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弦淡淡微笑,和非儿讲上三天三夜,她也不见得能够理解个中意图,不若让她到厨房盯着燕窝,也省的惹祸。

非儿正感无聊,却忽然看到一袭熟悉的白色影子在街上一闪而过,非儿兴奋的大叫道:“公子你看!是司空小姐!”

“钰儿?”苏离弦朝着非儿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茫茫人海,又哪里找的到那一袭素白的衣裳?

“公子瞧见了么?”在这京城异乡能够遇到熟人,怎么说都是件令人欢喜的事。非儿自习瞧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欢喜的拽着苏离弦的袖子。

苏离弦笑道:“你再用点力,我的衣服就让你扯下来了。”

非儿嘿嘿一笑,偏头问道:“公子,真的不要去找司空小姐么?”

苏离弦缓缓摇头道:“那人不见得就是钰儿,冒冒然找上去,成何体统?”

“知道了。”非儿点点头,不过心里倒是有八分确信她所见之人就是司空钰。世上喜好白衣的人不少,可能将衣裳穿的如此飘逸出尘的,她也只见过司空钰与尹无尘二人了。

忽然听到屋子里传出一声闷哼,接着,便听到李广陵“哇”的一声吐出什么东西。

苏离弦脸色一变,破门而入,果然见李广陵俯在床边不断吐着黑色的血沫。非儿见状,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她怎么想到阿夭不是神医而是个庸医?这下好了,治不好人,倒让李广陵白白送了性命。

阿夭在一旁揣着手静静看着,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非儿心中怒极,走过去一把拽起阿夭的手腕怒斥道:“你说,你怎么把李将军弄成这幅模样!”

阿夭抬眼看了看非儿,一脸鄙视:“是你家公子让我尽全力救治他的,还说明天早上之前他必须要醒来,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你也知道我家公子是让你救他?我怎么觉得你这人没救活,反倒救死了!”非儿想要亲手掐死这个疯丫头,可是阿夭的功力明显要比她高强,无论她怎么使劲儿,都像是为阿夭推拿一般。

“我想来想去,恐怕只有这个办法能让他快点醒过来了。我好心好意帮你,反倒落你埋怨,哼。”阿夭动了动手腕,立刻挣开了非儿的钳制。

非儿正在气头上,忽然听苏离弦说道:“非儿,不得无礼!”

转头看过去,苏离弦搀扶这李广陵坐了起来,后者虽然面色发青,可却醒了过来,半眯着眼睛看向两个姑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夭挑衅似的朝着非儿扬了扬眉,狠狠的撞了非儿肩膀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到李广陵面前,将一个小瓶子放到苏离弦手里说:“这屋子里也就你一个明白人,我还是嘱咐你比较好。”

“喂!”非儿知道这死丫头又在拐弯抹角的骂她,心里气不过,可公子在这儿她也不好发飙。

苏离弦道:“姑娘请吩咐。”

“这瓶丹药分三次喂给他,一次两粒,如果药剩下了,就让笨丫头给我送回去。这个月月底前我都不走,就在城西的药铺里。”阿夭拍了拍手,扭了扭腰,“好了,大功告成。没有我的事了,先走一步。”

非儿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送!”

阿夭装傻充愣,似是很惊喜的问道:“你要送我?好啊!带上小天吧。”

非儿真想上去撕烂她的笑脸,苏离弦淡淡笑道:“非儿,送送姑娘。”

“……是。”非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招呼一句:“天珏!”

“啾!”

阿夭见了天珏便眼前一亮,欢喜的走出门,还一边催促道:“快点快点!”

非儿带上房门,留下苏离弦二人在屋子里,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离弦……”李广陵仍是混混沌沌,不知身在何处。他忽然猛地坐起身子问道:“早朝!”

“李兄!李兄!稍安勿躁。”苏离弦连忙压住李广陵,以免他乱动,扯到伤口,“放心,我们二人今日刚从皇宫里出来,再有好几个时辰才上朝,你可以休息一下。”

李广陵重重的吐了口气,他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嘴里呓语道:“可莫要拖累了兄弟们……”

苏离弦微微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日我们进城之时,圣上明明龙颜大悦,为何会对你用刑?”

“哼。”李广陵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奈说道:“人们常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我倒是觉得,皇帝翻脸比女人翻脸还要快。”

苏离弦忍不住笑了出来:“都伤成这副模样了还有心情说笑?”

“呵呵。”李广陵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脸上戏谑的表情荡然无存:“前日入宫面圣,皇上问起郭奉安的死,我虽是言之凿凿,可皇上哪儿肯相信?朝中有一人是郭奉安好友,那小人向皇上觐见,偏要动用大刑。”

见苏离弦一脸沉重,李广陵连忙说道:“兄弟放心,李某虽然不是外人传言的定国良才,可却知道‘仁义’二字的斤两。至于郭奉安……让他名垂青史也就是了,不要徒增杀戮,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苏离弦微微摇头,说道:“我不是怕李兄出卖我,只是在想,寰帝的心思别人猜不透,倘若那天我在大殿之上与你说话有所出入,他定会将你我二人一起杀掉。可苏某心里就是有一种感觉,寰帝定然知道事情真相,只是在试探我们……”

李广陵听罢心中一揪,顿时感觉胸口窒闷,无处发泄。

苏离弦见他满面愁容,也是微微一叹:“或许……圣上只是在试探我们。”

“哦?”李广陵不解。

苏离弦站起身子,将茶杯放到桌上缓缓添上茶水:“我曾听人说,但凡杀手喜欢用快刀。快刀者,利也。”

李广陵有些明白苏离弦的意思了……皇上只是在挑选更有用的人,不论郭奉安还是李广陵,只要为他所用,就是他手底下的一条好狗,一个好的武将。

苏离弦忽然轻笑摇头道:“也许是苏某想得太多了吧?寰帝暴戾,自二十年前寰帝登基,百姓皆有耳闻。对李兄用刑,恐怕也没有别的意思。”

李广陵略微点头,心中仍是疑云弥补。

忽然听非儿银铃儿般的笑声回荡在门外,苏离弦抬眼看向门外,心想着什么东西能让这丫头如此欢喜?

“公子,你瞧瞧这是谁!”非儿莽莽撞撞的闯进来,身上有几处衣服被人扯成一条一条的,看起来既滑稽又落魄。

苏离弦微微皱眉问道:“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没事儿。”非儿嘿嘿笑起来,“我又没吃亏。”

苏离弦愣了愣,大概也猜出了七七八八。非儿这丫头定然又和那姑娘打起来了:“莽莽撞撞的,除了什么事?”

非儿笑得得意,连忙跨出房门说道:“公子,你看谁来了?”

苏离弦与李广陵二人皆是朝门外看去,只见一身穿白衣的女子走进房门。李广陵微微一愣,那女子淡漠的眼睛刺得他心中一揪,那双眼睛,似是看透红尘俗世,虽然美丽不可方物,可偏偏毫无生气。柔顺的白纱和黑色如丝绸般的发交织在一起,竟是如此惊心动魄的美。

只这一眼,他便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