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葬礼已经完毕,也没有什么大事可耽搁了,刘志斌决定二十号坐火车去牡丹江,不然的话,天气一天比一天地冷了。

十九日早饭后,肖兰、陈忠孝都去上班了。肖华对母亲说:“妈,明天咱们就走了,我去看看我爸,和他告辞,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看他。”刘志斌点头说:“行,你去看吧,不管怎么地,他是你们的爸,你们该看就看,该孝敬就孝敬,我不拦。这走了,以后见面就少了。”

肖华觉得母亲就是通情达理,大度宽容,贤惠善良,但命运不济,和爸打一辈子,穷一辈子,没有享着福。可惜爸就是不明白,听信谗言,和妈离心离德,最后是分居。这回我和妈走了,恐怕他们是见面都难了!肖华答应一声,起身走了。

肖华走了之后,刘志斌的心里起伏跌宕,不能平静下来。她回想了肖春阳和她这一辈子的同床异梦,风风雨雨,酸甜苦辣。她也想起了婚后那一段和气相亲相爱的幸福时光,可是,那时光也太短暂了,就像是一颗流星瞬息而过。

接下来的,就是韩雪萍的挑拨离间,肖敏、肖辉的合谋陷害,造成了肖春阳与她离心离德,分道扬镳,同床异梦,对她的开口就骂、举手就打的同时,对她经济的封锁,对她政治的剥夺,对她精神的折磨,对她**的摧残。从此,她便过上了非人的生活。

接着,孩子们的一个一个的出生,孩子们也受到了牵连和伤害。这之后,便是生活的贫困,紧箍咒的束缚。后来,韩家的垮台失势,肖敏的出嫁,肖辉的结婚,孩子们的长大,情况有了些好转,但这也不能继续发扬光大,维持没有多久。

肖春阳的退休后,肖敏、肖辉的挑唆愚弄,肖春阳又重蹈旧轨,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致使矛盾白热化,彻底绝望,分居另过。肖春阳总想回家,却丝毫没有改变,至今还是各自独立。如今,我就要离乡远去外地,不再回来。我和肖春阳从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和他相见,我要嘱咐孩子们,死后不和他埋葬在一起!想想自己的命运太不好了,找到这样的丈夫,有了这样的遭遇,真是苍天无眼哪!因为,自己本性善良,一辈子行善,却不得好报!

肖华到街里买了酒、点心、水果、罐头之类的东西,来到了肖辉的家。

到了肖辉家,就是肖春阳一人在家,他正在洗衣服。肖华看见父亲自己洗衣服,有点儿奇怪,父亲不是说,肖辉一家对他可好了吗,怎么自己洗衣服,那大嫂子哪里去了?怎么不给爸洗衣服呢?

肖春阳见肖华拎了许多食品来看他,也还是不喜不悲,脸色平常,但是他的心里却是很得慰藉和舒坦。肖华说:“我给你老人家买了些吃的、喝的,你慢慢用。”肖春阳还说了:“你买这些东西干啥,我有钱,你大哥他们也给我买,我吃的喝的都不缺。”

肖华也不去推究父亲的话真实成分如何,他说:“我该给你买,我是你儿子,你岁数也大了。”肖华说这话,不由得仔细地看看父亲。肖春阳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胡子也都白了,脸色发暗,还是比较消瘦,精神也不旺盛。

肖华说:“爸,你起来,坐炕上,我来洗。”肖春阳没有退让,就站起身来,走到炕前,坐下。肖华洗衣服,问:“爸,我大嫂呢?”肖春阳说:“去玩麻将了。”肖华听了,想起大嫂爱玩,除了她找活儿干之外,她就天天去打麻将,根本不是个勤俭持家的好主妇。

记得前几年,肖辉的二儿子秋先六七岁的时候,咳嗽很厉害。这孩子天生下来就气管不好,有咳嗽气喘的病,这个秋先,长的最像他父亲肖辉,只是比他父亲的脸色黑多了。那刘秀青就知道打麻将,也不好好地护理这有咳嗽病的儿子。

不知秋先怎么地,也许是因为没人管他吧,他就想起了还有奶奶呢,就跑到肖春阳的家,他咳嗽气短,刘志斌和肖霞就照顾他,给他倒水、给他吃药,给他捶背,照顾他饮食起居,留他住下,这孩子就愿意来,他感到奶奶和老姑对他好,他就经常自己跑来。秋先长到成年之后,想起了这小时候的事情,还和肖兰说过,肖兰是不记得了,但他一说,肖兰也就想起来了这些事情。

现在,大嫂还是秉性不改,出去打麻将,老父亲却是自己洗衣服!肖华一边洗衣服,一边和父亲闲聊,肖春阳也就和老儿子聊东聊西的,他觉得心里很舒坦,要不然的话,几乎每天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得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他也不出去,也不轻易地去哪家串门子。

肖华洗完了衣服,晾到外面去。然后,肖华擦擦手,坐下来,和父亲谈正事了。肖华看看父亲,见父亲很平和,就说:“爸,今天,一来是看看你,给你买东西,二来我是和你道别的。”

肖春阳一听,老儿子要走?他问:“咋地?你要走?去哪儿?牡丹江吗?”肖华点点头说:“是的,我要去牡丹江。不只是我去,我妈也去。”肖春阳听刘志斌也要去,心里头不免一惊,他的心不再平静了。

肖春阳就问:“怎地,你妈也去?” 肖华又点点头说:“嗯,我妈也去。”

肖春阳又问:“哪儿有房子吗?”华说:“有,租一个房子,草房,在郊区。” 肖春阳感到奇怪问:“怎么在郊区租房子?怎么不在你姐家跟前租?”肖华说:“我霞姐不是在松江公社吗?到郊区租房,我霞姐干活近呀。”

肖春阳说:“这么说,你们是去定了?” 肖华一时想不透父亲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他说:“是的,肯定去了。”肖春阳又问:“啥时候走?”肖华说:“明天。”肖春阳没有再说话,他的心里在翻腾。

看来,刘志斌是不能和自己破镜重圆了,那个家也没了,我也是回不去了。这辈子就这么地完了?那刘志斌对我是毫无留恋之处,就这么狠心地走了 ,一点儿也不顾及我,我就这么不使她心软吗? 刘志斌也忒狠心了,把我赶出家门,不让我回去,这回还彻底把我甩了!她不留恋我,可我这心里对她是有点儿说不出的感觉,是舍不得吗?是还想和她归到一块吗?可是,肖华并没有说她要和我一起走哇。嗯,她不会这样的!

肖春阳想到这里,就说话了:“你妈也太狠了,她也忒毒了,她对我这样,她一点儿也不认错。把我从家里撵出来,不让我回去,那夏中元和老齐头都劝她多少回,她就是不答应我回去。这要去牡丹江了,可是彻底把我甩了!这女人,可真是少有的狠毒呀。”肖春阳说着,脸色很难看,似乎有了一种很复杂而说不清的表情。

肖华听父亲这么说母亲,他感到为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明明是父亲错,可他却说母亲狠毒。肖华说:“爸,你和我妈的事,我也没法说。”肖春阳说:“你有啥不好说的?我和你妈的事,都是你妈不对,都是她不懂道理,她做的不好。你不会说说她吗?”

肖华看看父亲那固执的神态说:“爸,我说你不要生气,你就没有错吗?难道都怨我妈?”肖春阳坚决地说:“就是嘛,都是你妈不对,我——没错!”

肖华听父亲这么说,也觉得一时也说不好,就不再说了。肖春阳突然说:“你们走了,让肖兰他们搬走,我和你大哥他们去住。我是一家之主,那房子该归我。”肖华没想到父亲会说房子的事,大哥和父亲去住,兰姐他们怎么办?

肖华的脑袋忽然来了灵感:“爸,那房子不是你早给我兰姐了吗?你退休时,不是把房费转移到我兰姐的工资里扣吗?你还要什么呀?”肖春阳听了,无话可说,后悔不迭!

肖春阳还想和肖华谈谈他和刘志斌的事儿,但谈了些之后,他觉得没有什么缓和的余地,他明白,那刘志斌是没有和自己和解的一点儿意思。从老儿子的话里话外,他感觉到,除非自己承认错误,或许刘志斌能和自己破镜重圆,但他认为自己没有错误,承认什么呀?

肖华也是个聪明人,他岂能不理解父亲的意思,但父亲不认识错误,母亲是不会原谅的,这也是根本的问题,父亲认识不到自己有错误,他也不会和母亲好的,他们到一起的话,也是过不好的。肖华对父母的问题,也就无可奈何了。肖华想到了自己家有前一窝后一串的,父亲又糊涂,听信谗言,不像董志新的父亲董由刚那么明白处理好家务事,那董志新的母亲高桂香也不是个善茬子,根本不像母亲那么善良贤惠,但就被老头给征服了。

华做梦也没想到,这次和父亲辞别,竟是他见父亲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