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如今算是多了一员得力的干将,同时又解决掉了一个不算小的麻烦,让云峥的心里多少感到了些欣慰。但想到古泰还在对方手中生死不明,他就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虽然也觉得在此时打扰那久别重逢的兄弟二人叙旧不太妥当,但他却还是缓缓移动到了丁一的帐外。犹豫再三,认为还是军情国事为先,云峥在帐外压低了声音呼唤。

“将军……可曾安歇?”

“陛下?”云峥的话音尚且未落,丁一已面带疑惑地快步冲了出来,身后还紧跟着他的弟弟丁又。

“深夜还要如此搅扰,还望将军不要见怪。”云峥脸上略带歉意,微笑着看向了这兄弟二人。

“外面风寒,有什么吩咐还请陛下进去再说。”虽然有些摸不准云峥的来意,丁一还是急忙将云峥让进了帐中。

“我有话想问小将军……”云峥走进帐中坐下,微挑眼角,瞟向了丁又。

“陛下有话只管问来,在下一定知无不答。”丁又急忙躬身一礼,对云峥做出了保证。

“小将军可是还记得那日败在你手中之人?”云峥微微一笑,蓝色的眼珠盯住了丁又。

“陛下是说古泰?”听云峥如此一问,丁又睁大了眼睛。

“怎么,你认识他?”这回惊讶的人却换成了云峥。

“陛下难道忘记了?我曾在大宛军中服役的事……”丁又急忙笑着对云峥解释。

“是呢……看来寡人也是老了……否则又岂会如此健忘?”想起丁又的确曾经说过自己先在大宛军中,后又投降柔朱一事,云峥不免苦笑自嘲。

“陛下若是也能称老,那臣岂不是行将就木了?”丁一在一边笑着插嘴。他也不过二十多岁,那比他又小了几岁的云峥更是和“老”字贴不上边。

“古泰甚是勇猛,被我用法术擒住,心中很是不服……”想起那日在牢中见到的古泰,丁又连连摇头。

“古泰虽然鲁莽,但却……是我的朋友……”话到嘴边转了几圈,犹豫了一下,云峥终于选择了这样的理由作为借口。

“想不到古泰竟然是陛下的朋友?”云峥的话让丁又大吃了一惊。

“是啊……”云峥微微叹息,重又开口。“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生……”

“陛下不必忧虑,那古泰想是暂无性命之虞。”以为云峥单纯是为古泰的生死担忧,丁又笑着安慰云峥。“只因为我们行前曾收到了柔朱国君的命令,不到万不得已,务必要活捉古泰回去。”

“哦?柔朱国的国君当真这样说?”云峥蓝色的眼睛放出光来,光彩夺目晃晕了丁又的眼睛。

“在下所言句句为实,绝无半句谎言。”丁又急忙俯身一揖,躲开了云峥那双眼睛。

“但我有心想要救出古泰,却苦于无计可施……”云峥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不如……让在下回去,谎称逃回,暗中作为内应?”犹豫了一下,丁又有些忐忑地开口。他不明白云峥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与其被动受命,不如先开口做个表率更好。

“不可。”云峥慢慢站起身来,在帐中来回踱步,看起来相当的犹豫。“那柔朱国的大将军本就欲将你置之死地,你若是回去,非但不能救出古泰,只怕是自身也要难保。”

“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丁又似乎也被难住了,眉头紧锁看向了自己的哥哥丁一。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知如何才好,丁一也只能茫然地看向了云峥。

就在众人为如何救出古泰而手足无措的时候,柔朱国的军营里也发生了小小的骚乱。古泰竟然死了,而且还死因不明,让柔朱国的大将军伤透了脑筋。

“我问你,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会突然死了?”被古泰突然的死讯打乱了阵脚,大将军迁怒于看守古泰的士兵。

“小人实在不知……今天早上给他送饭的时候,就只见他一个人蹲在那里不理不睬的。小人还当他是和往日一样在闹脾气,谁知到了晚上也还是这样……小人这才觉得有些不好,走近细细查看,却发现他早已没有了出气,四肢冰凉,想是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看守古泰的士兵战战兢兢地解释。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我要你们这样的废物还有什用?”大将军盛怒之下,一脚踢向了看守。

“大将军息怒。”一旁突然闪出了参军,在大将军的耳边低语。“那古泰反正早晚也都是个死人,只要我们妥善保管好他的尸体,到时候回嫏嬛一个‘畏罪自杀’也就罢了。我想那墨翾也不过是碍于司徒臻的面子才故意说要抓个活人,心里其实倒巴不得古泰早点死了更好。”

“唉……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大将军重重叹息出声,算是同意了参军的话。“来人,把这个办事不利的奴才给我拖出去砍了。”虽然同意了参军的话,但大将军显然并没有打算放过失职的守卫。

“大将军饶命,饶命……”守卫发出声声惨呼,那大将军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就决定了他的生死。大概是有些嫌吵,大将军厌恶地皱了皱眉,又叫来两人走进帐中。

“你们二人给我好好看着那尸体,如果再出了什么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冷冷发出威胁,大将军喝退了胆战心惊的两名守卫。

成功将古泰身死的消息封锁,柔朱国的大将军突然觉得,或许死了的古泰比活着的还要更加省心。“这下倒也总算不必担心他会逃跑了……”总算是稍稍宽下心来,大将军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不过,如果他知道古泰其实马上就会活过来的话,又会作何感想?

虽然看守十具尸体也许都比要看住一个活人容易的多,但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却偏偏宁可看守一个不好摆布的活人,也不乐意看守一具不会抵抗的尸体。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的死亡和厄运,许多人因此总是要对尸体敬而远之,即使是这两名奉命看守尸体的兵士也不例外。其实就算是不那么讨厌,喜欢一动不动盯着尸体的人只怕也是少之又少。为了摆脱掉这怪异的感觉,两名守卫干脆聊起了天。

“你说……他该不会就这么突然活过来吧?”其中的一个守卫还是第一次看见死人,总觉得既有些好奇,又有些让人厌恶和恶心。

“怎么可能?别瞎想了。从古至今,还没听说过哪个真正死了的人能活过来呢。如果说谁能够死而复生的话,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当时其实根本没死。”另一个守卫嘲笑起同伴这突发的奇想来。

“可是……刚刚……我怎么好像看见他突然动了一下……”被同伴这样嘲笑,那守卫心中多少有些不服。

“真的?我看看……如果他没死,那这事可就大了,咱们得立即向上面禀报才是。”另一个守卫急忙弯下腰细看古泰,看了半天却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我说……你是不是眼睛花了?我在这看了他这么半天,如果他没死的话,只怕是早有反应了……”不满地对同伴抱怨,那守卫揉了揉眼睛,又伸手去探古泰的鼻息。

“我……大概是我看错了……”被同伴这么一埋怨,那怀疑古泰没死的守卫也开始心虚起来。

“行了,别自己吓自己了。我说你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难道还没见过死人?”

“但……这和那是两码事……战场上谁能看清……”

“对了,你说这仗到底还要打多久才能完事?”

“这个只怕不是你我能猜出来的,还要看上面……”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天,早就忘记了还躺在地上的古泰。

古泰当然没死,他用的乃是诈死之计。他的姐姐司徒臻是用毒的行家,古泰这个弟弟自小耳濡目染,对毒药也少不了有所研究。服下了可以降低生命体征的毒药,古泰陷入了假死的状态之中,为的就是等待像现在这样的时机。听着两个守卫越聊越热乎,像是注意力早已不在了自己身上,古泰微微睁开眼睛,从眼缝里偷看四周的情况。只不过,这躺着看事,还是从眼缝里,实在是让他有些看不清楚。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正是那个先前怀疑古泰并没有死的守卫发现了异样。

心中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古泰也来不及多想,翻身一跃而起,凭借蛮力撞开了那两个猝不及防的士卒,撒腿向外奔去。也是他命不该绝,外面正有位军官在试骑自己新得来的好马,却被古泰抓住了机会。用让对方还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迅速抢过了那匹战马,仗着骑术精湛,古泰纵马就向己方营地的方向奔去。

因为一直以来接到的命令都是“生擒古泰”,这柔朱国的兵将虽多,却也不敢贸然放箭,而等到那大将军接到消息气急败坏地吩咐放箭的时候,古泰早已逃得没了踪影。骏马飞驰,耳边风声呼啸,古泰的心情简直愉悦到了极点。“自己总算是成功扳回一局,没劳动栖云国的一兵一卒就成功逃脱敌阵,也算是多少挽回了些面子。却不知道那家伙等下见到我时,会是怎样惊讶的表情……”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古泰的心中不免更加得意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