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连串密集的弓弦声自四面八方响起,众人若还留在原地,怕要射成半个刺猬。那弓弦是邬家军特制的疾弦劲弓,射程及穿透力比普通弓弦强上一倍有余。众家高手武功虽高,但纵有护身罡气也挡不住那强劲的弓箭。

裴江和傅离悠二人连忙扑向苏离弦和非儿方向,只见裴江俯身抱起非儿,倏地跃开,那傅离悠已经带着他家少主紧跟其后。

瞧地上泥土已被射得翻飞而起,便知这弓箭威力是何等之强。

战事一触即发。

陆以轩此时跃至半空,无着力处,应变速度再快也及不上急弦惊弓。身旁那霍惊雷也是狼狈不堪,连忙躲闪。

眼见陆以轩就要成为箭靶,却见一枚石子比所有箭弦都来得更快,劲力之强几欲入木三分,射到陆以轩足下之时,力道陡然一变,在他的足底一托,反折向东南方向。

陆以轩受此石子一托,猛地投向一旁密集树冠,只见白衣一闪,翩若惊鸿。

在此情况下尚有能力救人的,身着白衣,自然便是尹无尘了。陆以轩想到此处,心中一暖。那石头余力未尽,射入邬家军弓箭袭来方向,木丛后传来数声惊叫,呼痛之声乍起,似已伤到弓手。

弩箭急追二人身影,显然那“天珏神剑”已然为他们二人惹来杀身之祸。可即便是箭矢速度又快又猛,却快不过游鱼般的身法。

但陆、霍二人也不敢贸然对决,以免分心之时成为邬家军的活靶子。到时候天珏神剑未能得手,反倒将命赔了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傅家众属躲过箭雨,皆是知道倘若只求击杀邬军南,他们这一行人必将全部折损在此处。为今之计,只有先将那弓箭手尽数剿灭,才能保众人邬后顾之忧。

众家高手应接不暇,前有豺狼,后有猛虎,当真进退两难,只得连忙提起,尽量闪躲开来。苏离弦规划好的突围方向果然渐渐现出优势,可众人纵有高深武功,也只能靠着真气支撑。

双方在赌,到底是弓弦的箭先用尽,还是二人的真气先耗尽。

邬军南自是有恃无恐,沈薇见战局开始,连忙策马而至邬军南身侧,手中暗器连发,生生迫开敌人。

邬军南见她如此卖命,心下甚为高兴。再瞧那裴江且战且走,虽然已是自顾不暇,但仍是照顾着怀里的绯衣姑娘。

当真连命都不要了么?

邬军南冷眸一眯,不禁打量起他怀里的绯衣姑娘。

当年“九王政变”,裴江奉命护送先帝遗孀离开京城。那时夫人尚未临盆,先帝遗腹子还不知是生是死。

现下看来,能让裴江誓死保护的便只有少主一人。那绯衣女子……莫不就是先帝遗孤?

想到此处,邬军南脸色一沉,开口说道:“术士,御使妖魔攻击那中年汉子,定然要将他与其怀中女子丧命于此!”

众术士高声应诺,一时间仍在和尹氏子弟缠斗的赤眼狼妖猛然转身,辩了辩方向,均是扑向裴江等人。

尹氏子弟连忙上前挡格,动用灵力为裴江等人铺设护界。

那些赤眼狼妖畏惧护界以及驱魔香威力,皆是不敢上前,心下焦急之时,更为狠厉,连连出手伤人。

苏离弦心知情势紧迫,众人不得不拼了这一条命冲出重围。

场中已经厮杀成为一片,众人迎接不想,保命要紧。纵观全局,犹有余力的,只余陆以轩一人。

苏离弦心知陆以轩便是战局的一个不确定因素,或许有他在此,战局又会有所不同。

唯一有能力改变这场对战的只有陆以轩,可是他却不敢动。

动了,又如何?

全力击杀霍惊雷,将天珏神剑抢到手中?那不可能!别说那霍惊雷狡诈似狐,决计不可能让他有机可趁,就说那场中无数劲敌,令人防不胜防。倘若他能抢到天珏,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说不定那霍惊雷还会借机将神剑抢回去,那他陆以轩岂不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按照苏离弦的意思,放下所有恩怨记挂,全力斩杀邬军南?那更不可能!如果真想这样,那霍惊雷说不定早就带着天珏神剑绝尘而去,他怎能纵虎归山?

陆以轩心中游移不定,所以,他只能僵持在一旁,只能保护自身安危。那可恶的霍惊雷不得不防,因此他只能在旁看着这场逃不开的对战。

苏离弦在一旁看的明白,只觉得心中一片苍凉。

难道他们这一群人的性命,还比不过那天珏神剑来的重要?

想着,他对陆以轩的信心便下落一分。

裴江自顾不暇,只得高声喊道:“傅老,公子性命就交予你的手上,可莫要让他受伤!我裴江来世做牛做马,也定要报答傅老恩情。”

傅离悠手中银针“唰唰唰”射出一片,中者皆伤。只听他大喝一声,带着苏离弦跃起数米,翩然落于裴江身侧道:“呸呸呸,老子才不要你个木头做牛做马!老子连孙儿都没有,要匹木马有何用?我那屋子小的很,您裴老将军就不要给老子添堵心了。”

裴江听他一言,心中畅快不少,豪言喝道:“好!今日裴江便与神医二人杀出重围,我倒要看看这邬家军是否战无不胜!”

说着,便见裴江纵身一跃,将一旁高马将士踢下马背,这才高喝一声:“傅老!”

傅离悠不禁暗赞一声,连忙转头对苏离弦说道:“臭小子,骑马你总会吧?”

苏离弦气血虚弱,但勉强能维持精神,只见他点了点头,眼中神色坚定,显是毫不畏惧此等战况。

傅离悠哈哈一笑道:“好!有你这一句话,老子就放心许多了。”他揽着苏离弦,猛地提了一口气将他带到裴江身侧。他二人似乎心中所想之事大略相同,便见傅离悠将苏离弦放置在马背之上,将程非烟靠在他身侧,忽而狠拍马腹,高喝一声:“驾!”

那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竟是抬腿便走。周围走卒畏惧马蹄威力,皆是连忙闪躲,不然非死即伤。

傅离悠与裴江二人护着马匹,且战且走。

再观那苏、萧二家子弟,应对那多如牛毛的士卒也是吃力,但勉强已见攻破重围之势。

裴江高喝一声:“谨记公子吩咐,尽量脱身!”

众家子弟应诺,手中利剑挥出,已是死伤一片。

苏离弦回头看去,只见场中厮杀一片,惨叫声连连不断。这战事何其惨烈?倒真叫人叹息忧患不已。

那邬军南口口声声说,如若裴江守在边疆,定能保国之安危。可现下此人居然对本国臣民赶尽杀绝,怎叫人心中好受。

“别让他们跑了!”邬军南见先帝遗腹子就要逃离此处,心中甚为焦急,眼见自己手下所谓的精兵良将自顾不暇,还哪里有心思去追那四个人。

正当他失了方寸之时,便听身旁沈薇说道:“邬将军倘若想要击杀这四人,不如让沈薇去吧。”

邬军南回头看去,只见沈薇眸中尽是狠厉决绝,看来便不像打算再回来一般。

“此去一行,凶险万分。沈姑娘还须小心谨慎,以免功败垂成。”邬军南好言相劝,实则是激沈薇出战。

“功败垂成?”沈薇扯起一抹笑容,“赌上命的人是不会输的!”

邬军南心中满意之极,亲眼见沈薇拍马上前,追上裴江四人。

参军连忙上前说道:“将军,情势不妙。”

邬军南心中也是明了,他扫了战场一眼,当真死伤惨重。他开口吩咐道:“传我的令下去,先夺天珏,再斩贼寇!”

参军接命,便策马上前高喝一声:“众将听令!先夺天珏,再斩贼寇!”

————

却说裴江与傅离悠二人开路,苏、萧二氏弟子为其保驾护航,他们这一行人已经冲破层层敌军,逃开了五里左右。

裴江心中仍是不安,但听苏离弦开口说道:“诸位,我们再忍忍,兴许太阳落山之前,我们便可以下了长留山,到北泗县城静待旁人。”

众高手连连出声应诺,士气较之方才更为高涨。

兴许是因为刚刚脱出重围,众人皆是士气大振,脚下步伐也不禁加快。对他们来说,这五里较之五十里同样令人觉得欢喜。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时,忽然见前方道路上有一红衣女子静待路旁,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裴江料定今日恐怕会有个变数,没想到这变数来的如此之快。他更没有料到,这个变数竟然会是当日在临平城见到的那位修罗门的女子,当日看似无心之事竟为日后留下隐患,裴江悔不当初。

众人见这女子立于路边,皆是一脸不解。

裴江只得上前,拱手说道:“沈姑娘。”

那沈薇见裴江上前,脸上恶毒之色尽显:“裴江,我说过定要让你们不得好死!没想到你们居然连朝廷的力量都不畏惧……”

傅离悠见到这姑娘就老大不高兴的瞪了裴江两眼,说道:“你跟她费什么话,要老子说,一掌将她打晕,我们赶路要紧。”

裴江见这红衣姑娘立于风中,双肩微微颤抖,当真让人不住怜悯。这女人的心肠也是歹毒,她这报复行动,竟然让如此多的人都为那雷郑陪葬,其中心机手段无不令人心寒。

众人不予理会这女子,料想她也不会耍什么花招。

待到众人已经走远,却听那女子失态大笑起来,宛若疯妇一般。

苏离弦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那女子点燃引线,便听“滋滋”的声音传了过来,速度越来越快。

“不好!那女子埋了雷家火药,大家快逃!”

众高手连忙提了一口气,运起轻功奋力朝前跑。

便听“砰砰”数声巨响,劲力超强,震得众人耳鸣不断。

苏离弦只能靠着马匹之力奋力逃命,谁知那马儿不知何时受伤,竟是再也没有力气逃跑了。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苏离弦连忙抱紧尚在昏迷的非儿,只觉得身子一侧,他二人连人带马皆是从落入山崖。

裴江等人惊呼一声:“公子!”

“砰”!

爆破之声又起,只见岩石分崩离析,尘沙漫天。

便听天外一声嘶鸣,只见一火焰般的身影冲入崖底,众人只来得及见那五彩翎毛。

只此一瞬,众人已见——

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