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笑容不减地道:“退了定,也可以重新落定的不是,今早伯爵府已经派人来重新落定了,不久之后,你就会按照原来的设想嫁入伯爵府。”

是嫁入伯爵府当小妾,她才不要呢!

她终于明白为何今日梅琴冉会这么恨她,虽然伯爵府属意的人一直是她,但是毕竟曾经点名向梅琴冉提过亲。本来看在她因为重病也不能嫁给小伯爵,梅琴冉好不容易心里平衡了一点点,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小伯爵还想娶的竟然还是梅雪盛,梅琴冉什么自尊都被瓦解了。

梅雪盛不由得想,有没有搞错,梅家的人就这么没有尊严吗,为了一个小小的伯爵府,竟然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悔……

不对,不是梅家没有尊严,而是这门亲事是发生在她这个没有地位的庶女身上,对于梅家来说,这是梅雪盛这个人能发挥的最大用处,所以即便受了些委屈,梅家也不想失去伯爵府这个亲家。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她打开了宝贝箱子,发现还了容袂那些银两自己真的所剩无几,只能趴在桌子上无助的叹气。

这时背后传来了小甘急促的脚步声,小甘一路小跑来到梅雪盛身边,焦急地说道:“不好了小姐,冉姨娘来了。”

正在有气无力哀叹中的梅雪盛猛的抬起头与小甘对视,“冉姨娘?梅琴冉的娘亲?”

小甘点头如捣蒜,梅雪盛还没来得及站起到外面迎接,就见一大腹便便的妇人走了进来。

冉姨娘算来已经临近临盆的日子,竟然还能大老远的跑来她这偏僻的院子,想必一定是为了梅琴冉的事而来。

要知道冉姨娘有多么受宠,只要听梅琴冉的名字就知道了,为了时时都能让冉姨娘的影子处于自己的生活当中,梅大老爷让他最疼爱的孩子加入了冉姨娘的姓氏。

梅雪盛上前就要福身行礼,冉姨娘却扶住了她,脸上始终带着淡淡地微笑,温婉如一朵睡莲。

“三姐儿大病初愈,就不要行礼了,不要再劳累了身子。”说完,她转身对在场的三个丫鬟说,“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和三小姐单独聊聊。”

小甘和陪同冉姨娘来的两个丫鬟都有些顾虑,冉姨娘示意自己的丫鬟不要担心,梅雪盛看她的样子似乎没什么恶意,外加她还是一个孕妇,应该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危险,便也让小甘下去了。

一直搀扶着冉姨娘的丫鬟走后,她只能自己托着腰,好像很辛苦的样子,梅雪盛于心不忍,就上前帮了她一把,把她扶到最近的椅子上。

看到冉姨娘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能挺着个大肚子,让她想起一件事,她曾对容袂说,要看一个结婚已久的男人是否还爱,就要看他在这个女人身上花了多少精zi。算算冉姨娘生孩子的频率,到了今天,没有人再敢说梅老爷把她当成一个生孩子的工具,他爱她,真心实意的爱着这个女人。

梅雪盛给她倒了一杯茶,也十分讲礼数地问:“不知姨娘这会儿来找雪盛,有什么指教吗?”

“以三姐儿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想到,我是为琴儿的事来的。”

“哦,今天姐姐与我在池边玩耍,玩得太欢不小心掉入了水里,不过看在姐姐没什么大碍,望姨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和雪盛计较。”梅雪盛开始装疯卖傻地乱说一通,总不能直接说,“你女儿把我推下了水,你还有脸来看我”吧!

冉姨娘对她的圆滑世故轻笑着点点头说:“三姐儿就不必为琴儿打掩护了,琴儿是我的女儿,她的性子我知道,是我没把女儿教好,都是我的错。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有一件事,我也许可以给三姑娘一些意见。”

“什么事?”

“我听说小伯爵又来向三姑娘下定了,可我觉得三姑娘似乎并不是很想答应这门亲事,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给伯爵,也许我可以帮你。”

梅雪盛听这话确实挺惊讶,她几乎没有见过冉姨娘,为什么冉姨娘能猜到她心中的想法吗?但听到有方法不用嫁给小伯爵,她还是犹豫地问出了口:“为什么要帮我?难道你想让梅琴冉嫁给小伯爵?”

这也说不通呀,因为上次小伯爵下定下错的时候,就是冉姨娘从中搅局,毁了那桩乌龙婚事的。

冉姨娘摇摇头,说:“我帮你,因为你和我一样,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其实她有那么一点明白,但是这么重要的话说得这么隐晦,而且还是对仇恨如此的梅琴冉的母亲,梅雪盛顿时谨慎了起来。

“像‘二货’、‘万年老二’这样的词,在这个时代可不会出现,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如果我真的有心害你,那么你三番两次偷溜出门,还有树根底下的那个洞,我就不会帮着你隐瞒了。二十一世纪的女人心比较野,我刚来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呢?”

二十一世纪一出,梅雪盛完全确定刚才自己的想法:“你也是穿越来的?怎么来的?从什么时候来的?”

“这些说了也没有意义,但我可以肯定,我与你生活的年份应该相仿,只是比你早到这儿十几年而已。”

虽然冉姨娘这么说,但梅雪盛还是想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冉姨娘简单的说了说,冉姨娘果然和她来自一个时代,甚至来自同一个城市。

“我到了一个杂货店,里面有个傻傻的大帅哥,他抱着一把古琴挡住了视线,在店里转了半天自己也找不到一个方向。我本想过去帮他,只是刚一碰琴就来到了这里,成了徐氏的丫鬟。”

傻傻的帅哥,琴,梅雪盛一听就蒙了,她来到此地正好也是因为琴与杂货店帅哥,莫非是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天然呆,而是假装如此,好接近他们?

梅雪盛没有把她怎么到来的告诉冉姨娘,而是问到:“你既然当初没有跑,那为什么今天要选择帮我?”

“我刚到这儿,就被卖到了徐氏的家中当她的陪嫁丫鬟,根本没有等到逃跑的机会就被送到了梅家,然后遇到了三姐儿的父亲,之后不是不想逃,而是再也没法逃,再然后就是不忍心逃了。你虽然穿在庶女身上,好歹也是自由之身,我见你这么努力的敛财,一定是还没遇到那个让你不忍心走的人,趁自己还没有爱上谁快点离开,这个世界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虽然他们懂的不及你多,但是他们的权利控制力是你无法想象的。”

梅雪盛点点头,看她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就知道,假扮男人的时候,她尚且没有选择的权利,更何况是个女儿身。

“你是要替我向父亲求情吗?”冉姨娘既然这么得宠,如果对梅大老爷说两句好话,发两声嗲,让梅大老爷收回成命应该不难吧。

可冉姨娘摇了摇头,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梅雪盛,梅雪盛打开一看,是一粒药丸。

“怎么,你要我学朱丽叶假死吗?”那她也得找到帮她埋尸的罗密欧才行呀。

“这是我来的时候一个好心的姑娘给我的,它可以让你身上的守宫砂消失,可当时我是个出生贫穷的人,根本没有守宫砂,就把它留到了现在。你可以告诉小伯爵你已非处子,这样他定然不会娶你,只是这事还是有风险,如果小伯爵告发你,你很有可能要背上**妇之名,行浸水的惩罚。”

梅雪盛乍听之下还有些意外,没想到古代果然有这样的东西,“这个……你来的时候就有了,放了十几年真的还能吃吗?”

冉姨娘起身,好像就要离开,她急忙上前搀扶,冉姨娘又说:“这药你可千万要想清楚了,因为吃了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守宫砂是唯一证明你是清白之身的证据,如果他日你无法回到现代,却在这儿遇到自己的心上人……你是聪明人,你明白的。我听闻侯爷府已经邀约你中秋过府做宴,想必这是你婚事尘埃落定前,最后一次见到小伯爵,只有一个机会,你一定要把握好。”

那天冉姨娘回到院子就开始阵痛,因为已经生了多胎,仅仅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为梅家添了一个女儿。

果然,梅雪盛这边徐氏派人来报,让她好生休养几日,过几日她将到侯爷府过中秋。

中秋是佳节也是家节,于是小侯爷希望不要太过保守,拘泥于一些小节,梅雪盛与周子衡的见面,就没有像第一次那样遮遮掩掩。

她依旧蒙着面纱,梅语嫣几次劝她摘下她都拒绝了,所以宴席之上她基本没有吃什么,就是一直往杯子里倒茶,摸着腰带里装着的那粒药,犹豫着要不要就着茶水喝下。

突然她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就回头四下张望了一下。

“雪盛怎么了,今天看你好像心神不宁的样子,怎么了?”坐在她身边的梅语嫣见她已经几次这样张望,便问。

“没什么,姐姐多心了,只是昨个儿没睡好,落枕罢了,扭扭脖子。”

“是吗,需不需要叫府里的大夫给诊诊?”梅雪盛苦笑着摇摇头,梅语嫣没有从面纱之外看出她心中的郁闷,又说,“待会的品茶会你一定不喜欢,不如你和小伯爵出去走走?”

梅雪盛沉默了,去还是不去真是个问题,去,可她并不是很想看到这个咄咄逼婚的美少年,不去,这又是她唯一一次告诉小伯爵,她不能嫁给他的机会了。

最终,她还是听从了梅语嫣的安排,与小弟弟花前月下了一番。

小伯爵极为优雅缓慢的迈着步子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他们似乎都没有走多远的距离。最重要的是,这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真的只是在走路,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你就这么想娶我吗?”

“你是不是不太想嫁给我?”

突然,两人同时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话撞在了一起,却还是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被这样问到,梅雪盛感到十分的尴尬,本来想这事情可以婉转一些解决的,没想到竟然被开门见山的说了出来。

梅雪盛又不说话了,周子衡问:“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小姐对这件婚事似乎并不欣喜。”

就例如上次,她故意把名字错告诉他,现在想来是故意误导他,让他提亲错误。从这一点上看,就可以看出她在逃避这桩婚事。

梅雪盛几度开口想解释,可是她之前似乎把事情做得太明显了,所以现在说什么都说不过去。

“说实在的,小伯爵对我来说真的是无可挑剔,只是雪盛不明白,小伯爵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只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才娶了我,这样的婚姻怎么能得长久呢?”

“可是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吗?而且……有很多事情很难说的。”

梅雪盛叹气摇了摇头,“这就是你我的区别,看到了吗?你可以娶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但是我……”说道这儿,她突然觉得不对,倒吸了一口气,张着小嘴,惊讶地说道:“你、你、你、喜欢我!”

当她问起为什么他执意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时,他眼里反映着她的影子,充满了笑意,那个眼神,被她称为爱慕。

她愣了,更多的是惊讶不已,“怎么会呢?为什么!我们不是只见过一面吗?”

小伯爵露出纯纯地美男微笑,低下了头说:“一面可以决定很多事情的。”

梅家人上门质问这是这么回事,他也把错担了下来,怕有人为难她,就是因为他会心疼,后来她病了,他多番向表哥打听她的消息,就是因为他担心,后来她病愈,他又多次向母亲提起婚事,就是因为他渴望,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他喜欢上了。

“小姐既然已经明白我的心意,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了吗?你是不是不太想嫁给我?”

“不……”突然她停顿了下来,因为不远处有一对男女朝他们走来,她看出了神。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容袂,他身边的姑娘似乎是侯爷府里的丫鬟,他在姑娘的后面左蹦右跳的说着什么,把姑娘逗得花枝乱颤。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很想看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两人却开始耳鬓相贴,说起了悄悄话。

“小姐?”周子衡见她停了下来,便轻轻地唤道。

她不理会,只见远方的那两人,终于走到了他们身边,与她擦肩而过,容袂与周子衡相互作揖,与她对望了一眼,点点头,轻笑着就过去了。

他没有认出自己,他没有认出自己!这个该死的容袂就这点良心,这样都认不出自己。

待周子衡与容袂告别,他又转身对梅雪盛说到:“小姐……”

“喊什么喊,烦死了!”周子衡话刚出,她心里还在因为刚刚容袂没有认出自己的事气嘟嘟的,觉得身边其他什么人都是多余的,让人心烦,一挥手便推了周子衡一把。

这一把不要紧,梅雪盛忘了,他们走着走着,已经走到了侯府花园的池塘边。

梅雪盛真不明白,这些大家门户为什么都要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挖一个池塘,好像就是在为那些家斗中的人们准备,随时方便他们让自己的对手死于意外。

不过这下真的是意外,周子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推了一把,脚下不稳,“扑通”一声掉入了水里。

梅雪盛终于从容袂那儿回过神,急忙对着水里喊抱歉:“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只见周子衡冒出了水面,不一会儿又沉了下去,然后又飘了起来,来来去去几次,他才好不容易说出一句:“我不识水……”

然后咕噜噜地又沉到了水底。

什么?!这么大个男人竟然不识水!梅雪盛听到耳里,二话不说跳入水中。

因为夜色已经很深,水里就像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梅雪盛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在水里摸索,不一会儿就摸到了一个人,但是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梅雪盛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抬上水面。

“喂喂,小伯爵,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她在他的脸上轻拍,可是他好像已经完全的失去了意识,必须立即实施急救。

按照心肺复梅的步骤,她将人整个儿摆好,然后实施抢救,刚刚要对着他的嘴吹气,突然一只熟悉的青色玉箫阻挡了自己。

“小姐,让我来吧。”容袂不知什么时候打回来头,他两对望了一会儿,梅雪盛点点头。

大约做了两次人工呼吸,周子衡开始吐水,渐渐清醒了过来。睁眼看到的是梅雪盛,迷迷糊糊道:“是你……救了我?”

“别说这么多话了,你没事吧。”梅雪盛扶着他的肩膀,翻看他的眼皮瞳孔。

周子衡摇摇头,周围也有人渐渐聚集起来,似乎是刚刚有人去通知了大家。

“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聚集来的人问地都是这么一句话,但是周子衡刚醒,梅雪盛只想让他能够多些氧气,却怎么也赶不走那些围在一起的人。

周子衡看她焦急,便对众人说:“我没事,夜黑路不明,失足落水罢了。”然后又看了一眼梅雪盛道,“是梅小姐救了我。”

大家一阵赞叹,把两人分别带开到别的屋里换了身衣裳。

解开腰带,那粒药丸早就被池水泡化了,看来天注定让她不能用这招蒙混过关,对着镜子一看,自己蓬头垢面,散乱的头发挡完了自己的脸,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样子,容袂更加认不出她了。

她摊倒在椅子上,从未感到如此气馁。

另一间房的周子衡也有很多想法,摸着自己的薄唇,大多在想着那个水润柔软的感觉。

他昏迷的时候,明显的感觉有人在给他吹气,他睁开双眼时又只有梅雪盛在身边,那么说来,为他嘴对嘴吹气的人只有梅雪盛了。

若被他知道他的初吻献给了一个男人,估计他当场就向旁边的墙撞去。

可他现在对真相一无所知,只是想到这儿,他一阵脸红耳赤,赶来给他诊治的大夫以为他受凉发烧,急忙询问他的情况。

他把大夫打发掉后,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对着镜子觉得还是不太满意,又换了个极为精致的冠冕,绑上抹额,别了香囊玉佩,出门就找梅雪盛去。

正巧梅雪盛也梳洗完毕晾干了头发,正要离开房间,房门就被敲响了。开门一看竟然是小伯爵,她福了福身,被周子衡一下子扶住。

梅雪盛一愣,心想,他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他碰了一下梅琴冉就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今天竟然主动扶她。而且打扮也好像有所不同,腰间的香包散发着桂花的芬芳,让他的美,又多了几分浪漫的色彩。

“你还好吗?”周子衡问,问得很尴尬,但还是不希望他们之间一直不言不语。梅雪盛点点头,他又说,“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是我谢谢你才对,没有把我推你下池的事告诉别人。”

“其实,如果告诉别人我被一个小姑娘推下了水,我也很没有面子。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娘说你两番救我们家的人,此大恩大德无以回报……所以……”

“不要说!”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梅雪盛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阻止他,“你先不要说,让我说。其实你是个非常好的孩子,样貌学历家世,如果让以前的我嫁给你,一定会乐翻了,但是现在的我不一样,我并不认同你们的婚姻方式,也就是说,如果你当真想娶我,只有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此生绝不做妾。”

周子衡想了想,刚要说什么,梅雪盛还有话,就截住了他,“不仅如此,如果你娶了我,我必须是正妻,而且要是你此生唯一的妻子,不论富贵与健康,贫穷或疾病,你要永远爱慕我,不能离开我,如果你做得到这些,再来和我说娶我的事吧。”

周子衡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母亲,而是转身来到了表哥小侯爷那儿,让他帮忙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