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弦低呼一声:“钰儿?你怎么在这儿?”

那白衣女子微微点头,淡漠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她的脸遮挡在面纱的后面,因此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苏师兄,别来无恙。”

苏离弦颇为惊异,连忙问道:“老师也在京城?”

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父亲仍在瀚墨轩中,不曾出游。”

苏离弦见李广陵蔓延疑惑,于是开口说道:“李兄,这位是瀚墨轩轩主司空明镜的女儿司空钰。”

李广陵眼前一亮,人也精神了不少:“素闻瀚墨轩轩主大名,小姐想必也是不凡。”

司空钰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过多的反映。李广陵心中颇为感叹,这女子就像是精致的娃娃,虽然美艳动人,可却没有生气,反倒是与苏离弦谈话间还露出几丝暖意。

苏离弦知道司空钰这脾气,也不想让李广陵误会,连忙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钰儿,这位便是枫川将军李彻了。”

听了苏离弦一言,司空钰反倒像是来了兴趣。她走到李广陵床前问道:“枫川军共有几名将士?”

李广陵不知道这女子为何问起这个,知晓她乃瀚墨轩的小姐,也就认真回答道:“枫川军现下有不到四万人。”

司空钰又问:“将军以为,用兵之道,贵在何处?”

李广陵老实回答:“倘若小姐三个月以前问起,李彻肯定会说,赏罚分明,上下一心,一鼓作气,是乃上策。”

司空钰点了点头,旋即问道:“那现在呢?”

“兵者,贵精而不贵多。军心虽是重要,可若是打起仗来,就要用精兵、奇兵。”

“何谓‘奇兵’?”

“奇袭。是以敌明我暗,以奇兵直插敌军软肋,敌军便节节败退,士气大减。”

司空钰似乎顿了顿,似是有所疑惑,转头问道:“苏师兄,你可曾去过北疆?”

苏离弦一脸高深莫测:“我与李将军刚从北地归来,三日前刚刚入京。”

司空钰点了点头,径自卸下背篓,拿出一本册子,左手研墨,右手执笔,动作一气呵成,利落非常。司空钰旁若无人,聚精会神的写着什么,李广陵心中疑问,可偏头看向苏离弦与非儿,他们似乎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苏离弦为其解惑道:“李兄莫怪,钰儿一向如此。家师已经将瀚墨轩部分典籍交给钰儿编纂,钰儿前些年便养成了这么个习惯了。”

李广陵笑了笑,他对司空钰倒是满眼赞赏。

司空钰像是已经写好了什么,她偏过头,上下打量李广陵:“李将军身上的伤……”

李广陵低头看了看,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凝结,看样子没有什么大碍:“不妨事。”

苏离弦怕她怠慢了李广陵,这便出声问道:“怎么?”

司空钰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好奇,将军是否得罪了高手,引来祸端?而且我看将军眉眼之间有丝黑气,定是毒气所致。将军可曾服用药物?”

李广陵微微摇头,今日早上刚弄了一身的上,在宫中别说是药,连一滴水都没有,哪儿会中毒?

“药……药……对了!”非儿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肯定是阿夭那个疯丫头干的好事!我找她去!”

司空钰皱了皱眉头,问:“非儿,你说的阿夭,可是方才与你大打出手的姑娘?”

说起阿夭,非儿就一肚子气:“可不就是那死丫头么!”

“苏师兄,那女子可曾留下东西?”司空钰站起身来,桌上狼毫掉在桌上,倒是溅起几滴墨,落在她身上,却格外的好看。

苏离弦将药瓶交到司空钰手中:“那姑娘吩咐,一日三次服用。”

司空钰拧开瓶子闻了闻,然后替李广陵号了号脉相。她忽然顿了顿,没有其他动作,苏离弦连忙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司空钰缓缓道:“你们可有人见过那女子的易容之术?”

非儿点头说道:“这死丫头一定是闯祸太多,每次见到她都能见她换了一张面孔,可我却能认出她来。”非儿说的咬牙切齿,苏离弦与司空钰两人见她如此,心中暗想,许是那姑娘抢了非儿的银子,让她不得不恨。

“非儿倒是福气不浅。”司空钰也觉得好笑,这天下间的好事情,怎么都让这小丫头碰上了?

“好运?我看像是霉运!”非儿气鼓鼓的说道,可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说过。

司空钰站起身来,将砚台纸笔收好,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姑娘便是那位江湖人称‘千面毒仙’的奇才了。”

非儿一头雾水,千面毒仙?没听说过……值几两银子?

“‘千面毒仙’北堂夭,脾气古怪,以毒医人,但也杀人。”司空钰像是念书一般的说道:“不过似乎她的另一个称号更为有名。”

“是什么?”

司空钰重重的吐了口气,这才开口说了四个字:“北堂肥羊……”

苏离弦听罢,忍不住咳嗽起来。非儿则是毫不留情面的哈哈大笑,就差拍着大腿连声叫好:“司空小姐,我看她像小贼,可不像是肥羊!”

这边,非儿笑得险些咽气,那边,司空钰不惊不笑道:“北堂夭素来喜好收集讨喜的物件,她医人通常要看心情,可如果主人家有什么新奇可爱的东西,让她倒贴些珍贵药材都可以。这人也喜好跟别人交换宝贝,不过多半因为不识货的缘故,没少吃亏。”

“北堂夭成名于五年以前,曾在江湖中闹起了不小的动静。有人说,这天下间唯有‘毒仙’可与‘妙手丹青’傅离悠相比,更有人说,北堂夭的造诣已经超过傅先生。因为脾气古怪,她医人也杀人,在江湖中结下了不少仇。不过她的弱点也被江湖中人知晓,见北堂夭者,皆可捏其软肋,将她掣肘与身前,因此五年前开始,北堂夭就鲜少以真面目示人,也好省去麻烦。”司空钰倒是好奇,偏头问道:“非儿,你两次见她,可曾落得好处?”

非儿嘴角一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司空小姐,你莫要取笑非儿了……见了她我就倒霉!第一次她骗去了我的宝贝玉珠儿,第二次……第二次她又害了李将军!”

司空钰摇头说道:“放心,北堂夭用毒医人,我敢保证李将军无恙。他眉间的毒素恐怕也是毒仙医人时所用的药物吧,不碍事的。”

听了司空钰一言,非儿才觉得心头大石被远远抛开。

苏离弦点了点头,说道:“李兄,你先服用两粒丹药,休息一下吧。等到了上朝的时辰我再来叫你,你看如何?”

李广陵谢道:“如此,有劳贤弟费心。”

“非儿,你去掌柜那里多要一间客房。钰儿今晚就留宿在福来客栈,你看可好?”苏离弦细细安排,见司空钰并未拒绝,示意非儿去了。

替李广陵掩上房门,司空钰忽然开口说道:“北疆一役,真正统筹谋划的人该是师兄吧?”

苏离弦轻声笑道:“还真是瞒不过你的眼睛。”

司空钰淡然说道:“师兄不觉得,将自己推倒浪尖之上,并非良策?”