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局面和人们预想的差不多,计科系利用明显的优势从一开始就向中文系的后防线发动了几次猛攻,尤其是他们新进校的前锋表现十分抢眼,开场几分钟内头顶脚踢都差点攻破中文系守门员吴迎锋把手的球门。

所有的人都相信数计系破门只是时间问题,而中文系将会死守,把整场比赛变为一个半场内的攻防演练。去年中文系和计科系的比赛就是这么打的,靠着死守他们只输给了对手一个球。中文系的队员没怎么变化,所以场面必定会很难看。

可是事情没有朝人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下去。顶住了计科系开场几分钟的猛攻之后,中文系开始组织进攻,黑白两队开始了针锋相对的较量。只要懂球的人都明白,一支弱势球队和强大的对**对攻是不够理智,对攻有可能赢,但更有可能输得很惨。但是他们没有选择,他们在小组赛里的每一个对手都很强大,没有少输当赢保留实力对付弱队的操作空间,每一场比赛他们都直接面临着生死。而且,这是揭幕战,凭什么他们就要龟缩半场当数计系的“陪练”?

数计系虽然是卫冕冠军,但是他们去年夺冠的几个功臣都已经毕业了,他们的队伍磨合得不会比中文系更好。在他们毕业的几个人里面有一个中后卫,缺少了他,数计系的后防线也并不是那么稳固。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揭幕战打卫冕冠军,为什么不能打得轰轰烈烈的?

古地想起那一次“蓝想”面临极大困境的那一场比赛。成为说,兄弟们,上刺刀,拼了。现在,又是拼刺刀的时候了。

在光大,中文系的足球水平其实历来都并不差,一直没有取得好成绩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们缺少一种精神。想想中国古代那些文人的形象吧,他们和他们可是一脉相承的。得有多少巧合,才能把一队敢打敢拼的人都凑到一起呢?

球队也是有气质的,像豪华大气的巴西、桀骜不驯的阿根廷、意志坚强的德国、钢筋混凝土浇铸的意大利、华丽而忧伤的西班牙,以及烂泥糊不上墙的中国队,都有自己的传统气质。超越传统总是很难的,因为这首先需要超越自己。对于这支中文系的足球队来说,他们需要出现创造本队的历史,最主要的是他们需要超越自己。

古地说,他们需要浴火而生。比赛有时候就是一场战争。那些师兄们,还有他们自己,不知道毕业以后会去做什么工作,进学校、进机关,进部队,留校、考研或者创业、漂泊……不管是哪一条路,他们都不会再有这种同心协力浴血奋战的机会,绝不再有。

做中学老师的,也许还能和学生们踢踢球运动一下,但是总不能和学生们一起上场比赛吧,而且做老师操心的事情多着呢。做公务员的,恐怕很快就会被抹去锐气,以此相对应是肚腩很快就会挺起来。即便做了成功人士跟随潮流保持运动,那也是三五个人约起来打打网球保龄球或者高尔夫,那是温文尔雅的高尚运动,那里会像踢足球这般一起疯跑一起怒吼一身汗水一身污泥?

其实最重要的是一旦散入社会,他们曾有过的激情就会像太阳底下的水滴一样迅速的被晒干蒸发,在以后的岁月里无论你能拥有什么你都不会再拥有这样的激情,这样的红着眼咬着牙心,里面不断地骂着脏话,一心一意就想打败对手的激情。不会再有,绝对不会。青春就需要这样蓬勃的生命力,如果有一天当你失去了这种生命力的时候,无论你的实际年龄有多大,实际上你都已经老了。

古地说他在球场上进入拼刺刀的状态的时候,最想证明的就是自己的青春。也许队友们都是,尤其是那些大四了即将毕业的师兄们。揭幕战,卫冕冠军,那又怎么样?凭什么人们就认为输的就应该是他们?

让观众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这场比赛中文系首先攻破了对手的球门,而且不是打反击偷袭得手,而是经过了几次默契的配合从中场层层推进,最后由他们的前锋李杰一脚漂亮的凌空抽射破门。这是李杰为中文系系队打进的第一个进球,他的能力是很强的,一直不能破门,也许有运气的因素。此前队友戏称他“无论在任何角度都可以起脚射门,但是无论在任何角度都射不进。”这一次,他总算一洗前耻。为他传球的是古地,而中场组织这次进攻的是他们的队长于铁。所以,李杰进球之后,跑到队长面前,立正敬了个军礼。

实际上,这一仗可以说打得荡气回肠。如果不是有裁判帮忙的话,计科系的球门上门场就被两次洞穿了。同样,如果不是裁判帮忙的话,他们也不可能在下半场补时到第6分钟的时候攻进对手一个有争议的任意球。

那时候听到裁判哨响大家都有点懵,因为那时候中文系的守门员吴迎锋准备手抛球发动进攻,不小心球脱手了,他赶紧又把球抱住,这时候裁判的哨声就响了。一个守门员在禁区内抱住球怎么能算犯规呢?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吴迎锋故意拖延时间,但那最多就是给他一张黄牌,就算你判犯规,也该是一个间接任意球,可对手却一脚直接打门将球射进。比赛也随之结束。反正中文系“朝中无人”,想申诉也处可诉。但是,揭幕战就把卫冕冠军打得这么狼狈,除了结果,他们已经赢了全部。

吃晚饭的时候,古地向袁维绪倾诉了今天在球场上所遇到的不公。

袁维绪静静的听他讲完了,微笑着说:“你得学会面对这种不公平呀,因为我想以后在社会上我们一定还会遇到这样的甚至更为严重的不公平的事。学会面对不公,也许,就是一种成熟了。”

古地苦笑着点了点头,说:“是呀,我们不能天真的要求每一件事都是公平的,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其实,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本没有净土,净土只在人的心里。不管世界怎么样,反正人最好都还是有些值得相信的东西,自己去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就对了,你不能奢求更多。”

袁维绪点点头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力求做到问心无愧,对吧?古地,”她顿了一下,古地就望着她,她就笑了,说:“没什么。突然发现,你的眼睛有点幽深呢。”

古地说:“别人都这么说的。”

袁维绪就问:“你觉得这是赞美?”

古地满不在乎的说:“那是别人的事情。”

他今天的心情有点郁闷。袁维绪就说:“我们去看电影吧。”古地说好。袁维绪又说:“我们叫上小雨一道。”古地看了看她,说:“不用了吧。”袁维绪说:“还是叫吧,小雨一个人在寝室里也挺无聊的。”后来古地问袁维绪那时候是怎样的一种心态,袁维绪说不知道,也许觉得单独和他看电影有点不习惯或者有点不自然吧,或者还有其他什么的,其实也说不清。

古地就说:“既然这样,再叫上小柴吧。”袁维绪就取笑他说:“你还真是面面俱到,谁都不肯冷落了啊。”古地也由得她笑。

打电话叫上了汪小雨和柴琳之后,古地和袁维绪就在学校的办公大楼前边等她们。办公大楼前是一片广场,周围都是高大的柏树,灯影里柏树的枝叶在地上悠悠晃晃的。

一时间,这里没有其他人,袁维绪就踩着树影在地上跳了跳。古地认识袁维绪以来看到的都是一个个性独特的大女孩形象,突然间看到了她小女孩的一面,不由觉得她多出了几分可爱。袁维绪见他笑了就问他笑什么,古地说没什么,觉得你有点可爱。

袁维绪就咧嘴说:“真肉麻。别以为说句好听的话我就会去看你踢球,我这人是很有原则的。”古地就问:“那如果是请你吃饭呢?”袁维绪就说:“原则有时候也可以变通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