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已经是夜晚了,肖春阳只觉得筋疲力尽,浑身疼痛,惶惶不安,心有余悸。

刘志斌给肖春阳擦身子,她惊呼道:“哎哟,你们看,这身上打的全是伤!”

听母亲这么说,肖海、肖霞、肖华都过来看父亲的伤,他们都很愤怒也都很难过。

肖海怒道:“他们也太狠了,打这么严重!”肖春阳呻吟着说:“哎呀,差点儿没把我打死!”肖霞没有说话,只是哭起来了,肖华也流了泪。

肖海余怒未消,他愤愤地说:“爸,他们批斗你什么?”肖春阳叹气道:“唉,还不是因为我在伪满时当过伪职员,特别是当过税务局长,还有咱家是小地主成分。他们硬说我是历史坏分子、地主分子,他们就逼我交待是怎么进行破坏活动,又怎么剥削人的。”

刘志斌听了,很难过,说:“唉,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肖海看着父亲问道:“那你怎么说的?”肖春阳连连叹气说:“我能怎么说呀,我只好说实话,没有破坏活动,只是养家糊口;也没有剥削过人,只是打官司要回来地,没出租没耕种就解放了。可他们不饶我,也不信,硬说我顽固透顶。”

刘志斌接茬说:“是啊,你没顺着说,他们怎么能饶了你?不说你顽固透顶,还能跑了你吗?”肖海正在年轻,气盛之际,他说:“可是你也真没有破坏活动,也真没剥削过人哪。真是太不讲理了!”

肖春阳无奈地说:“谁说不是啊,可是他们却说,你没破坏活动,那税务局长就是破坏。你没剥削,怎么是小地主成分?我被逼无奈,就只好说,我也不知道了,他们就打了我。”肖海愤怒地说:“他们也太狠了,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刘志斌擦擦眼泪说:“你没说咱家的成分是划错了吗?社教时不是改中农了吗?”肖春阳睁大了眼睛说:啊呀,我还敢说那个?我就说,定成分时,家在城里,成分是乡下农会定的,他们就生气了,说我是污蔑农会。”

肖海点点头说:“嗯,不顺着他们说,你说什么都不行。”肖春阳接着儿子的话说:“是啊,我也没有那些事啊,我怎么能顺着他们说?要是顺着他们说,他们可是满意了,那些都是没有的事,我怎么能给自己扣屎盆子?要是那么说,问题不是更大了吗?”

刘志斌叹气说:“唉,你不顺着他们说就不成了。”肖春阳无奈地说:“可不是吗?他们就说我顽固透顶,把我打成这样。唉,就是让他们打死了,我也不能胡说八道啊。”

肖海看看受伤的父亲说:“爸,太难为你了。”刘志斌也看看丈夫说:“可有什么办法呢。”肖春阳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唉,没法子啊,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呀,挺着吧。”

肖海抬起头来,忽然看见窗外有一条人影,他很奇怪,就跑了出去。天,是完全地黑了,也没有月亮,肖海看不清那条人影的样子,就喝问道:“谁?你想干什么?”那条人影没有回答,却快步地走了,肖海一直盯着那人影,看见进到邻居家去了。

肖海也没有追赶,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刘志斌见肖海进来,就问:“海儿,是谁?”肖海坐下了,摇摇头说:“外面太黑,我没看清楚。我问了一声,他也不回答,我就盯着他,好像他进了老马家的屋。”

刘志斌也觉得很奇怪,那个人想干什么?刘志斌想了想说:“想必是老马家的大儿子吧?”肖海也想了想说:“嗯,肯定是他,他可是个造反派头头,恐怕是偷听,监视咱们的。哼,真不是个东西!”

刘志斌听肖海这么说,倒是有点儿心悸说:“喔,那咱们可得小心点儿呀。”

肖海还是有点儿生气说:“怕什么?咱们又没做亏心事,就不怕他鬼敲门,他愿意监视就监视吧,能把咱们怎么样?”

刘志斌叹气道:“唉,这年头,人心怎么这样呢?平时都处得挺好的,有事就不行了,怪不得老马家的人见了咱们都带搭不喜理儿的,原来是这么回事。”肖春阳无奈地说道:“唉,人心隔肚皮,难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