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不是开放的时代,是属于计划经济时期,再加上特殊时期刚刚结束,所以,物资上还是很缺乏的,别说是没钱,即使是有钱,也往往买不到东西。还有的是因为地区的因素造成的物资奇缺。刘志斌去了牡丹江,那里有的东西就没有,而清原镇却有,肖兰就张罗给他们买点儿邮去或者捎去。

肖兰通过齐霸歪的表妹柳辰珠的关系,结识了一家农民就是前面出现的姜二哥。这姜二哥叫姜百山,是个瘦弱的小老头,五十岁,排行老二,脾气不大好,总好和妻子;兰桂凤吵嘴。而姜二嫂呢,老实巴交的,说话慢声拉语的,所以就挨丈夫的欺负。

他们生有两男两女。大女儿叫姜艳华,然后是大儿子姜小喜,再就是小儿子姜小东,最后是小女儿姜艳梅,他们四个孩子,当时都很小,上学的,在家里玩的,都有,那大女儿姜艳华,还是肖兰的学生,肖兰教她的语文课,这个姜艳华,脾气像她的母亲,说话也慢悠悠的。

大儿子姜小喜,也是不爱说话,没有火爆脾气,但非常地倔,后来,念到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他不爱学习,帮助父母干点儿农活,后来就学刻手戳了。小儿子姜小东,也是好脾气,不像哥哥那么倔,一说就一笑,非常地温和。小女儿姜艳梅,更是老实,没几句话,长的个子很高,大眼睛,很好看的。

姜二哥瘦小,没有多大的力气,地里的活,都是姜二嫂和他一起干,两个人呢,都不是能干的人,所以,收入不太多,他们家的生活不富裕,但还能够维持吃穿,有时候,需要借钱花。

肖兰见这家人家,六口人,都是老实本分的样子,也就和他们来来往往的,也常常地去他们家,觉得很随意,不必拘束,那姜家人也到肖兰家里来,这样,日子久了,感情不断地深化,肖兰时常给他们一些东西。姜家也把自己产的蔬菜给肖兰送来。

深冬的一天。吃过晚饭后,肖兰一家三口人都在家。肖兰对陈忠孝说:“姜二哥来了,问咱们买多少斤瓜子。”陈忠孝问肖兰:“你说买多少?”肖兰看看陈忠孝说:“我说等你回来商量一下再告诉他。”陈忠孝想了想说:“那就买十斤吧。”肖兰摇摇头说:“十斤?哪够?我不是和你说了,明年上牡丹江带去吗?那地方没有,再说那有好几家呢。”

陈忠孝的脸阴了说:“不够拉倒。”肖兰看看他又说:“你怎么这样说话?”

陈忠孝的脸继续阴下去:“那得买多少斤?哪有钱啊?”肖兰想了想说:“我也不想拿太多,起码一家五斤,三五一十五斤,咱们自己留五斤给强儿炒着吃,一共买二十斤吧。”陈忠孝的脸阴得要下雨:“没钱。”

肖兰见陈忠孝如此态度也阴下脸去,二十斤瓜子才能花多少钱啊,陈忠孝连这点儿钱都舍不得。肖兰说:“没钱没钱,一给俺家买点儿啥就没钱,给你家多少都有钱,从去年到他奶死,一个月拿去好几十,他奶死又拿去不少丧葬费,一个月就剩二十多块钱,连给孩子买饼干苹果的钱都没有。我妈他们留下一个家,给他们买点儿瓜子都不行,你可真够意思!”

陈忠孝没好气地说:“你放屁!俺家?该给。别说是孩子买饼干苹果没钱,就是要饭吃也得给俺家!”肖兰的气来了:“那给俺家买点儿瓜子就不该了?你怎么知道擎受那么多东西?”陈忠孝蛮横地说:“谁让他们不带走了,活该!”

肖兰瞪了一眼陈忠孝:“你真是个畜牲!”陈忠孝又横叨叨地说:“告诉你呀,就十斤,多一斤也不行,我可没钱。”

强儿见父母吵来吵去的就说:“爸,你别吵吵了,我舅说他给买。”陈忠孝一听气就消了说:“你舅,他拿钱?”肖兰不屑地看看陈忠孝说:“是啊,这你该没气了吧?”陈忠孝笑了:“嘿嘿,这就好,只要不是我掏腰包,买多少都成啊。”肖兰心里说:这话,可见陈忠孝是多么鄙陋下作,我怎么碰上这么个冤家!肖兰呸了一口:“真不害臊。”

陈忠孝毫不脸红:“我嘛,就这样。这有啥呀,我不破费就好啊。哎,你咋不说是他舅拿钱?”肖兰厌恶地看看陈忠孝:“我是试试你的心肠。”陈忠孝不高兴了:“你是耍我啊。”肖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看看陈忠孝,觉得他是那么地难看,好像个丑八怪,心里很厌恶他。

肖兰没好气地说:“我家给你多少你都高兴地擎受,反过来给他们点儿什么东西都难,你是只想擎受,不想回报,真是白眼狼!”陈忠孝没有回答,他心里却说:嗯,你说对了,我对你家就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肖兰又说:“哎,你能不能买二斤面起子?”陈忠孝问:“干啥?”肖兰看看陈忠孝的脸说:“华来信说那儿没有。”陈忠孝蛮横地说:“哪有钱?买根蜡还是借人家的钱呢!”肖兰一听就很生气:“你——”

十天后,星期天的晚上,肖兰做好了面条,陈忠孝和强儿都喜欢吃面条。

他们三口人都坐下来吃饭。肖兰吃了一口面条说:“面起子我求人买了,还有几支青霉素,一块儿邮去。用啥装啊,用布包不行,别弄打了药瓶。”

陈忠孝又是阴沉着脸:“那用啥?”肖兰想了一想说:“有了,昨天我们单位每人给个新饭盒,是铝的。”

陈忠孝一听就炸了,他大嚷大叫:“什么用饭盒装?还不如说给你妈!”

肖兰倒没生气说:“装就是装,用它装摔不坏。”陈忠孝怒气冲天,见强儿的饭碗歪了,面条洒了,陈忠孝就大声地怒斥:“犊子,咋把面条洒了,别吃了!”

强儿吓得不敢言语,也不敢吃饭,只是怯怯地看着。肖兰见孩子的可怜样就说:“强,注点儿意,快吃吧。”

陈忠孝叫喊:“不许吃!”肖兰看看孩子又看看陈忠孝说:“孩子饿半天了,况且他早就要吃面条,这点儿事儿就不让吃了?”陈忠孝冲肖兰发火:“你少多嘴,我管你就护犊子。”肖兰看看陈忠孝又说:“我也不是没说他。”陈忠孝更炸了:“你还犟嘴!”他大喊大叫,把酱碗摔碎了,洒了一炕,肖兰的身上也全有了。肖兰也摔了碗。

陈忠孝破口大骂:“你妈的!”肖兰也大怒:“你嘴干净点儿!我妈把家产都留下了,你动不动就骂她,你还是人吗?”陈忠孝蛮横无理:“我,不领情,叫你哥把这些东西都拿走,都滚蛋!”肖兰也气哼哼地说:“没见过你这只狼!你不乐意,别拿孩子出气。”陈忠孝露出了本象:“给你家的多,给我家的少,还不知足。还老要给你妈买东西,没完没了,那得多少钱?还活不活了?”

肖兰一听他说这话就说:“给俺家啥多?我才给我妈买多少东西,才几样啊,值几个钱?”陈忠孝说:“上月不是给你妈邮去二十块钱吗?”肖兰说:“啊,我妈走时一分也没给。上个月我妈病了才给邮的,你还和我打了一架。上月不是一次就给你家四十元吗?是二十多还是四十多,连小孩都能算过来账。”陈忠孝一时语塞,但又蛮横地说:“就是给你家多,还不是邮啥面起子、药、饭盒。”肖兰又说:“都加一块儿也不值四十元。你说这话,咱们就摆摆吧。反过来说,谁家给咱们的多?不说别的,就说这家吧,破家还值万贯呢。你家给了什么?说!你也太不说理了,可惜我家对你的意思了。”陈忠孝冷冷一笑说:“嘿,啥意思我还没觉儿咋地呢。”

肖兰说:“哼,你不是觉不出来,你也不傻不苶的,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看,你就是故意地这么说,你是不领我家的情,你要是承认了我家对你的好,对你的帮助,你不觉得亏欠了吗?我家的这么好,就显得你们家的不好,所以,我们家的好,你不承认,你家的坏,你也不承认,你就是这么回事。”

陈忠孝听了肖兰的这一段话,没有吱声,他心里倒是很服气,肖兰还是看透了自己的内心隐秘,既然肖兰说出来了,他也就不隐瞒了,他嘿嘿地冷笑道:“嗯,肖兰,这你就说对喽,我也就这这么想的,我也就这样了。”

肖兰说:“你这样,都是你家给你灌输的那封建的一套,那自私自利的一套,那不通人性的一套,你都统统地接受了,你不但接受了,你还不折不扣地执行了。”陈忠孝听肖兰把根源归结到他的家里人,他来气了,说:“不许说我家!我对你家,就是这样了,你爱咋咋地,有着儿你就想去。”

肖兰气得哭了,骂道:“你个畜牲!”陈忠孝故意气肖兰:“你哭,哭!你使劲儿地哭,哭死也没人管你,哈哈哈……”他说着就上炕睡去。肖兰看陈忠孝那没良心的样子,心里十分难过和气愤,若大的一个家都换不来陈忠孝的一颗人心!肖兰越想越睡不着一夜不曾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