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渐渐的驶入了深夜,车厢里的灯光无精打采的亮着,车窗外一片漆黑。从玻璃上依然纵横的水线来看,雨还在下着。秋海水易他们打牌又打了一阵子,他俩还是输,水易就发了点小脾气不打了,让古地代替她打,还要袁维绪陪她去上厕所。顺便和袁维绪说说话。

“怎么办呢小袁?”水易歌笙一边洗手一边对袁维绪说:“我想我和秋海多半是走不到最后了。”

袁维绪问:“因为考研的事情?”

水易歌笙叹了一口气说:“是的。他不肯考研,要找工作。可是问他准备找什么工作,他又说不清楚。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迷恋电脑游戏,好像长不大一样的。”

袁维绪说:“听古地说,秋海的游戏打得很好。据说星际网上对战都很有名气的。”

水易歌笙说:“谁知道,可是游戏又不能当饭吃。”

袁维绪说:“听说电子竞技已经有职业选手了。”

水易歌笙摇了摇头,情绪有点低落。袁维绪很少见到她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大概是对这份感情投入很多了吧。她用水拍了拍脸,又说:“其实秋海这人真的很不错,基本上许多男生都有的坏毛病他都没有,人也很单纯。可是,就是老长不大。”

袁维绪微笑着说:“水易,你不能什么都想要啊。也许他长大了,也就不是你想要的那个秋海了。”

水易说:“可是古地就不错嘛,我有点后悔当初没有施展我全部的魅力将他骗到手呢。还是便宜你了。呵呵。”

袁维绪摇头说:“古地的毛病你也知道,多着呢。而且他也没有秋海帅嘛。说真的,你们家秋海笑起来的时候很迷人的哦。”说着一笑,探出身子往车厢里看了看。

水易也被她说笑了,随即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走着看吧。不行,也只有分手啊。”

袁维绪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要这样。水易,坚持。你说过你相信爱情的。”

水易笑了笑,说:“是啊,应该坚持。你也一样。无论是考研,还是恋爱,我们都互相鼓励吧。好姐妹,干脆我们结拜算了。”

袁维绪莞尔一笑说:“神经病。”

“对了,”水易歌笙说:“这列火车真的出过事的……”

袁维绪猛挥了一下手,说:“停!不要说这个。”

水易歌笙坏笑了一下接着说:“真的,我听……”

袁维绪叉着腰说:“好吧,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就跟秋海说你在寝室里跳脱衣舞,还被李真淑强吻过。”想起寝室里这些事,她俩不由都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却难免伤感起来。那都是大一时的事了。其实那天水易歌笙大概是心情好吧,换衣服的时候哼着歌还扭了扭屁股,就被冠上了“脱衣舞”的恶名,关键是她们都围在一边吹口哨了,她还浑然不觉。被李真淑强吻就更冤枉了,纯属打闹误伤。倒是李真淑有一次从隔壁寝室过的时候被那里面的那几个恶婆娘拖进去脱衣服,还是水易歌笙和袁维绪仗义冲进去把她救出来的。女生寝室的趣事糗事多了去了,她们随便一想都有几大箩筐。

后来李真淑最先因为谈恋爱搬出了寝室,后来水易歌笙也有一半多的时间住在外面的,现在是水易和袁维绪都搬出来了。寝室里就剩下汪小雨、王晶晶和张小蓓。

袁维绪就说:“水易,我们还是要经常回去。毕竟,我们在那里住的时间也不错很多了。”这话说得有点伤感,水易歌笙就拥抱了一下袁维绪。大四像一列快要到终点站的快车,许多东西想一想就都变得珍贵起来。

水易歌笙和袁维绪聊了没多久回来,这边的战况就不大一样了。古地换下水易歌笙后,他和秋海连着三把牌要么连升三级,要么连升两级,和金咏微汪小雨的差距一下子就缩短了不少。

水易歌笙看了一下秋海的牌,就说:“刚才怎么没这样的好牌?难道是我们命中注定不合?”

古地说:“什么话,照你这么说,难道我和秋海叫天作之合?我晕死给你。”

袁维绪觉得水易歌笙还是离不了对她和秋海前景悲观的调子,就岔开话题问:“水易,我们到了以后住什么地方呢?”

水易说:“我们有一个前两级的师兄在那里工作,我跟他联系好了的,到时候找他就行了。”

袁维绪问:“在那里工作?”

水易歌笙说:“嗯,乡里面。他原先是在县委办公室,去年就到乡里面挂职了,挂的好像是副乡长还是什么的。”

袁维绪点了点头,心里就明白,师兄的家里在地方上肯定是很有实力的了。考公务员现在也是很多大学毕业生的重要选择,只要有点背景的,这都是一条很不错的路。她听古地谈到过金咏微很可能也要走这条路,他们家在地方上也是实力派人物,而且听金咏微说准备到时候把汪小雨也弄过去。在他们这三对人里面,金咏微和汪小雨的前景也许才是最稳定最让人看好的。袁维绪不由得暗暗看了看汪小雨,心想那温柔安静的外表下,她对爱情对未来究竟抱着怎样的看法呢?同在一个寝室里住了三年,虽然不像和水易那样无话不谈,可她们也算是大学里面很要好的朋友了。袁维绪和所有的人一样,习惯了汪小雨的温柔安静,习惯了把她当作一个传统的柔弱女孩来看待,可是这时候她倒有点想知道,汪小雨的内心深处是不是就真的和她的外表一样。

但是她的好奇心很快就散去了,她想,无论怎么样,那都是汪小雨自己的事情,每个人不是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方式生活吗?她常对古地说,我们要以善意的眼光去看待世界上的许多事情,说那样的话的时候她都是满心真挚的,不过一旦古地说她像个天使,她就会被酸得忍不住要骂人。这和古地的某些地方也很一致。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水易歌笙看见袁维绪自己在那里笑了,就对古地说:“小古,你媳妇不太正常,竟然会自己发笑的。”

古地头也不抬的说:“我喜欢。”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旅程,列车在六点一刻到站。雨依然在下着,天还没有亮,走下火车,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半梦半醒的黑暗和浓烈的寒意。这是一个县城的小站,在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小站的样子,眼前只有一片触手可及的陌生。这种陌生让这三对年轻人两两相依。他们被留在了出站口。

周围的灯光都有些混沌不清,古地看到了几点火光,看得出来那是卖早餐的人升的火。再往旁边看去,就在出站口附近停放着几辆三轮摩托车,自然是在待客的。可是他们一点也不像别处的出租车或者同样的三轮车那样会主动热情,有时候甚至主动热情得让人无法接受的来招揽生意,他们只是停在那里,在火车站有人出来的时候有的车发动了引擎打亮了灯,有的却依然静默在那里。

金咏微问:“我们现在怎么走?我估计师兄可能没有时间来接我们的是吧?”

水易歌笙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她忽略了的问题。老实说,兴致勃勃的来到这里,眼前的景象对她的热情却是个很大的打击。虽然她曾经参加过两次“三下乡”活动,但是那都是学校派车送他们去,到了地方也有人接。水易歌笙对自己现在的茫然无措感到很怀疑,她突然在想自己也许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么有能力。至少对于到达以后的下一步行动她应该有个预判不是吗?

金咏微很从容的说:“那我们接下来该去客车站。不过……”他走向火车站的售票口,打听客车站的位置远近以及他们要去的那个乡镇该乘的车。他的从容让大家会想起了第一次班会作自我介绍时他的精彩发言——“我可以领到大家去克服一切的困难,哪怕是应对一场战争,一场革命。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行将毁灭,我也能带领大家穿越黑暗和寒冰,找到最后的一块栖息地。我也可以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做小金鱼,一个人,孤独的,默默的。”现在想来,那并不只是一次精彩的演说。

很快就他走回来,说:“打听到了,去乡里面的车每天两班,中午12点有一班,下午3点有一班。返回的车次一样。现在我们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那位售票员说,从这里直走200米左右就是县里面一个比较好的宾馆。不过,淋点雨是在所难免了。”淋点雨而已,情况问清楚了,大家也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