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一个星期天,强儿要去保姆家,保姆家就在肖兰家附近。

保姆家有好几个孩子,大的二十来岁,最小的也是**岁了,没有太小的孩子,她家的二女儿是肖兰的学生。这个保姆,就是尹保姆,她的大孩子是个女儿,叫尹淑华,是个瘸子,但长的很精神,二女儿尹淑芬,眉毛很重,面色很黑,小儿子尹清泉,是个胖胖乎乎的男孩子,大儿子前面已经说过了。

她家很喜欢强儿,强儿也喜欢她们家,都去住了好几回了。这回强儿还要去,肖兰就把强儿送了过去,也买点儿东西拿去。

从保姆家回来,肖兰和陈忠孝去了陈家。由于陈家的种种劣迹,尤其是他们的挑拨离间,再加上陈忠孝的听信陈家的谗言,肖兰不怎么去陈家,一般的是逢年过节,或者有什么事情,再不就是久日不去,才去看看。不管陈家和陈忠孝多么恶劣,肖兰还是以礼而待大面上量得过去。

肖兰也有些日子没去陈家了,陈忠孝的言语中透露出他妹妹搬到他家了。

进了陈家的屋门,就看见陈家有陈父、陈忠礼,还有陈秀梅、王全。看东炕——就是肖兰应该在这铺炕上生孩子的炕上,摆着的东西多了不少,而且都不是陈家原有的,那被褥、那衣物等,都很新。可见,是陈秀梅搬来住了。

肖兰心里说:不是炕不好烧吗?怎么他家的老姑娘、姑爷都搬来住了?他们来住,炕就好烧了?家里收留姑娘和姑爷,就是不收留亲孙子,谁是陈家的嫡系?谁是陈家的正统传人?陈家是本末倒置,黑白颠倒哇!

肖兰和陈忠孝进屋后,屋里的人不冷不热,有一言,没一语地唠了一会儿。

王全说有事就出去了。王全一走,陈父就把话扯到陈秀梅的搬回来的问题上。

陈父这时候不去三中上班了,他的脾气不好,人又不得人缘,学校就不用他了,他也就在家呆着颐养天年了。

陈父看看东炕上的小女儿说:“他奶奶的,那老王家,老俩口子,都不是个东西,尤其是那老**蒯,更他妈的不是个好饼,你老妹在那儿住一年,受老委屈了,也呆不下去了?怎么整?还没房子,我不能瞅着不管,就让他们搬这儿来住了。”陈忠孝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说话。肖兰心里想,哼,你就是心疼你姑娘嘛,什么儿子,什么孙子,你才不心疼呢。

呆了一个多小时,肖兰和陈忠孝就出来了往回走。陈忠孝的妹妹也出来了一起走。陈忠孝和他妹妹热热乎乎地唠嗑把肖兰撇在一边。陈忠孝说:“怎么?你在老王家呆不下去了?”陈秀梅的嘴撇得老高说:“呆啥呆?我可不在那儿了,真是不想呆了。”肖兰看着他们哥俩唠起来,谁也不理她,她也不理他们,她就听着。

陈忠孝说:“那怎么地啦?”陈秀梅说:“其实,也没怎么地,主要的是我看他们就不顺眼,我烦那老头和老太太,尤其是那老太太。”陈忠孝说:“你烦他们啥呀?”陈秀梅说:“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心里膈应。”陈忠孝说:“你在老王家还受什么委屈了吗?”

陈秀梅的脸上现出很狰狞的神色,肖兰看了看她,还觉得真有些阴森可怖,这是她从前没有见到过的,肖兰原以为她还比较平和。陈秀梅没有好腔调地说:“我?受委屈?能吗?我干吗?我凭啥受委屈?”陈忠孝有些不解,他记得,先前在家里的时候,父亲还说妹妹受老委屈了,可是妹妹却说这样的话。

陈忠孝疑惑地说:“那是怎么回事呀?”肖兰听了陈秀梅的这段话,似乎对她有了更新的认识。陈秀梅说:“我结婚时,姐就给我出了不少主意,叫我到王家后,不能老实,要厉害,也别干活,也不用跟老头老太太讲啥礼节,更不用孝顺他们。也别干啥,做饭了啥的,都不要干,让那老太太去干嘛。姐还让我看紧王全,叫他不给家钱。”

肖兰心里想,这陈秀莲是个什么东西?跟谁都挑拨教唆,有缝儿她就下蛆,还教她妹妹走歪门邪道,不善待公公婆婆,辖制丈夫,真是个大坏蛋!陈忠孝听了,就说:“你是怎么做的?按姐说的去做了吗?”陈秀梅说:“姐说的是为我好,那都是不让我受委屈,让我享福舒坦的事,我怎么能不听?我怎么能不去做?”

肖兰心想,原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有你姐教唆,你就更坏了。陈忠孝说:“嗯,那是,姐是向着你,心疼你嘛。她说的对呀。”陈秀梅说:“是啊,姐的话就是对,咱们不能不听。”陈忠孝说:“是,姐说的没错,就是得听嘛,再说她是姐姐,比咱们都大。”

肖兰心里恨道:“哼,那陈秀莲是个头号的大坏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个大破鞋,坏事做绝,好事不干的手,到处挑拨教唆,你们还说她说的对,你们也不是好东西,你们和那陈秀莲是一丘之貉,陈家,都没有一个好人!”

陈秀梅看看陈忠孝又说:“三哥,你猜我在老王家都咋做的?”陈忠孝说:“喔,你咋做的?”肖兰心里说:你不会好的,你可是会坏的。

果然,陈秀梅说:“我嘛,就是按姐教的去做,我是没好气地对待老头老太太,我都没拿好眼神看过他们,我也极少和他们说话,都是他们上赶子和我说话,平时,我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无事生非,找茬和王全干仗,我甚至当老头老太太的面骂王全,夹杂着骂老头老太太。”

肖兰鄙视地看看陈秀梅,见她洋洋得意,十分厌恶,哼,你太没人味了!

陈忠孝听了,没有责备他妹妹一句,他没有表态。陈秀梅接着说:“结婚到搬出来,一年了,我没做过一顿饭,也没收拾过一次屋子,我是饭来张口,想干啥就干啥,就是一点儿活也不干。我看王全可紧了,不许他给家里一分钱,我俩在他家就是白吃白喝,不好了,我还说三道四,我不许王全抽烟,让他抽干白菜叶子……”肖兰越听越来气,她离远了点儿,不再听了。

走了一大段路,陈秀梅走上了另一条道去了,陈忠孝才和肖兰一起走,但相距两米远。陈忠孝看了肖兰一眼说:“肖兰,你要好好地和俺家处。我爸他们不是不通情达理,他们都希望你常去,也稀罕强儿,老妹老疙瘩也懂事儿。再说嘛,老人嘛,对与不对,不能计较。你是小心眼儿,事多。知识分子啊,想的就多。啊,你也得看看我面儿,也得给我点儿面子,别让我这个堂堂正正的男子大丈夫,总因老婆挨家人骂,受数落。他们总怪我管不了你,说我完犊子,今后听我的话,肖兰,好好和俺家处,没你亏吃。”

肖兰气愤地说:“呸,你还腆脸说呢,你妹妹对老公公老婆婆那么不好,不就是你姐教的吗?你们家的姑娘可以对婆家不好,你们却要求我对你家人好,你家却对我不好,理都是你家的?地球都得围绕你家转?”陈忠孝蛮横地说:“对,就是这样,我家的就是理,都得对我家人尽孝,我家人可以对别人不好,别人对我家却不能不好!”

肖兰听了陈忠孝的这句话话,真又好气又好笑,她呸地一口,吐在地上,讥讽地说道:“真不知道愁得慌,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你家是什么呀,是皇上家,是太后家?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老百姓家,却马列主义尖朝外,对别人,要求是马列主义,对自己是利己主义,真是天下奇闻。”

陈忠孝没有大感冒,他说:“这家里的事儿,哪里谈到马列主义,还论啥家庭吗?你也真能生拉硬扯,上纲上线,真是的。”肖兰见陈忠孝这个样子,真是觉得厌烦,她说:“这是自然想到的,家里家外,大事小情,都有个标准,你说的,你们家也是这样的有标准,那就是你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你家是圆心,一切都围绕着你家转,这是极端的利己主义。”

陈忠孝不耐烦了,说:“啥啥主义的,这就是我家的规矩,你照着办好了。”肖兰不无气恼地说:“你家的规矩,太缺德了,只能别人对他们好,他们却不对别人好,谁听你们的?我看,你们家也就是要求你,不,强求你,不仅仅如此,还把你的思想给熏黑了,你就自觉地去听信和实践。”陈忠孝说:“你别扯用不着的,你照办。”肖兰没有接陈忠孝的话茬,却说:“我就奇了怪了,你还是个党员呢,竟然信奉你家的一套。”陈忠孝更不耐烦了,说:“好了好了,你别东拉西扯的,你就按这个规矩去做吧。”肖兰越听越气,严厉地说:“你说的办不到,要想处好,他们也得好点儿,俗话说,两好搁一好嘛。”陈忠孝一听肖兰的话就不高兴了,气哼哼地说:“看看,又来了,你总是小心眼儿,老挑毛病,你就不能大量点儿忍着点儿?行了,你就按我的话去做,错不了。”肖兰看看陈忠孝说:“那,你和我家怎么处,我家对你那么好,那么帮咱们,你反而对他们不好?”陈忠孝又阴沉起脸来,不耐烦地说:“得得,两句话不来就提到你家了,你家算个屁?我不和你说了,我得开会去。”他说着扭头就走了。肖兰看着陈忠孝渐渐远去的背影又气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