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只是……我早先曾在大宛军中,感慨军官不能识才任人,故而才在大宛兵败后投了柔朱国。却想不到这柔朱国的将军嫉贤妒能,又欺我在朝中无人庇护,竟想出如此毒计暗算于我……常言道‘忠臣不事二主’,我转事二主已是实属无奈,如今又有何面目再转投栖云?”

“将军好不糊涂?”闻听那小将如此解释,云峥轻笑出声,伸手去扶那跪地不起的小将。“难道不曾听过‘良禽择木而栖’?再说,你本就是我栖云国的子民,当初不过是流落在大宛而已。大宛既然不是你的祖国,又何谈什么转事之说?如今你兄弟团圆,正是天意,从此正该同心协力为我栖云国效力才是。”

“但……”那小将抬头看向云峥,却凝视着那双眼睛,久久不能成言。

“陛下已如此说,你难道还不谢恩吗?”那边石青急忙催促,生怕那小将不识抬举惹恼了云峥。

“多谢陛下……”回想起了云峥起初说过的那句——“纵然是用再多的条件来交换,也是值得”,打消了心头的所有顾虑,那小将终于俯身再拜云峥,归顺了栖云国。

“石将军,寡人以后是不是还应该叫你丁将军才是呢?”想起了自己方才的猜测,云峥侧目看向了石青。

“陛下,并非臣有意隐瞒。石青这个名字本是收留臣的老石匠所起,臣之所以没有改名,也算是为了纪念那已故的师父。如今,既然兄弟已经团圆,还当改回本来的名字才是。”石青,或者说是丁一小心地向云峥做着解释。

“按理说来,大敌当前不该饮酒……但今日,寡人就且为你兄弟二人破例一回,许你们开杯痛饮,一醉方休。”云峥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分别拉起了兄弟二人的手。

“陛下的好意,末将感激不尽,但这酒却还是不饮了吧……”揉了揉那似乎依然因为宿醉而有些发疼的头,丁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云峥细细讲了一遍昨夜之事。

“也好,那就请将军早些歇息,明日上阵,建立功勋。”云峥微笑点头,目送那兄弟二人手挽手走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