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就这样地过去了,转眼之间就来到了一九七六年。在这一年里,我们国家有一大悲也有一大喜。悲的是我们国家三位领导人逝世,毛伟人、周总理、朱委员长,全国人民无比的悲痛,深切地悼念三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英明的领袖。

就连肖兰那只有两岁的孩子也是如此,虽然他不是明晰这一切。至今肖兰还记得他那小小的形象。他的脸白白的,眼睛小小的,他头带黑白相间的前进帽,这是肖兰那不贤惠的嫂嫂给做的。身穿浅纷色的细趟绒上衣,这是肖兰那可敬的姐姐肖香给买的。下身穿着蓝底儿蓝花裤子,是肖兰那慈祥的母亲给做的。孩子的胳膊上带着黑袖标,他跑来跑去,淘得很。

喜的是坏蛋被打垮了,那个特殊时期结束了,动乱也就不见了,人们又一次地得到了新生。从此以后,神州大地就是一片和平安祥的局面。

人们开始了新的生活新的建设,奔向了新的目标!

肖兰呢,就是随着新的形势去工作和学习。至于肖兰个人的家庭生活那没有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依然如故。陈忠孝既然已经投入他家的怀抱,他们就没有好日子过。肖家,还是阴云笼罩。

肖兰的儿子强儿,到一周岁以后,就会淘气了,加上他的体重加大,而刘志斌的身体越来越差,咳嗽病不好,头晕病也不好,整天迷迷糊糊的,自己行动都困难了,根本也看不了强儿,何况肖兰也不让母亲过于劳累。

于是,肖兰第二次把强儿送到学校的托儿所。强儿仍然是哭闹不习惯,肖兰就咬牙挺着,也瞒着母亲孩子的哭闹。一个星期后,强儿就习惯了,不哭不闹了,肖兰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孩子不用刘志斌看了,她就轻松多了,肖兰也不让母亲干什么活,母亲能好受一些就是欣慰了。

肖华还在砖厂土源上干活。日子久了,他也磨练出来了,虽然还是累,可是感觉好多了,肖华不管这活怎么累,也还得坚持地干下去,只要能挣点儿钱,这就够了,可惜的是,家里头没有一点儿门路,找不到好工作,干不上轻点儿的活计。

陈忠孝在公安局里,工作有也不少接触各界的人士,有一次,他出去办案,接触到了肖华干活的砖厂承包人,这个人,叫侯春明,两个人聊得很融洽,他们就互相地欣赏起来,侯春明还留陈忠孝吃了顿午饭。在饭桌上,侯春明乘着酒兴,对陈忠孝说:“陈老弟,有啥事儿吱声,只要你一开口,哥哥我一定照办。”

陈忠孝也是喝了点儿酒,心里很兴奋,说:“侯哥,谢谢你,我交你这个朋友了。”二人吃吃喝喝,说说唠唠。

晚上,陈忠孝回家了,无意中对肖兰说他和侯春明交往的事情,肖兰听了,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了弟弟肖华正是在侯春明承包的砖厂干累活,何不让陈忠孝和他说说给肖华换个工种?

肖兰对陈忠孝说了这个意思:“正好,侯春明和你说了,让你有事儿吱声,这不正好吗?”陈忠孝听了,半天没有言语,肖兰见如此,明白他不想帮忙,她还是说:“你怎么不说话呀,这对他来说,不是太容易的事儿吗,这可能让华不再挨累了,你就说说吧。”

陈忠孝不高兴了:“说什么说,我和他刚刚认识,就给人家找麻烦?我 不说。”肖兰很不高兴:“看来,你是一点儿也不心疼华,他不是你弟弟,是我弟弟,你不肯帮忙。”陈忠孝一转身就去上炕睡觉了,肖兰瞪了他好久。

有一天中午,肖兰回到家就做饭。陈忠孝回来了,看见桌子上有饺子,就问是哪儿来的,肖兰就告诉他,是准备给弟弟带的,因为是上夜班很辛苦。

陈忠孝就拉长了脸很不高兴,肖兰也不理他,不高兴就不高兴,你能怎么地?

肖兰让陈忠孝帮助做饭,因为还得上托儿所看孩子。陈忠孝顿时大怒,横道:“你就是攀我干活,不让我闲着,你老娘们不就是做饭的吗?我个大老爷们做什么饭?你真不是个东西!”肖兰和他解释,陈忠孝怒气冲天,说什么也不干进里屋了。

陈忠孝脱下外衣,掏衣兜里的烟,忽然掉出一张纸来。喔 ,这是老妹妹的稿件,可不能耽误了啰。陈忠孝捡起来,就急急忙忙地来到肖兰的身边,脸上讪讪地说:“哎,我做,我做。你,你把老妹这篇稿件给改一改。”

肖兰有点儿不高兴想说什么,听到母亲咳嗽一声,肖兰就没说什么,瞪了陈忠孝一眼,接过了稿子。陈忠孝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就给他妹妹送稿子去了。肖兰看着陈忠孝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口骂道:“狗奴才!为你家人什么你都能干,连孩子你都不管。”

肖兰还没有吃完,刘志斌吃不下,喝了点儿稀粥就躺下了。肖兰看看老母亲,心里很难过。肖兰问母亲:“妈,今天你觉得怎么样?”刘志斌摇摇头:“不咋样,头自从强儿出疹子到现在,迷糊总不见好,胃也不舒服。咳嗽嘛,也是老样子。”

肖兰一听,心里更是难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强忍着不叫它落下来。

肖兰说:“妈,上医院再看看吧。”刘志斌又摇了摇头:“不看了,去了也说不出别的。”肖兰听了母亲的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刘志斌很难受,但她一声也不呻吟,她怕肖兰担心和难过。

肖兰明白,母亲的咳嗽病多年了,也没有好办法医治,一时半晌也好不了。可是,这迷糊病可是因孩子出疹子连上火带劳累做下的,也看不好,成天整夜的迷迷糊糊,该是多么地难受哇。

肖兰的眼里满是泪水,她哽咽着说:“妈,都是我们连累了你,这一年来你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可恨他爸,一点儿也不懂事儿。”刘志斌心里是很明白的,自己的病除了自己身体做成的之外,就是和这二女儿的现状有很大的关系,尤其是那不懂情理、冷酷无情的陈忠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是,女儿本来就受了许多委屈,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都不好哇,还能说什么呢。刘志斌缓缓地说道:“他爸呢,年轻,他家又那样。妈也不计较他。明儿个是五月节,小华昨天开资了,买点儿菜和肉,再给他爸买点儿酒。”

肖兰听母亲的话后,皱了皱眉头:“妈,我有钱,你掏什么钱?他那个缺德样儿,你还给他买什么酒?他都没有给你买过啥,净孝敬他家了。小华都给他买过多少回酒了?他想吃啥,你就让小华买啥。你还给强儿买这儿买那儿。你看那当爷爷奶奶的,强儿都这么大了,连一块儿糖都没买过,他爸还不觉儿呢,咱们家对他和强儿这么好,他都不领情呢,真是好坏不分哪。”

刘志斌叹气:“唉,不管咋地是姑爷,半个儿,我也疼他。他对我咋样,我也不放在心上。我也不和你们过,现在你们咋还没找到房子?”肖兰一听找房子,就动了气:“他听说你们要走,就不想搬了,这便宜上哪儿去找?”

刘志斌停了停就说:“我和你弟弟早晚得走,你妹妹下放到郊区,她一个人在那儿也够苦了。你姐家婆婆小叔子小姑子一大帮,她也不能总在那儿,还是我和华早点儿去好。我们走了,房子和家里的破东乱西的,我也打算给你们,你们啥也没有。可现在,我是主张你们自己过,等我走了,你们再搬回来。”

肖兰生气地说:“可他就是不搬呀。再说,华不是要去看看吗?家里就你一个人怎么办?”刘志斌却不在乎:“我一个人没事儿。”肖兰很气愤说:“他那个样子,你还要给他个家,真是白瞎了。”刘志斌叹口气说:“嗨,我也不计较他啥样,我是看你,啥也没有。给就给了吧。”

肖兰心里很难过,家人对陈忠孝多好哇,无论他怎么不好,怎么不通人情,甚至都没有人性,家人都不计较,都宽宏大度地原谅他,可是,他不说一个好,连情都不领,他对家来说,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狼啊,一点儿良心都没有。而在他家人面前,却是一只服服帖帖的羊!

肖兰想到这里,冲口说道:“妈,那是一只狼,别心疼他!”刘志斌没有气恼,很平和地说:“算了,就是只狼,我也不记恨他。我还是把他看成儿女啊。”

肖兰听了母亲的话,真是又感动又难过,多么慈祥,多么宽容、多么善良的母亲呀。而家人哪个不都这样地对待陈忠孝?

可陈忠孝就是狼心狗肺!陈忠孝是只狼,可这只狼是自己引来的呀!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多病的母亲,一辈子遭了多少苦难,而现在,自己找个这么个非人性的丈夫,不仅给自己和孩子带来不幸,还给母亲等家人带来了痛苦和不幸!肖兰悲怆地喊道:“我真是引狼入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