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拗不过梅雪盛,容袂这才懒懒地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那本书正好翻到最后带着署名的那一页,容袂拾起它的时候瞄了一眼,神情变得十分严肃,急忙把梅雪盛扶起来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他反倒封面一看,书名竟然也是《蝴蝶泉边》,前后做了一个联想,他的心情就变得更加的急切了,“是一个女人给你的吗?那个人在哪里?她是不是叫容紫蝶?”

梅雪盛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是楚易行给我的,怎么了?容紫蝶怎么了吗?她是你什么重要的人吗?”

梅雪盛知道容紫蝶是这本书的作者,容袂这么焦急的询问他的本家,看来两人应该有什么瓜葛。

容袂手里捧着那本,翻到最后一页又反复看着那个落款的签名:“容紫蝶是我的母亲。”

京城里还是一派繁荣景象,皇宫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皇帝业精于勤,努力工作,甚至对后宫一点留恋的意思都没有,终日就只在朝堂和书房两个地方行走,这也可以说是百姓之福。

容袂已经离京十几天了,若不是太后觉得蹊跷,怎么近日皇帝勤奋得有些出奇,而且也不到她的殿里请安,于是特意移驾御书房探望圣驾,也许就是花一辈子的时间,别人也不一定能知道现在的皇上是带班皇上,毕竟蒙着面的容袂和容锦年那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太后当然不是普通人,几次之后,还是看穿了这场戏,气得几度晕了过去,把沈齐云找来问话,沈齐云又是个极为会绕圈圈的老手,于是她又让沈齐云唤来紫卫,在她面前让沈齐云亲自问紫卫容袂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才知道,容袂原来去了平东找梅雪盛,而且已经把人找到了。

太后很生气,质问沈齐云有了梅雪盛的消息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告给她,而且平东,那也正是太后最不想容袂去的地方。

“皇上又私自出宫了,你们一个两个的竟然都瞒着哀家,现在是想造反了是不是!”太后生气,最先被牵连的还不一定是她身边的人,这个人往往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儿子贤王容锦年。

容锦年已经褪下了一身的龙袍,他知道太后讨厌他代班替容袂做皇帝这件事,所以不是万不得已,他都不会穿着龙袍在太后面前出现。

可是太后正在气头上,看到容锦年,反而越发的思念容袂,于是最先把容锦年给赶了出去,唯独留下沈齐云。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紫卫不是一直都在你的控制当中吗?!怎么会让皇上找到了梅雪盛,还找到了平东去!”一向仪态万千,母仪天下的太后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对着沈齐云就是一顿狂吼。

“是我让陛下去平东的。”面对太后的盛怒,沈齐云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是没有听到太后的质问,沉静着表情答道。

太后难以置信的鼓起了双眼,她真没想到,辅佐在她身边二十几年的沈齐云竟然也会有背叛她的一天,于是骂道:“你怎么可以让皇上去那个地方!你是故意的吗?!”

“是我让陛下选,他是要见梅雪盛还是他的亲生母亲,只能选择其中的一个,另一个就必须永不相见。我当时确实是不知道梅雪盛的下落,就随便说了他亲母的地方,没想到这也让陛下与梅雪盛相遇了,看来果然是命运。”

“一派胡言!”太后听着沈齐云嘴里一口一个亲身母亲,更加的生气,拍响了桌子道,“哀家已经说过,我就是皇上的亲身母亲,没有别人!你怎么敢背着哀家私自做出这样的决定!你这个叛徒!”

“难道太后眼里就这么容不下一个死人吗?我没有背叛您,我只是觉得,与其让皇上一直惦记着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死人,到不如让他看上一眼,了了这桩心事,容紫蝶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太后又何必一直咬着这个秘密不放呢。”

听完沈齐云的想法与解释,太后高高地扬起了下巴,走到沈齐云的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之后,道:“哀家才是容紫蝶,沈齐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咒哀家死!”

在大辰的皇室名谱里,大辰现在的太后,大辰皇帝的母亲的记录里,的的确确记载着容紫蝶三个字。这是当今太后的名字,因为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名字,没有人敢提起,也就没有太多的人知道。

可是从以前就跟随在先帝身边的沈齐云却对此了解得清清楚楚,他微微地扬起了嘴角,有些自觉可笑地道:“您是容紫蝶?您是那个驰骋在边界上,意气风发喜欢女扮男装的少女吗?您是那个只要巧施金针便可起死回生的神奇少女吗?您是那个挥手便可引来苍鹰动容天地的少女吗?您是那个拨拨琴弦就可绕梁三日的绝丽少女吗?就是这样,您还怎么敢说自己是那个先皇深爱着的容紫蝶呢?容蝶,您代替不了您姐姐在先皇心目中的地位,同样的,您也不能再剥夺陛下想见自己亲生母亲的权利了。”

太后摇摇头,他说的这一切自己的确一样都不会,但是她却冷笑一声道:“容容蝶二十多年前已经跟随刑部尚书容树达一家五十八口一同被处斩了,我就是容紫蝶,不管我在先帝心中是什么位置,但是谁都不可以从我身边抢走我的孩子,即便她只是一个死人。”

“我知道您一直把皇上当成先帝般看待,所以一直渴望他能达到先帝那样的成就,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这也未尝不可,可是您今天为了独霸皇上而阻止他们母子相见的行为,是不是显得太忘恩负义了呢?”

沈齐云说到“忘恩负义”四个字,立马引起了太后的质问:“现在是连你都要这样说我是吗?连你都开始质疑我的做法了吗?”

“我不是质疑您的真心,但是太后,您真的不曾觉得自己的做法已经有些太过了吗?您一直把皇上当成孩子一样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深怕一点点的风雨就折伤了他的翅膀。可是您又让他带着一颗冷酷的心生活,甚至逼他亲手杀死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这种矛盾的做法,难道对皇上就是一件好事吗?”

的确,她的做法的确非常的矛盾,她一方面想按照先皇的成长方式培养容袂长大,让他尽快能够成为先皇那样的人,另一方面她又处处的为容袂挡下那些来自宫廷各个角落的冷箭,要知道,先皇是在血雨腥风中成长起来的,才最终从庶子爬到了皇帝的宝座上。

容袂和先皇的起点本来就不相同,她又怎么能指望靠揠苗助长的方式,尽快把容袂培养成为自己想象的人才呢。

“算了,事已至此,哀家不想和你讨论这些陈年往事,梅雪盛的事情我会处理的,我既然能弄走一个绛儿,就可以再赶走一个梅雪盛,不过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你没有通过我的意思就去安排皇上的事,我不允许再有下一次。”

“您真的认为您可以赶走梅雪盛吗?她可是死过一次的人,竟然还能在人海茫茫中与陛下再次相遇,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上天命中注定的安排吗?”

沈齐云对太后的说法又一次抱着不同的意见,这引来了太后极大的不满:“沈齐云,你不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你最好一次把话说完,我不想再听你这样打哑谜兜圈子了。”

“……”沈齐云想了想,是时候要把他守护了二十几年的秘密说出来了吗?也许从梅雪盛出现的那天,这个不能被开启的秘密,就已经悄然的在命运的安排之下进行了,于是沈齐云道,“您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将陛下从平东抱回来的情形吗?”

记得,当然记得,那时她也才刚刚生下容锦年,后来沈齐云就抱回了现在的容袂,为了让容袂来得名正言顺,她谎称自己生下双生子,还杀了身边所有的贴身侍从,那一夜血染皇城,她怎么会不记得。

沈齐云接着道:“其实在我赶到平东见到先帝的最后一面时,现在的陛下,已经断气了。”

“是你说现在的皇上不是先帝的孩子?”太后大惊失色,差点没有晕倒在地,但是想想便觉得不对,“不可能,如果他不是先帝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和陛下长得一模一样,就算你随便找了个婴儿来代替,也不可能这么巧的。”

沈齐云摇摇头道:“的确,陛下是先帝与紫儿姑娘的亲身孩儿,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我到的时候,现在的陛下刚刚从母体内出来,但是生下来就已经是个断气的死婴,先帝刨开紫儿姑娘的尸体,死无全尸却只为先帝生下了一个死孩子,那时的先帝痛不欲生,随后就跟着紫儿姑娘去了。可是就在先帝断气的那一瞬间,陛下竟然奇迹般的有了呼吸,后来我带他去大夫那儿检查,他已经是一个极为健康的孩子了,我这才将他带到您的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